嚴格意義上來說,朱允炆對於新兵訓練是一竅不通的,但作為皇上,不需要精通細節,那是大臣需要做的,皇上只需要高屋建瓴,統籌大局便可以了。

憑著後世的眼光,加上歷史的底子,朱允炆草擬了一份完整的訓練方案。

方案分為五個部分:體能訓練、思想建設、戰陣佈置、裝備更新、特種兵建設。

其中夾雜著從電視電影中學習到的特種兵訓練之法,古代戰場軍事指揮之法,古代優秀將領訓兵之法等等。

體能方面自然不必說,在這個冷兵器為主的大明王朝,士兵個人的體能、素質與戰鬥力,直接關係著戰場的勝負。

強化體能訓練,這是必然的。

總不能用走三步大喘氣,走十步就倒地的兵去打仗吧?

思想建設上,朱允炆不敢提什麼共產主義,想來想去,灌輸馬列主義最好的結果,那便是自己被打倒,還是算了。

作為帝王,那就從帝王的角度出發,尊重客觀事實,這叫唯物歷史觀。

沒有馬列信仰,咱可以宣揚“馬革裹屍”的英雄精神,宣傳“精忠報國”的愛國精神,宣傳“為君王分憂,以靖四海太平”的國家精神。

輔助以晉升官職,惠及子孫的獎勵,足以讓士兵心甘情願地為朝廷賣命。

戰陣佈置方面,朱允炆並沒有講太多,這方面畢竟是武將專長。但在這裡,朱允炆還是將“三大營”的構想提了出來,並主張演練新的戰陣與戰法。

裝備更新的問題,朱允炆尤為重視。

沒錯,明代初期已經有槍支彈藥了,但這個時候的長槍名字叫火銃,短槍叫手銃,但這玩意射程實在有限,幾十米到兩百米之間。

而且打一槍之後,需要重新裝填才可以發第二槍,很難形成完備的火力網。

兩百米的射程,對於快速衝擊過來的騎兵而言,你還沒打兩槍,人家揮舞著馬刀就殺過來了。

至於火炮方面,雖然“佛郎機”現在尚未傳入大明,但大明還是有一些火炮的,比如神銃車炮、大將軍炮等。

這玩意還可以,射程更遠,可以達到3公里,甚至突破4公里。

不過這玩意就是一堆鐵疙瘩,動不動就是兩百到四百斤,這個時候大明又沒有卡車火車運輸,也沒有柏油路,一場雨下來,道路泥濘,誰能帶得動這玩意。

再說了,戰爭需要速度,快速穿插,快速機動,你帶著個大炮,光等你,一天能跑幾里路?

所以說,這玩意在大明,多數用於守城,或者是包圍了敵人城池之後,運過來大炮,把城門轟開。

將其作為一類獨立兵種,編配到戰陣之中是不存在的。

現在,朱允炆明確要求了,不僅要組建火銃隊,還要組建大炮隊,還起了個響亮的名字:

火炮部隊。

至於特種兵方面,朱允炆的要求更嚴格,要求在四十萬京營大軍中,選拔四千精銳進行特訓,名副其實的百裡挑一。

兵部尚書茹瑺看著這一份近萬字的文書,手微微顫抖起來,抬頭看著鐵鉉,只見鐵鉉臉上的震驚之色尚未消退,滿眼都是欽佩與讚賞。

“這,真的是皇上所作?”

茹瑺不敢想象。

當今皇上,真若有如此見地,那大明文昌武盛,將會出現!

真正的盛世,也將來臨!

而到時候,自己的名字,必然會留在史書之上!

鐵鉉逐漸恢復了鎮定,重重點了點頭,忍不住地讚歎道:“皇上此舉,必然可行,強軍之道,也必然在我等手中完成。我現在才明白,這才是皇上裁軍十萬的真正底氣!”

茹瑺低頭看了一眼新兵之策,微微搖頭,說道:“我茹瑺作兵部尚書近十年,從未聽聞過如此真知灼見。如今皇上,先是推行內閣,整肅朝綱,又是推行新兵之策,錘鍊新軍。看來,我們這位聖上,所慮極遠。”

鐵鉉將文書收了起來,嚴肅地茹瑺,說道:“此事,還需與魏國公商議。”

“魏國公?只有魏國公?”

茹瑺吃了一驚。

鐵鉉看著茹瑺,也陡然明白了過來。

按理說,皇上雖然信任魏國公徐輝祖,但也不應該嫌棄曹國公李景隆才是,但皇上,竟絲毫沒提起過李景隆。

這意味著,李景隆並不得聖心。

鐵鉉微皺眉頭,說道:“我等遵聖上旨意便是,至於其他,那並非我兵部可以過問。”

五軍都督府的明爭暗鬥,還波及不到兵部。

鐵鉉並不想參與其中,只想儘早細化新兵之策,訓練京營大軍。

武英殿,偏殿。

朱允炆按照記憶,將世界地圖簡單地繪製了一番,看著南美洲的方向,目光又轉向了歐洲方向。

洪武三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398年。

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大概去世了幾十年了,歐洲的文藝復興還在繼續。

英法百年戰爭應該還在打吧?

歐洲資本主義開始萌芽,再過幾十年,大航海時代便會拉開帷幕。

留給大明的時間,並不多了。

朱允炆清楚,若是不重視海軍,不重視航海,四百多年後,中國便會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到那時,外國人在中國的大地之上,燒殺搶掠,為所欲為!

這樣的歷史,朱允炆不想再讓它發生。

只是,想要遠航可不容易。

一個最大的因素,便是缺錢。

朱允炆去過內庫,裡面東西雖然充盈,但並不是自己一個人的。

事實上,很多人認為內庫是皇帝私有財產,嚴格來說,這種觀點是不對的。

因為在朱元璋時期,老朱想著,天下都是老子的,還需要設定私房錢不成?

畫蛇添足!

“人君以四海為家,固天下之財為天下之用,可以公私之別?太宗,宋之明君,亦復如此!”

這是朱元璋的原話。

對於,朱元璋認為,宋朝滅亡與皇室設定內庫,將國家之財用於“私財”有關。

所以明代初期的內庫,實際上是國庫。

但朱元璋設定了內庫制度,但缺乏有效的監督與管理,加上朱元璋沒學習過經濟學,動不動就印刷鈔票,還不與黃金白銀掛鉤。

到了朱允炆時期,國民經濟已經有些糟糕了。

朱元璋在後期也認識到了這個問題,比如官員的俸祿上,便從祿鈔與祿米,調整為了祿米一項。

沒辦法,鈔票不好使啊。

加上明代徵稅,佔據很大一部分的,都是稅務稅,說白了,便是納糧。

在朱允炆時期,中央財政有三百萬兩白銀已經算是不錯了。當然,若是將糧食這算貨幣的話,其收入還是有一千萬多兩白銀。

但這些錢糧,其中一多半都拿去養活軍隊了。塞王的軍隊,京城的軍隊,地方的軍隊,這些都要錢糧的。

還有官員,也是要俸祿的。

尤其是那些王爺、皇親國戚,一個個啥本事都沒有,各個都領著不少俸祿,甚至較之內閣大臣都多。

左右支出下去,每年的國庫基本上都要見底。

朱允炆嘆了一口氣,只要再和平發展上幾年,大明的經濟也是可以好轉的,只不過,現在的格局,真的可以實現和平嗎?

朱棣這個強者,他會選擇對抗到底,還是選擇臣服?

朱允炆拿不準。

“工商業啊。”

朱允炆揉了揉眉頭,若是不能解封工商業,讓朱允炆只靠著農民地裡的產出讓大明變得富庶,那幾乎是天方夜譚。

可是,大明是沒有商人的。

朱元璋痛恨商人,甚至下達過“不事生產者,皆可捕殺之”的命令,可以說在唐宋元明清幾個朝代中,商人地位最低的朝代,便是明朝!

這可能與朱元璋出身有關,加上奸商害死過他的家人,朱元璋一直認為,商人與貪官汙吏是一樣可恨的,需要極力打壓。

在明初,只有軍、農、匠籍,根本就不存在商籍。

重農抑商,成為了朱元璋的一個基本國策。

想要改變這個國策,最大的困難,不是已經躺在孝陵的朱元璋,而是儒家“重農抑商”的基本思維。

當官的希望安穩,發展農業經濟。

商人?

今天在京師,明天到了北直隸,後天說不定就跑到海上去了,我還管不管了?

都給我待在土地上,拴住,才好管理不是嗎?

再說了,商人都把錢賺走了,形成了一大批富豪,那天下的錢財不就少了,老百姓還怎麼活?

這或許是那個時代官員的心聲。

可是歷史證明,腐舊的制度,是約束不了經濟規律這頭雄獅的。

大明商人有的是方法,比如說掛靠籍,先買一塊地,說清楚,自己是農民,俺是種地的,但至於我為什麼經商了,難道開闢點副業都不允許了嗎?

實在不行,勾結一些軍戶,掛個軍籍,找個子侄代替自己從軍,老子是軍爺,做點買賣你管得著嗎?

這種披著一層皮的商人集體,成為了明代經濟的重要推手之一。

他們身上的枷鎖,還很重,很重。

朱允炆清楚,商人必須得到合法化,這是釋放市場能量的關鍵。

至於商業這頭猛牛怎麼走,那就需要看自己怎麼牽了。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朱棣要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