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淹沒在混沌之中,銀河之輝伴隨著蒼穹的破碎而分裂,漫漫天道秩序,化作碎片,如雨紛紛落下,大道與輪迴在與罡風肆虐中,逐漸歸於平靜。

天地清明,

只望見染血的穹蒼,仙王領域化作無數碎片,支離破碎墜落行斷層深處,

兩道身影駐足而立,紋絲不動,

良久,

“噗!”

夜天行單膝跪地,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胸口,他十分狼狽,踉蹌站起身,然後默默收刀,於虛空慢行數步,蒼白至極的臉,毫無人色可言,奄奄氣息隨時都有停滯的可能。

嗡!

斷層裡,餘戰的身軀突然撕裂開一道口子,一縷黑炎自裂開的刀口裡呼嘯而出,轉瞬將他整個身軀吞噬,熊熊黑炎燃燒,餘戰定格在原地,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生命逐漸凋零。

空洞的身軀裡,早已被吞噬之炎焚噬殆盡。

感知裡,餘戰的生機已然斷絕,枯木道人睜大的了眼睛,震驚不言而喻,

吞噬之力與吞噬之炎,將餘戰蠶食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焦灼的粉末,渣都沒有剩下,夜天行望著那一灘黑色粉末,陰翳的眼神,這才恢復了一絲往昔的平靜。

“這麼死,便宜你了。”

“餘戰,死了!”深遠虛空外,墨白衣突然睜開眼睛,瞳孔里布滿驚駭,攀爬的血絲,密密麻麻將他的整個眼瞳覆蓋。

頃刻,天地間,

死寂。

……

北辰,巫家。

大將軍府,十六處宅院橫跨數百餘里,其間有山水、花草、林木,時有禽鳥啼鳴,時有百獸奔騰。

圈養的火焰馬,野生的萬里駒……數之不盡的花花草草盛開在山水之間,芳香了整個巫府。

衍宗、鷹門、虎派,三大宗派將源源不斷的弟子送入巫府,維繫著將軍府的強大,作為北辰南郡皇朝的最強支柱之一,巫家死騎的名聲,令敵人聞風喪膽,

作為巫家這一代家主的巫衍慶,出自於衍宗,曾身為衍宗第一高手的他,而今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於族內的事,已是力不從心,到了他這個年歲,已無心管轄族內之事,只想安心悟道,窺探仙門。

他有七子、三女,分別於衍宗、鷹門、虎派各自修行,實力與天賦皆屬不錯,他有心退居幕後,可子女間的爭鬥,卻勢必會挑起三派間的戰鬥,巫氏也會因為站隊而產生分歧,巫氏與三宗若內亂,這結局,自不是他想看到的。

奈何,巫氏如此多的天驕裡,卻沒有一個強到可以讓三派以及其他所有氏族子弟信服的人選。

這令得巫衍慶十分頭疼。

南郡都城,一道壯碩的身軀於穹蒼若隱若現,最終出現在郡城街道,喜慶的街市沒有殺伐與廝殺,男子不喜不憂的臉上露出一抹欣喜的憨笑。

六藝會館,曾是文人雅士賦閒作樂(yue)談文論武之地,後被改成了飲酒作樂的食坊。

“老闆,來兩壺千絕湖的上等佳釀,再來十斤青牛肉,半隻巫山羊,恩~再來一隻地道的山袍子,”壯碩青年躊蹴了一瞬,又道,“暫時,就這些吧。”

老闆一聽,

心驚,面喜,便道:

“來了個大主顧!”趕忙催小二下樓迎賓。

小二喜上眉梢,抄著地道的南郡腔,一邊上酒水,一邊打量來人,一張兇悍的臉笑起來也格外的彪悍猙獰,一身袍服殘破、襤褸,倒像是急於本命而潛逃至此的通緝犯。

小二留了個心,告知此事與老闆,老闆聽狀,便差人報了官。

“老闆,我要的菜,怎麼還沒上?”壯漢嚷嚷著,有些不耐煩,小二連忙上前安撫,此時半隻山袍子已經送了上來。

“我要的是一整隻山袍子,你給我弄半隻,是怕我給不起錢兩嗎?”小二一直在打量自己的模樣和衣物,壯漢自是看得出來他眼瞳裡的忌憚和排斥。

“客觀息怒,客觀息怒,店裡山袍子就這半隻了,您且稍後,已經差伙伕去後山逮了,片刻便能折返。”

壯漢抓起山袍子,大口塞進嘴裡,還未咀嚼,便又灌了一口上等佳釀,只是剛剛入口,便又噴了出來。

“怎麼?客官,不合您口味?”

壯漢打量四周,露出狐疑,“這裡是六藝會館?”

“這裡自然是六藝會館,名滿南郡的六藝會館!”掌櫃的笑答。

“既然是六藝會館,這袍子的味道,如何差瞭如此之多?這裡的廚子,還是巫家的那位老丁頭?”

“嚯?客官還知道老丁頭?”掌櫃的一驚,眼前的陌生壯漢,原來是老主顧,“老丁頭十年前就死了,現在接手的是他的外侄,廚藝不咋地道,但卻也是最好的了。”

“老丁頭死了?”壯漢驚疑,隨即陷入了沉默,原來,他離家已經十七年了,物是人非啊。

他丟下兩錠仙銀,抬腳便離開了。

六藝會館門前,圍攏來十餘名官兵,會館小二站在二樓指了指壯漢,十餘名官兵便將壯漢圍在了當中。

“諸位,作甚?”見來者不善,壯漢便問。

“有人舉報,有外來生人在此鬼鬼祟祟,我們懷疑是其他府郡派來的奸細,跟我們走一趟吧!”

壯漢皺起眉,十七年時間,他雖然變了些模樣,但這座城池,似乎對他過於陌生了,“你們可知,我是誰?”

“你是誰,跟我們走一趟,自然就知道了。”為首一人冷笑,便要拔刀,平日裡輕鬆就能拔出來的刀,此時卻紋絲不動,像是和刀鞘澆鑄在了一起,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在我面前,最好不要動刀!”壯漢冷視幾人,肅殺之意微生,幾人心頭頓時一陣寒涼。

“高手!”

一名帶刀侍衛於六藝會館四樓品酒,感受到這股肅殺之氣,頓時踏了出來,龐大的威壓朝著壯漢碾壓過來。

“南郡都城也敢造次,還不速速跪地就擒?”

壯漢冷然回頭,眼眸森然凜冽,只是看了來人一眼,後者的身軀在虛空中幾個踉蹌,嚇得膽寒。

“四,四哥?!”會館樓上,傳來一個試探性的聲音。

壯漢抬頭望去,但見一翩翩少年,錦衣裹身,一身華服。

“遠揚?”

少年欣喜,縱身躍下,“四哥,真的是你!”

少年仔細端詳壯漢,上下打量,撩開他蓬亂的黑髮,幾番確認,“四哥,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少年激動地抱住壯漢,猛地使勁,想把壯漢抱起來,奈何地面被少年踩塌下去,面紅耳赤耗盡力氣,也未能撼動壯漢分毫。

他猛地喘息,“四哥,你變強了!”

眼前的壯漢,是離家十七年的巫霆,面前的少年是他九弟,父親巫衍慶七子三女,他與眼前的少年皆是偏房所生,但在族中的待遇卻不盡相同,九弟巫遠揚天生巨力,天賦極高,被氏族大力培養,甚至得到衍宗的高度重視。

而他,天賦較為普通,生在巫家,將軍之子,平凡就是一種罪過,幾乎從小到大受到的都是來自族內的排擠和輕視,一直以來,都是依靠著堅韌和努力在不斷地進行突破,維持和鞏固著他在族中僅有的地位,所幸父親巫衍慶並未因他天賦普通而放棄他,也未因他是偏房所生而忽略他。

有的人生來天賦異稟,是上天賞飯吃,有的人生來天賦平平,依靠後天的努力向上天要飯吃,這是他父親曾鼓勵他的話。

巫霆望著少年稚嫩純真的面龐,比當年高了,壯了。

“我走的時候,你與我膝蓋齊高,十七年過去,已經有四哥肩膀高了,就是這臉還是少年模樣。”他輕輕地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的身子差點陷進地裡去。

“巫家老四?那個離家出走十七年不見蹤影的傢伙?”

“不是有傳言說這傢伙得罪了那幾個被殺了麼,怎麼還活著?”

“我可是聽說這傢伙踏上了那條死路,沒想到居然活著回來了。”

“天路?”男子搖頭,“不可能,天路是什麼地方,以這傢伙的實力,還能活著回來?”

“那倒未必,進入天路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到天路重新開啟再出來,這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樓上傳來嗤笑聲。

巫霆聽在耳裡,卻並未理會,這種冷嘲熱諷,十七年前他便聽慣了。

“四哥,你真的去了天路?和我講講天路的事情吧?”

“巫家四公子?那個偏房所生?”護城官兵讓出了道,虛空上,踉蹌的青年抹了一把虛汗,“不會吧,那個傢伙,有這等懾人之力?”方才的瞬間,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種來自死亡的壓迫,僅僅只是一個眼神。

“我可是輪迴境五重天啊!”他有些不敢相信,“難不成,是錯覺?”

……

“四哥,你真的去了天路?”巫遠揚好奇問。

巫霆微微點頭,

“那你給我講一講天路是個什麼樣子吧?那裡的人都有多厲害?有多少強者?”

“回頭再跟你細說,先回家,拜見父親大人吧。”巫霆道。

“此刻父親不在府上,大哥、二哥、三哥、五哥他們都去京都面聖了,本來我也要一同前往,只是覺得皇宮無聊,便沒有隨同。”少年微微撇嘴。

“面聖?為何?”

“嗨,還不是因為北蠻出了個了不得的傢伙,看中了三公主妙荷,帶著三十北蠻勇士前來京都求親,這不,妙荷公主不想下嫁北蠻王之子,她又是陛下的心頭肉,而陛下又十分欣賞這位有著北蠻第一勇士之稱的北蠻王之子亞卡,於是公主便開出條件,若亞卡能戰勝南郡都城所有勇士,便答應他的求婚,”

“所以,都城內以及周邊宗派的頂尖天驕幾乎都被召集到了京都,這已經不僅僅關乎到妙荷公主的出嫁問題,還關乎到我南郡的名聲,作為南郡最強戰力的巫家,自然首當其衝。”

“原來如此。”巫霆瞭解了大概,“那我便去拜見母親大人了。”

“四娘也被父親帶進京都了,這些年四孃的身體欠佳,又時常唸叨起你來,精神恍恍惚惚,只能靠京都的御醫醫治。”

巫霆的臉色頓時暗淡不少,十七年,他為了追逐自己的路,儼然成了一個不合格的兒子,離家十七年,身為人母,如何能不操碎了心?

“那,便去京都,見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