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義縱橫南洋多年,靠得絕不是沒腦子的蠻幹,蠻幹是無法將勢力做到如此之大,讓無數海賊臣服的。

此人看似粗獷,實則頗有城府。

面對足利義滿的期待,陳祖義說出了四個字:“北上、南下!”

足利義滿略有些驚訝地看著陳祖義,他說的是北上南下,而不是西進,大明在日本的西面,北面的是朝-鮮,南面的是大琉球與小琉球。

陳祖義沒有作多餘的解釋,以足利義滿的智商,他足以理解這四個字的指向。

足利義滿沉思許久,才開口說:“朝-鮮國王不再是李芳果,換成了李芳遠,此人曾掌控全羅道,精於水戰,多年前,我的人與其有過數次衝突,皆是敗退,想要圖謀朝-鮮,怕需要好好準備一番。”

陳祖義呵呵笑了笑,自信地說:“多年之前的敗退,不足以說明什麼。當年將軍四處征戰,分身乏術,所遣人員也非主力。朝-鮮是弱國,並無法阻擋貴國精銳。最主要的是,想要威懾大明,讓其真正認識到貴國的厲害,就必須佔據整個朝-鮮,並以此為據點,窺視大明遼東。”

足利義滿有著擴張的野心,天性喜歡戰爭,日本的未來怎麼走,足利義滿曾不止一次思考過,狹小而貧瘠的國土,加上大明的貿易封鎖,讓日本變得困難,哪怕是一統之後,國家變得和平,卻沒有變得富饒。

直接進攻大明,不太理智。唯一的選擇,那就是圖謀朝-鮮,然後出遼東,進入大明領地。

陸地作戰,幕府還沒有怕過誰,大明又如何?

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最佳的時機,國內一些武士家族正在享受和平與權力,他們中一些人已經喪失了戰鬥精神,自己需要時間鼓動他們,給他們戰鬥的意志與信念,也需要很多的船隻,需要精銳的軍士。

“南下,你想控制到哪裡?”

足利義滿問道。

陳祖義擺了擺手:“不是我想控制到哪裡,而是太政大臣想要控制到哪裡。我是海賊,大海就是我的土地,但陸地與島嶼,是歸你的。”

足利義滿終於笑出聲來,不得不說,陳祖義還是很識時務的,他並沒有痴心妄想到與幕府對抗。

“好,那你認為,我應該控制到哪裡?”

“搶佔大琉球,而後奪取小琉球!以小琉球為據點,進可攻福建、江浙,退可守島嶼。即便是明軍率水師圍島,也無法將意志堅定的武士趕下海。”

足利義滿微微點了點頭,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海船從哪裡來?”

別看日本是個島國,周圍都是海,但其根本就沒多少造船技術,如果不是從中國偷師學藝,估計連帆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還一直在那搖櫓呢。

雖然國內有一些匠人,也會打造一些漁船,樓船,但說到底只是河船一級,也就是在沿海抓個魚,河湖裡遊玩用用,想要出海經受風浪,那純碎需要看運氣。

運氣好,漂過去了,運氣不好,一個浪打過來翻了也只能說這是命。陳祖義嘴角微微一笑:“不知道太政大臣有沒有聽說過大明的陽江船廠。”

“哦?”

足利義滿有些疑惑。

陳祖義拿出了一份簡單的輿圖,指了指:“陽江船廠位於廣東陽江,這裡聚集著五百餘名大明船匠,是明廷製造海船的重要船廠。若是我們可以將這裡的船匠掠奪過來,興建水師船隊,不成問題。”

足利義滿盯著陽江的位置,疑惑地說:“想要打下來這裡恐怕不容易吧?而且這裡實在是太遠了一些。”

陳祖義微微點頭:“正因為遠,明廷也知道陽江船廠不會輕易遭遇攻擊,其防備必會不足,一旦我們出手,有極大可能得手。得手之後,我們就可以撤至茫茫大海,哪怕大明水師再強橫,也不可能在大海之中輕易找到我們。有了這些船匠,還怕沒有水師嗎?”

足利義滿清楚,想要派人到明朝學習造船技術是不可能的,想要製造海船,尤其是稍微大點的海船,必須有一批船匠才行。

陳祖義的想法雖然粗糙,但未必是不可行的,而且廣東陽江距離日本很遠,出了事也與日本無關,明廷想要算賬,也只能找陳祖義。

如此看,還是遠點好啊。

“最重要的是,明廷現在開放海禁,允許民間船隻前往南洋從事海上貿易。我們完全可以偽裝為商船,接近陽江,突然發動進攻。”

陳祖義自信地說。

足利義滿第一次聽說明廷開放海禁的訊息,而且還開放了有段時間了,但日本竟然沒有一個地方報告明廷商船前來,看來明廷真的想要封死日本,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在這之前,船隻哪裡來?”

足利義滿問。

陳祖義淡然一笑:“你出錢,我出船。”

足利義滿明白了,陳祖義想要趁機做筆買賣,也好,反正這裡有些銀礦,挖出來的銀子總需要花出去,只有有船,事情就好辦。

足利義滿沒有與陳祖義商量具體的價錢,而是與其一起進餐,談笑風生。

陳祖義受到了幕府的熱烈招待,不僅好吃好喝,還得了兩個窈窕的女人,收穫了不少贈禮,在斯波義將親自護送下,抵達了堺港。

“希望我們再見時,你能帶來一支大型船隊。”

斯波義將飽含期待。

陳祖義認真承諾:“我定全力以赴,為足利幕府死而後已。”

斯波義將哈哈大笑,誇讚陳祖義是一個好人,臨走時,還將自己身上的倭刀送給了陳祖義。

陳祖義鄭重接了下來,登船揮手告別。

船隊離開了堺港,還沒走出一天,陳祖義就將那兩個女人賞賜給了手下,在折騰死了之後,繫上石頭沉入道了大海深處。

陳祖義不喜歡身邊有耳朵,這兩個女人是足利義滿的耳朵。

陳士良看著船頭上意氣風發的父親,走上前恭賀:“父親,一旦有了幕府提供的銀兩,我們恢復實力不過是時間問題。”陳祖義哈哈大笑,沒錯,什麼給日本打造船隊,什麼偷襲陽江,這都是設想,需要的時候就去做,不需要就不去做。

眼下南洋為明軍水師所控,海賊這一行太難做了,需要銀兩才能生存下去,不巧的是,陳祖義沒錢,所以找到了足利幕府,他們錢多人傻好騙。

反正造船需要好幾年,先弄一批銀兩穩住人心再說。哪怕他日足利義滿知道自己騙了他,那又如何,他一個旱鴨子還能下海找自己拼命不成……

北山弟。

足利義滿傳召了管領斯波義將與關白二條良基。

“陳祖義安排在堺港的人,無論是用銀子,還是用女人,都必須將他們爭取過來,讓其為我們效力。”

足利義滿嚴肅地說。

斯波義將有些意外,看著足利義滿認真的眼神明白過來,足利義滿從來就沒有完全信任陳祖義,而是想借助這個機會,讓陳祖義打造水師,繼而將水師完全繼承下來。

二條良基沉思良久,輕輕說道:“陳祖義雖然無足輕重,但他手中一定還有一些匠人,也有海圖。我們哪怕是動手,也不能如此早,不妨派人先與其接觸,學習航海,待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將其一舉拿下。”

足利義滿滿意地看了一眼二條良基:“沒錯,就這樣辦,若能將陳祖義的勢力完全吃下,對日後我們北上有好處。大內義弘當年不是說自己是百濟人的後代,朝-鮮應該歸還一部分土地嗎?這個藉口就很不錯,派人給李芳遠傳個話,就說幕府希望他割出全羅道,慶尚道。”

斯波義將深吸了一口氣,全羅道和慶尚道可是朝-鮮八道中的最南端,這兩道範圍很大,差不多佔據了朝-鮮三分之一,如此強行索要,李芳遠必然會拒絕。

面對斯波義將的擔憂,足利義滿只淡然地說了句:“要的就是他拒絕啊,不拒絕,我們哪裡有藉口北上?”

斯波義將不再說什麼,因為足利義滿已經將目光投到了海的北面。

李芳遠並不清楚足利義滿的野心,在穩固政權之後,開始了大張旗鼓的國內治理,先是結好大明,並以低價出售大明戰馬五千,耕牛三千,並屢次派遣使臣,以李成桂身體不好的名義向大明索要珍貴藥材,並藉機送上一批禮物。

朱允炆清楚李芳遠此時的心態,他是想讓大明看清楚,他是一個老實人,是一個很聽話的人,不會對大明有威脅。

對於他如此用心的表忠心,朱允炆接受了,並准許朝-鮮船隻可以直接抵達天津港,在市舶司的護送下抵達京師。

尊重是相互的,大明雖大,也不可能與世界為敵,沒腦子地四面樹敵只能打亂髮展的節奏。

朱允炆需要大明變得強盛,只能選擇安心發展,之後的朝政多少有些無聊,沒什麼大事,無非就是官員你彈劾我一下,我罵你幾句,哪裡天氣不好,哪裡需要挖河……

沒什麼故事,對朱允炆而言多少有些乏味,但對於大明百姓而言,這樣的日子卻是最好的日子,平凡、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