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原來的那個院子,只是這會院子裡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晏三合穿一件蒼青色單衣,頭髮像男人一樣束起,在院子裡慢悠悠地踱著步。

謝總管搬了張竹椅往庭院中一放,坐下後,目光死死的盯著她。

他哪裡知道,晏三合腳下慢悠悠,腦子轉得比什麼都快。

拿出合婚庚帖,目的是想逼一逼謝道之。

這一逼,讓晏三合明白了兩件事:頭一件,哪怕有真憑實據,謝道之都不會承認和晏行的關係;

第二件,這人說翻臉就翻臉,是個狠角色!

如果不是自己靈機一動,丟擲那句“真當我會毫無防備就踏進謝家的門”,謝道之能當場活宰了她。

想想也對,如果不是狠角色,又怎麼能做出當年那樁齷齪事,讓祖父死了都還放不下。

讓她琢磨不透的是謝府那位大爺。

這人在關鍵的時候出來打圓場,到底是為了什麼?

幫她?

不可能。

人家始終是父子。

不對!

他用的是緩兵之計,為的是騰出時間暗中調查自己口裡的“防備”是什麼?

想明白這一點,晏三合原本還算穩當的表情,終於變了。

這父子倆都是人精啊!

可以肯定的是,謝家人根本查不出什麼,那一句本來就是自己胡謅的,目的是虛張聲勢。

那麼接下來就會出現兩種結果:

一種是謝道之因為摸不出她的深淺,而心存忌憚;另一種就是破釜沉舟,先殺人滅口再說。

晏三合扭頭,看著門口的那些帶刀護院。

她的身手翻個牆,對付一兩個不懂武功的人,還能湊和,對付這麼多人……

只有死路一條。

晏三合這會兒很後悔。

早知道這一趟這麼艱難,就該把那個懂武功的丫頭帶來,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樣進退不得的地步。

“謝總管,熱茶來了。”

“放著吧!”

晏三合思緒被打斷,腳步也停下來,扭頭,見謝總管一手託著茶碗,一手撥著茶蓋。

她心念一動,轉身走進屋裡。

這姓晏的……

想要幹什麼?

謝總管手一抖,茶水差點灑他一身。

就在他剛把茶碗放下,想要跟進去瞧個明白時,晏三合出來了,手裡多了張太師椅。

謝總管的屁股又坐下去。

只是還沒等他坐穩,那太師椅“啪”的一聲放在竹椅邊上,晏三合抖了抖青衫,無聲坐下。

太師椅比竹椅高出大半截不止。

兩人並排坐著。

一個坐得四平八穩,像主子;

一個屈著腿,像下人。

謝總管:“……”

謝總管狠狠的咬了下後槽牙,剛要站起來,也去屋裡搬把太師椅,卻見晏三合手指在太師椅背上敲了敲。

他抬頭的同時,她低下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

“讓我猜猜,你家老爺這會在做什麼?”

不等謝總管變臉,晏三合已經給出答案。

“應該是在派人查我!”

謝總管:“……”她怎麼會知道?

“可惜啊,他什麼也查不到。”

不可能!

我家三爺在五城兵馬司當差,雖說昨兒傍晚出京了,但衙門裡有的是兄弟!

你晏三合進京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線。

謝總管用一聲“哼”,做出回擊。

晏三合彷彿沒有聽到那聲“哼”,把頭又往謝總管那邊湊近了一點。

“……給你家老爺帶句話。”

這話,幾乎就是在謝總管耳邊說的。

他沒感覺到一股子熱氣,反而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謝家也都活不長!”

“……”

“不信,只管試一試?”

謝總管腦子裡轟的一聲,感覺喉嚨被一隻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蹭的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