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退去,楊士奇嚴肅地看著眾人,道:“自國子監革制推至地方,你們給朝廷寫了不少奏摺,可都沒有得到反應,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些奏摺皇上都親自閱覽過,然教育之問題,非是一言一語可以言明,也非朝夕之間可以解決。問題堆積到如今,也到了該講一講,說一說的時候了,這就是其三。”

“楊祭酒,我有話說!”

一位府學教諭起身喊道。

楊士奇抬手,示意對方坐下:“你們要講,要說,可不是今天,也不是給我。”

不是今天,不給你給誰?

在座的誰不知道國子監在抓教材,你是國子監祭酒,又是禮部侍郎,可以說教育的事就是你說了算。

再說了,日期可不能再拖了。

眼下眾人千里迢迢而來,還要早點回去教學呢,雖然府縣社學裡面還有其他訓導,但總歸需要有人坐鎮,知不知道今年知府、知縣,甚至是布政使都發話了,培養出來一個舉人、一個進士,都是有獎勵的,耽誤了我們的錢途,你楊士奇給補償不……

早點把事情說清楚,辦完事回家幹活,這才是正經事。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中,司業李-志剛敲了下銅鑼,讓眾人安靜下來。楊士奇對眾人道:“兩日後,皇上會親自來國子監,聽取你們的意見與看法。”

“什麼?”

孫-文舉、張博志等人不由站了起來。

建文皇上要親自來國子監,聽眾人的看法,這可是一件大事,馬虎不得啊。

楊士奇啊楊士奇,你會不會辦事,如此重要的事怎麼能只留兩天時間,至少讓我們準備半個月,打好草稿,刪減十次,背熟了再來啊。

“皇上親自來,這是好事啊。”

鄒緝笑了。

國子監畢竟沒有辦法欺上瞞下,有些事當著皇上的面直接說,直接談,總比和楊士奇說有效果。兩日時間準備問題,這可要好好思考一番,怎麼個提說。

楊士奇並不在意這些教諭、訓導、先生拿這兩日是寫文章,相互商討問題,還是走親訪友,安排國子監的人好好招待,然後入宮求見朱允炆。

朱允炆正盯著沙盤,看著交趾愛州港的位置,與徐輝祖、朱棣、茹瑺、解縉等人商議著。

朱棣有些惋惜:“愛州港的位置確實不錯,但相對於占城國而言,位置還是稍遜一籌,若大軍推掉占城國,大明在南洋的港口就有得選了……”

茹瑺臉一黑,占城國可是大明藩屬國,向來對大明敬重有加,不像安南又是欺詐,又是挑釁,侵略的。

《控衛在此》

收拾占城國容易,收拾後面的殘局就太難了,一旦南洋諸國警惕大明,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那舊港宣慰司守不住,交趾還可能會重新丟失。

解縉苦笑著說:“燕王說得在理,卻是不可行。今年占城使臣也來了,聽聞大明發兵安南,高興得不得了,可占城使臣走的時候什麼表情,相信大家也看到了。”

徐輝祖呵呵一笑,這倒是真的,占城國使臣來的時候可高興了,畢竟大明收拾掉了胡季犛,占城國就安全了,沒有了傾覆之危,心情自然愉快。

可待在京師一段時間,突然發現胡季犛被幹掉了,但安南沒有復立陳氏,而歸大明,成為交趾郡了……

占城使臣心裡那個五味雜陳,胡季犛是個可怕的鄰居,可誰說大明不可怕了?張輔打下安南,只用了一個多月,若打占城的話,估計還不用一個月……

少了一個癩皮狗的鄰居,轉頭卻發現多了一頭雄獅,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大明有句話說得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憨睡。

占城的臥榻之旁就是安南,是現在的交趾郡,大明的臥榻之旁就是占城啊,萬一彼此都睡不好覺,出來進行全武行……

朱允炆也清楚占城國的擔憂,笑道:“朕已給張紞、張輔、韓觀等人發了文書,讓他們好好安撫周國諸國情緒,說明大明改安南為交趾郡的原因,相信他們會理解的。”

“皇上,若占城國索要胡季犛時期佔據的占城領土該怎麼辦?”

茹瑺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朱允炆平靜地說:“已是大明郡縣,哪裡還有占城之地?他們想要,那就讓他們拿刀子來搶吧。”

朱棣敬佩地看著朱允炆,沒錯,國之土地,一寸都不能讓!

朱允炆手指指向沙盤,嚴肅地說:“眼下水師船隊漸成規模,朕打算將其分為三個部分,一為東海水師,護衛自遼東至浙西一片海域。二為東南水師,護衛福建、廣東一片海域,三為南洋水師,專司交趾洋、南洋、舊港宣慰司。你們意下如何?”

徐輝祖看著沙盤,連連點頭:“如此分工,恰到好處,即可覆蓋所有海域,又可為是遠航貿易提供支援。臣以為可行。”

朱棣指了指東海一片,點在遼東,道:“遼東軍屯多無法補充軍需,需要水師從海路運輸糧食等物。從這裡看,東海水師責任尤為重要,若將水師一分為三,當以東海水師為主。”

“臣認為當以南洋水師為主。”茹瑺反駁了朱棣的意見:“眼下南洋貿易如火如荼,去年又開設了市舶司,今年市舶司必會熱鬧,往返於南洋的船隻將越來越多,眼下遼東無戰事,不妨以南洋為重。”

徐輝祖看向朱允炆,站在了朱棣這一邊:“南洋雖重,卻多為藩屬之國,眼下並無多少紛亂,而北方防備仍是重點,而且,還需要提防倭患!”

倭患兩個字一出,茹瑺頓時不爭了。

雖然眼下倭患問題得到解決,可倭國還沒解決,鬼知道會不會因此而交惡於中國,到時候發兵,再來一次倭患。

解縉看著朱允炆,問道:“市舶司設定之後,有些船隻跑向朝-鮮與倭國,朝廷在這方面是否禁止?”

朱允炆沉默了。

倭國的野心是一直都存在的,他們不甘心待在一座島上,雖然眼下還沒有膽量與力量大規模入侵中國,但在明末,他們可是想要吃掉朝-鮮,繼而吞掉中國。

原本想要透過禁絕與倭國的官方往來,切斷其貿易途徑,這種辦法在沒有開大海的時候是能做到的,可市舶司開了之後,這件事就很難控制了。

船隻出海,總不可能有官員跟著,人家去了哪裡,置辦了什麼貨物,賺了多少錢,市舶司是管不過來的。

加上日本被封鎖日久,貨物奇缺,只要拉著東西到了日本,估計就能大賺一筆,在利益的驅動下,朝廷想要禁也不太可能,反而很可能會造成大量人走私,想要杜絕的話,除非重新關閉市舶司。

可市舶司開了,就不能再關了,大明需要開放,需要迎接大海的氣息!

“這件事著兵部、五軍都督府與戶部好好商議吧,若有辦法禁絕前往日本的船隻,當行禁絕。若實在沒有其他法子,就准許民間船隻前往日本,但還是那一條,中國不允許日本人進入一步,誰若是帶日本人歸國,那就以勾結倭寇問罪。”

朱允炆一想起幾千萬人的傷亡,滿目瘡痍的國家,一想起那一次次慘無人道的屠殺,就對日本沒有任何好感。

狹隘的愛國主義嗎?

那就狹隘吧。

當皇帝的都不是完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就這樣吧。

解縉等人答應下來。

朱允炆指了指沿海方向:“就以東海水師為最重吧,待船廠打造更多的寶船與大福船之後,優先組建東海水師。至於水師人選,就從衛所中抽調吧。”

徐輝祖心頭一驚,皇上終於還是對衛所下手了嗎?

朱允炆走到桌案旁,拿了一份文書:“明初時期,太祖為控制地方,對抗北元,在全國設定都司十七個,行都司三個,留守司一個,內外衛所三百二十九個,守禦千戶所六十五個。”

“有些衛所兵力超員嚴重,尤以藩王三衛為多,之前藩王三衛裁撤,但衛所朕一直沒作調整。現考慮內治、外憂、戰略,現將一部衛所作裁撤、合併、遷移,其中裁撤衛所二十九個,合併衛所二十個,遷移衛所九個。在裁撤衛所中,遴選軍士,充入水師。”

徐輝祖接過文書,仔細看了看,這其中被裁撤的衛所,大多都是五軍都督府、兵部商議的結果,但是遷移與合併衛所,有所改變。

“皇上,這水師要充入多少人?”

徐輝祖不解地問。

要知道二十九個衛、所,涉及人員至少八萬人,水師現在十萬人,一口氣也擴不了那麼多吧。

朱允炆伸出手,嚴肅地說:“五萬。”

“五萬?這……”

徐輝祖有些不安,這就意味著有三萬多人被裁去啊。眼下新軍之策雖沒有推至所有衛所,但所有軍士都翹首以盼,現在還沒等到幸福,反而不幸被裁了?

這是要出問題的……

朱允炆清楚可能會出問題,所以補充了一句:“至少五萬,能不能進入水師,全靠他們自己,適應水師則進,不適應水師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