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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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淮有了喜脈。
看似是她獨享恩寵的好結果。
其實,這喜脈費了她多少功夫,只有她自己清楚。
當然,孩子是真的,喜脈也是真的,可惜她的身子稟賦素弱,宮寒血薄必定是坐不住胎的。南姑姑早就醜話在前,多則三個月,少則一個來月,一旦小產,更是吉凶難料。
歡喜都是別人的。
許知淮滿臉甜笑,唯有搭在小腹的手,蒼白且無力地攥成了拳。
她很清楚,她是在用自己的血肉,謀一條繼續往上爬的出路。
“淮兒……”
朱宿星見她眉眼低垂,還以為她累了。
從晌午開始,各宮各處源源不斷地派人來送禮,只把外間的桌子都擺滿了。
道喜的人多了,一一照面寒暄,難免乏累。
許知淮淺淺一笑,望著朱宿星語氣感慨道:“妾身恍恍惚惚,只覺浮生若夢……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朱維楨望著她的目光裡糅雜著太多溫情,耀眼璨亮,宛若星辰。
許知淮望著他的眼睛,心中更不是滋味,忙躲藏似的,靠向他的懷中,將心中的軟弱和悲傷努力隱去。
“淮兒,你為何這樣好?”
“什麼?”
“你總能給我最想要的……”
許知淮聞言呼吸微窒,語調仍不忘保持甜美:“殿下好會哄人啊。”
朱宿星手頭還壓著許多事,哄她幾句之後也不得不走。
許知淮嘴角的笑容也隨著他的離開而消失,等南姑姑進來收拾茶杯的時候,見她垂眸不語的模樣,不禁問道:“娘娘不會後悔了吧?裡裡外外都打點好了,容不下半點紕漏。”
許知淮抬眸,哼笑:“怕什麼,若是鬧出個好歹,還有姑姑給我陪葬,咱們黃泉路上有個伴兒。”
“娘娘……”
南姑姑從前並不知她這樣厲害,如今天天被懟得胸悶氣短,難免也有忍不住的時候,只是她見她用這樣狠絕的辦法來栽贓陷害太子妃,內心鄙夷的同時也覺得她可怕。
其實,許知淮對南姑姑也是恨之入骨,心中早就想好了,要藉著這次的事情給她找個新“去處”。
送禮的單子都整理好了,許知淮匆匆過了一眼。
該來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只剩兩位最重要的“貴客”。
謝無憂和朱維楨。
她不急,閉目養神,耐心地等。
與此同時,謝無憂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親自過去一趟。
想著想著,宮女秀容匆匆跑來:“娘娘,長公主派人請您過去吃茶。”
謝無憂微微一詫,連忙赴約。
誰知,一進門,滿殿都是清苦的中藥味。
朱維楨見了謝無憂,什麼話都沒說,抬手示意宮婢給端來一碗濃黑的湯藥。
謝無憂一臉疑惑,遲遲未動。
“喝吧,今天對你來說是個難熬的日子,這是藥也是茶,舒肝鬱結,清心解火最是有效。
謝無憂眉心微動:“謝殿下,這般體貼入微……”
今兒的確是個讓她頭疼的日子。
朱維楨見她乖乖喝藥,滿意點頭:“等你喝完這碗藥,咱們緩一緩,再去給許知淮道喜。有些話不用多說,你也明白。今兒我要是輕聲細語的哄你,反而顯得你不懂事了。”
謝無憂睫毛彎彎,垂眸應是。
忍著滿嘴的苦味,還要強顏歡笑,這灼心的滋味,謝無憂算是嚐了個徹底。
許知淮自然沒什麼得勢的架子,笑得一臉甜美,還吩咐宮婢送上最好的桂花烏龍。
“這裡的茶比不上公主殿下的好,還請娘娘先嚐嘗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謝無憂笑而不語,裝模作樣地抿了口。
“這茶不錯,你有心了。”
朱維楨看著她們二人生硬客套的互動,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們倆怎麼這樣客氣?”
許知淮知她話裡有話,莞爾道:“太子妃娘娘難得賞臉來妾身這裡坐坐,妾身難免有些緊張。”
一句話,便道出了她們的關係有多疏遠。
謝無憂深呼吸之後,才開口:“我不喜熱鬧,而且,有太子殿下日日陪伴在妹妹的身邊,不是更好麼?”
剛才還客客氣氣的氛圍,突然多了幾分針鋒相對的味道。
朱維楨眸光流轉又落回在許知淮的身上。
許知淮似嘆非嘆:“娘娘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他人雖在這裡,心裡裝的卻是天下大事,妾身萬萬不敢叨擾。”
提起朝中事,謝無憂莫名有點心虛,再不說話。
朱維楨也看出來了,率先送上給許知淮的禮物,宮婢小心翼翼捧來一隻錦盒,裡面端端正正擺著一尊白玉觀音。
又是觀音!
送子觀音……
許知淮忙起身謝禮:“多謝殿下,這禮物太貴重了。”
朱維楨握著她的手,親親切切:“你腹中的孩子來得格外珍貴,想來必定是菩薩保佑。”
許知淮聽得這話,心裡忍不住一個激靈。
謝無憂隨之也遞給秀容一個眼色,讓她送上賀禮。
一隻玉如意。
許知淮又是屈膝一禮:“妾身謝娘娘厚賞。”
“這是你應得的。”
東西送完了,謝無憂不想再演下去了。
一顆心搖搖欲墜,幾乎快要沉到湖底了,還裝什麼笑臉。
她的提前離去,正好給了許知淮解釋清楚的機會。
“殿下,這一個多月來,妾身從未離宮半步,這孩子……”
朱維楨聞言挑眉,蹙眉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傻孩子,你在說什麼呢?難道我會疑心你腹中的孩子?放心,我心裡有數。”
片面之詞,如何能信?
他們的一舉一動,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許知淮咬唇不語,也不知她是真信假信。
朱維楨見她仍有不安,忙拍拍她的手背:“你安心養胎,難得太子那樣歡喜,你千萬不能讓他失望。”
許知淮連連應是。
夕陽暖暖斜灑在觀音像上,使得她的眉眼輪廓更多了幾分精緻,慈悲又柔美。
許知淮久久望著,眼神複雜。
錦嫿擔心她站久了乏累,攙過她的手,扶她坐下。
許知淮回神,悵然一笑:“我沒那麼嬌氣。”
錦嫿笑盈盈地望著她,比畫幾下,似在問她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許知淮垂眸淡淡:“我在算日子。”
時間不多了,她得趕緊找個機會把謀害皇嗣的罪名扣在謝無憂的身上。
不過,謝無憂待她總是冷冷淡淡的,冒然親近,難免令人生疑,還是要有個人穿針引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