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無法控制體內的魔念,您會怎麼做?”水月瑤不知為何自己會問出這個問題,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這考驗當初還是她的提議,可現如今,她卻有些後悔了。

老者沒有回答,這一年以來,他與夜天行相處得像爺孫倆,這樣的結果,顯然是他不想看到的。

“姐姐,竟然猶豫了。”

九州萬獸圖外,小冉俏臉上掠過驚訝,她熟知的姐姐,自認識起便冰冷如霜,那雙眼眸裡寫盡了森涼,行事果決絕不拖泥帶水,可而今,卻在面對吞噬之體時,猶豫了。

九州大地,

起風了。

秋日的寒涼漸起,

山谷裡,風吹散了夜天行的亂髮,碰巧有烏雲遮住天空,驚雷聲迴盪谷間,大雨如注來得突如其來。

夜天行自夢中驚醒,身側的水月童與老頭卻不見了蹤影。

“童童,老頭!”夜天行瞳孔微微一縮,從草蓆上一蹦而起衝向谷間的山洞,“水月瑤!”

他越過乾草編織的簾,水月瑤也同樣不在。

“人呢?”夜天行頓時有些驚慌起來,他在洞外發現了一些零星的腳印,心頭頓時生起一絲不安。

“水月瑤,童童,老頭?!”

夜天行衝出山谷,零星的腳印到谷口就沒了,“什麼時候?”

童童和老頭就睡在他身側,若有人來他應該能察覺到才對,誰能在他完全察覺不到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將三人帶走?

在這荒山野嶺,又會有誰追來?

“該死,怎麼偏偏睡得這麼沉!”夜天行抱怨自己,腳下猛地用力,朝著森林中極速追趕而去,一邊追趕一邊呼喚水月瑤三人。

“嗅嗅!”他在林間的一處樹梢嗅到了一絲血氣,眼神頓時一沉,心底的那股不安越發的濃郁。

他攥了攥拳,繼續向前狂奔。

秋日的凌晨格外的冷涼,和著驚雷聲,密佈的烏雲降下了雷雨,將林間淺淡的血腥氣全數沖淡。

那消失的腳印,又雜亂無章地出現在了夜天行視野之中。

寒風獵獵,吹拂著夜天行的身軀,吹亂了他的發,掀起了他的衣袂,

山巒疊嶂的群山之間,一根血矛突然貫穿虛空,在雷雨洗滌中洞穿了光滑的峭壁。

“噗!”

低沉的悶哼聲,在血矛刺向峭壁時想起,夜天行陡然望向那片峭壁,血矛洞穿了老頭的胸膛,鮮血染紅了老頭的白衣,

“走……走!”老頭徹底沒了生命波動。

昨夜的歡聲笑語猶在耳際,恍然若夢,夜天行瞳孔收縮著,僵滯原地,他死死地盯著峭壁上被洞穿的老者,一切都來得太不真實。

雷雨陣陣,淋溼了夜天行的身軀,化作刺骨寒涼,融入他的全身。

“老頭?”他下巴在打顫,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是怎麼了!?

“哈哈哈哈!小子,你終於來了!”峭壁間,突然響起一道陰冷的笑聲。

“大哥哥。”峭壁上,傳來童童的叫喊聲。

“你快走!”水月瑤和水月童都在,被人束縛住,動彈不得。

夜天行面目森寒,猛然望去,那人他認識,有過一面之緣,他們經過青峰峽腳下的城鎮時遇到的紈絝子弟,調戲水月瑤被他出手教訓。

“你找死!”老頭的死讓夜天行喪失了一點理智,冷漠的面孔在這一會兒變得猙獰,字語間咬牙切齒。

轟!

他一腳踏爆了眼前的山丘,萬鈞之力,震得地動山搖,這一年裡,他無法動用元力,只能專心煉體,肉身力量更上一層樓。

“嘖嘖,厲害厲害!”峭壁

上,男子先是一驚,隨即嘖嘖稱歎,“我知道你厲害,可是你看清楚了,你的人,在我手上。”男子陰冷發笑,微微示意,他的隨從便拎起水月童朝山崖前站近兩分,被拎著掛在懸崖峭壁口的水月童頓時嚇得大哭。

“童童。”水月瑤也被推到了崖口。

“別鬆手!”夜天行雙眼充血,渾身都在顫抖,“你想要做什麼,明說,有事衝著我來,先放了她們。”

“放了她們?”男子咧嘴笑道,“你當我是傻子?這兩個可是我的保命符。”他又衝身後幾人示意,下一刻間一張寒鐵打造的巨網霎時鋪蓋下來,男子面露戲謔之色,“不要動,你要是敢動一下,我就送她倆去見那個老東西。”

“好,我不動!”

夜天行站在原地,任由巨網落下,八個人各自拽著巨網的一邊將夜天行鎮壓在下方,霎時一股凜冽自居網上傳遞開來。

“啊!”

山谷間響起了夜天行壓抑的撕心裂肺的聲音,

“哥哥!”童童嚎啕大哭。

“童童不哭,哥哥沒事!”巨網下,夜天行咧開嘴笑著安慰男孩,巨網蘊含著可怕詭異的力量,竟是能夠腐蝕夜天行的肌膚,荒體在這巨網的腐蝕下也開始溢血。

“噬骨蟲果然非凡!”峭壁上傳來男子的狂笑聲,夜天行這才注意到,這巨網上遍佈著密密麻麻的蟲,一隻兩隻根本咬不開他的肌體,可這巨網上的噬骨蟲數量無法估計,撕咬著他的身軀,儘管沒能咬穿,但依然讓夜天行癢痛難耐。

“童童別哭,哥哥一會兒救救你和姐姐下來。”

“咳!”夜天行笑著,嘴口流出了血,一雙眼睛被鮮血充斥,被數之不清的噬骨蟲撕咬,那種疼痛可想而之。

“這傢伙,莫非真是荒體?這可是噬骨蟲啊,傳聞中可以咬碎荒體骨骼的噬骨蟲竟然都難以咬開他的肌體!”

滋啦!

夜天行的肌體在溢血,如同炙熱洪流般的荒體聖血流淌出來的瞬間,噬骨蟲竟是在瞬間慘死,從網上跌落到地上全部被烤焦。

“怎麼可能?!”峭壁上,青年瞳孔猛地一縮,“你們幾個,給我上!”

四名輪迴境四重天的強者驟然發難,個個手持靈兵,堅硬的靈兵攜帶著無匹鋒芒落在夜天行被噬骨蟲撕咬過的肌體上,傷痕頓時加重。

“嗤!”

一柄長矛刺穿他的肌體,刺入了荒體骨骸,刺骨的痛,痛得夜天行忍不住仰天長嘯,嘯聲傳蕩,音波爆鳴,峭壁之下掀起狂暴波風,夜天行忍者劇痛,面容充血,額頭虛汗淋漓,他怕吼聲太大,傷到童童和水月瑤。

“哥哥。”

“嘿嘿,”夜天行勉強一笑,唇色有些蒼白,“童童閉上眼睛,靜靜地數數,什麼都別想。”

他笑著,此時此刻,依然在笑著。

旁側,水月瑤驚愣地看著那個男人,這是她佈下的考驗,更明白那如同切骨般的痛楚,可此刻,那個男人依舊在笑著,

他還能笑著。

心底的堅冰,在這一刻徹底崩碎,她心頭的觸動,難以言喻,萬萬沒想到,為了童童和她,那個人,會做到這一步。

她動搖了,

後悔設下這一切。

“不能動搖,這是為了他好。”冥冥之中,水月瑤的腦海中響起了無問的聲音。

“哈哈哈哈!給我徹底鎖住他,老子要狠狠地折磨他!”

四名輪迴境高手拉開玄鐵鏈,將夜天行五花大綁,梁浩俊狂笑著掠來,手持一柄長戟,他猛然揮戟,戟尖在夜天行胸口劃過,帶起璀璨的火光,堪比靈兵的軀體也在這一刻被劃出猩紅的血痕。

“打我?哈哈哈哈

,你倒是再動我一個試試?”梁浩俊笑得越發張狂,以最瘋狂的手段摧殘夜天行以達到他報復的目的,夜天行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現在,解氣了?開心了?”夜天行笑著望著梁浩俊。

“嚯,看來你果然是荒體啊,這麼整你還跟沒事兒人一樣。”梁浩俊一巴掌朝著夜天行臉呼了過來,夜天行沒什麼感覺,但後者的指骨卻瞬間斷了。

後者疼得大叫,“真特娘是荒體啊!”

“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如果不夠解氣,你繼續來,我扛得住,如果解氣了,麻煩你放她們走。”夜天行近乎央求道。

“放?”

“哈哈哈,小子,你還真天真啊,真當老子會放了她們?”梁浩俊臉上掠過一抹狡黠,他以目示意,峭壁之上,拎著水月童的人冷然一笑,隨即鬆開了手。

“不!”

捆綁夜天行的玄鐵鏈突然狂顫,嚇了梁浩俊一跳,“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我按住!”

四名輪迴境高手陡然發力,浩瀚的元力奔湧而出,龐大的威壓碾壓,四人分四個方向將夜天行再度按下。

嘭!

血腥的一幕,不堪入目,夜天行青筋直冒,面目猙獰,充血的雙眼目眥欲裂,體內,血液在顫鳴,識海翻騰。

九州萬獸圖外,小冉望著這一幕,忍不住唏噓,“這麼做,是不是對他有些殘忍了些?”

“為了得到一些結果,雖然殘忍了些,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無問亦是有些動容,“最後一步了,希望他依舊能夠控制!”

當水月瑤從峭壁上墜下那一刻,夜天行垂下了頭,猙獰的面容湧上了一抹狂野,“呵呵呵呵……”他的笑聲在顫抖,絕望被無邊的殺意所替代。

“殺!”

“殺!”

“殺!”

心底,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奇經八脈,澎湃的力量在復甦,輪迴海中,無邊的元力轟然衝擊向六道光束。

嗡!

無盡的黑炎呼嘯著自他體內衝出,

“咔擦!”

束縛他一年之久的封禁被衝破。

隱匿的虛空內,水月瑤震驚不已,這六脈封禁並非尋常封印,即便是輪迴絕巔的高手也不可能破開,何況不過輪迴境四重天的夜天行。

“嘩啦啦!”

仿若萬物復甦一般,夜天行的骨骼在顫鳴,血液在咆哮,輪迴海中有龍嘯之音傳盪開來,一頭雷龍霎時在他周身盤踞,燃燒的黑炎熊熊,攀爬的噬骨蟲瞬間凋零。

“怎麼回事?!”

梁浩俊神情大變。

一股毀天滅地的威壓如山嶽碾壓而來,黑炎熊熊,天穹雷霆轟鳴,那雙灰濛濛的絕望眼眸,徹底被黑炎所替代,

他笑著,呵呵笑著,笑容逐漸變得邪魅。

“你們佈下這一切,就是為了逼我現身麼?”夜天行突然抬頭仰望冥冥虛空,邪然冷笑。

“咔擦!”

玄鐵鏈被扯斷,巨網被輕易撕碎。

“小子,你還真是蠢得可憐,被這些人像猴子一般耍弄!”夜天行自語,面露邪性,吞噬之炎鋪天蓋地地席捲了出去,這方天穹瞬間被灼燒得虛無。

梁浩俊與他的隨從們被黑炎包裹,轉瞬燒得屍骨無存。

“小子,看清楚了,與你朝夕相處的傢伙們,是怎麼欺騙你的,良知只會讓你離死亡越來越近!”魔性夜天行狂笑著,吞噬之炎化作一條炎龍呼嘯長空,炎龍所過霸道無匹,空間瞬間被燒灼成虛無,露出了本該的模樣。

冥冥虛空,當一切被灼燒去,一道倩影自混沌中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