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滄海……

東方老眯了眯眼,他始終沒有想起在河南地有這麼一支流民軍的首領叫這個名字。

那侯滄海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他似乎很善於察言觀色。

見東方老沒有反應,便笑呵呵地說道:“某也是前些日子才剛接管了這支流民軍,原先的大帥範虎頭在潁川郡東南和官府交戰時戰死了!”

說到這裡,東方老才恍然大悟。

那範虎頭在這河南地界上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都說他心黑手狠,對待三歲孩童也毫不留情。

這三年間,河南地連續遭遇了地震、蝗災和大旱,沒有一個好年景,朝廷忙於對柔然和高句麗用兵,賦稅不減,這就引來了官逼民反。

一時間餓殍遍野的河南地就突然多出來了十多支流民軍,他們與東方老的那支僑民南遷的隊伍不同,他們聚集鄉黨,揭竿而起,與朝廷為敵,也互相攻伐。

但一支沒有組織紀律性的農民武裝,起先都是官逼民反,但慢慢就都變了味,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範虎頭的那支隊伍就是從這些流民軍中脫穎而出的一支,以大吃小,相繼吃掉了幾支相對弱小的流民武裝,又不停地招降納叛,才有了後來的規模。

樹大招風,這自然就引起了北魏朝廷的注意,被一次次清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東方老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在河南地經過,過了馬頭郡,往南就是鍾離和盱眙,那裡就是曹景宗和昌義之的防區,就進入到相對安全的南齊境內。

他原本想要避開這些流民軍,卻沒想到在這裡還是打了照面。

再看武崗和他那些部下與那些流民軍打成了一片,想想也知道他們本就是一類人,肯定是要留在這裡不會再跟他往南去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東方老也該偷著樂了,起碼把不利於團結的因素給清除出去了。

先不想這些,總之在這群流民頭目面前,首先不能露怯才是。

那侯滄海見東方老若有所思,也不說話,就一臉親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東方兄弟……”

東方老“哦”了一聲,便鄭重地一拱手:“侯大帥,久仰,久仰。”

侯滄海哈哈大笑,看似好爽俠氣。

“好!”他一揮手,做出個請的動作,“東方兄弟,到上面咱們邊吃邊說!”

直到這個時候,東方老才注意到在那口煮人肉的大鍋的後面還有個高臺子。

臺子上有幾個木墩,還搭了個簡易的長案,案上此時還是空的,而在那長案後面居然還有個絞架。

想來那個臺子應該是原先塢主對犯事之人執行家法的地方,而如今卻被這些流民頭目當作吃喝商量事情的所在。

東方老表面從容,但他心有餘悸,到上面去吃什麼?吃人肉?

但自己孤身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答應一聲,就要往臺上走。

就在這時,一個抱著胳膊的壯漢突然橫插到他的面前,猛地撞了他一下。

東方老費解,他見走在前面的侯滄海和武崗只顧自己說笑,就像沒看見一樣。

不由心中惱怒,這很明顯是在故意羞辱他。

耍橫誰不會,東方老橫起來那也是能要人命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大漢。

“做甚?”

壯漢也一臉蠻橫,下巴揚了揚。

“把刀給我!”

看來這是要繳自己的械了。

“不給怎樣?”

壯漢冷冰冰地笑了。

除了他那幾個弟兄不說話之外,其他的流民軍也都笑了起來,那也包括之前還跟他稱兄道弟的那個石大膽。

東方老也笑了笑,他猛地揮出一拳,正好打在那個壯漢的下巴上。

那個壯漢的腦袋微微向上一揚,但他的身子卻紋絲不動。

東方老一驚,他之前的出拳力道已經不小了。

只見那壯漢緩緩低下了頭,滿是橫肉的臉上帶著輕蔑的笑,他的下巴已經烏青。

只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突然就猛地伸出一腳,那力道剛猛,正好就踢在了東方老的小腹之上。

東方老連喊都沒喊,就直接被踢飛了出去。

流民軍中立馬掀起了一陣熱烈的叫喊聲,為這下馬威使勁喝彩。

東方老被踢得七葷八素的,不知道身子在半空中滾了幾圈,才又重重落地。

這時他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男人女人的驚叫,他起身搖了搖頭,見自己正好落在了那群被羈押的塢主家眷的身前。

那群恐懼的男女見到他就像見了瘟神一般,紛紛退讓,生怕與他接觸分毫。

東方老坐在地上定了定神,他的耳朵嗡嗡直響,眼睛一睜一合。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嘴裡發出一陣低沉詭異的笑聲。

“嘿嘿嘿……嘿嘿嘿……”

這時就見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小男娃走到了他的跟前,要去扯他起來。

“阿叔,地上涼。”小男孩兒對他說道。

東方老也擦了擦嘴角的血漬,衝著小男孩兒做了個鬼臉。

這時,只見一個少女從男娃背後跟了過來,她看上去怯生生的,如同一隻受傷的小貓,但她還是硬著頭皮陪在了小男娃跟前。

只見那個男娃衝他笑了笑,那笑容很乾淨。

“你叫什麼?”

“俶兒。”

東方老點點頭。

“俶兒,拉阿叔起來。”

小男娃點點頭,就拉著東方老的胳膊往後拽。

這把男娃身後的那個少女給嚇壞了。

東方老假裝很費力地被小男娃拉了起來。

他摸了摸小男娃乾淨的臉龐,小男娃又笑了,他笑得也很乾淨。

他也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而小男娃身後那個少女定定地望著他,那清麗的眸子裡沒有了害怕,正一臉好奇地打量著他。

東方老衝著少女也笑了笑,少女忍不住去捂自己的嘴,眼眸帶笑,眼角卻瞥向了右上方。

東方老嘆了口氣,他看看周圍,如此地獄一般的地方居然還有這麼幹淨的一對姊弟。

就在這時,一個流民軍士卒突然上前,一腳就踹到了少女腰上。

少女吃痛,清秀的臉上露出疼痛的表情,但她卻沒有叫出聲。

那個流民軍士卒還想再踹第二腳。

“匹夫安可如此!”

東方老大罵一聲,掠起身子就把那流民軍士卒踹倒了,那一腳踹得更猛,那士卒半天站不起來。

“欺負婦孺算何本事,若再造次,某不饒你。”

那個流民軍士卒顯然不服氣,但也只是惡狠狠地瞪著東方老。

東方老再看向那對姐弟,只見一位老婦上去扶起少女,她不滿的眼神瞪向了東方老。

東方老只得收回視線,他開始活動筋骨,關節咯咯作響。

他再次走到了那個壯漢前,臉上帶笑。

“要收了某的兵器不是?”

那蠻橫壯漢一臉陰狠地笑著,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東方老將環首刀用力插進了地裡,刀柄微微顫動。

已經在高臺就座的侯滄海和武崗相視一笑,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而臺下的東方老正邁著艱難的步伐向著他們那裡走來。

當他與阻攔自己的蠻橫壯漢擦肩而過時,他低語了幾句。

就見那名壯漢臉上的笑容立馬僵住了,立在原地一動都不動。

自然,沒人注意到這個細節,人們的關注點都在東方老身上,更在高臺上那幾個流民軍首腦身上。

東方老走上了高臺,就見侯滄海趕忙起身,一臉熱情地離座迎了過去,其他幾個頭目也都站了起來。

侯滄海滿臉堆笑,一拱手:“東方兄弟恕罪,本帥剛剛接掌帥位,對屬下疏於管教,剛才之事,還望東方兄弟息怒。”

東方老爽快地笑道:“不打緊,有如此盡忠職守的下屬,侯大帥之福啊!”

侯滄海稍稍一愣,臉上笑容更盛,指著自己身旁的位置道:“東方兄弟,到這裡坐,你我相見恨晚,今晚要好好說道說道!”

東方老並不與他客氣,寒暄兩句,也便坐下了。

侯滄海捋著下巴上的鬍鬚笑了笑,臉上並未露出任何不悅。

他一臉殷勤,開門見山道:“東方兄弟不知,本帥與武兄弟自幼相識,也一起做過一些打家劫舍的買賣,後來被官府通緝,才散的夥兒,近日不知是不是老天開眼,讓我等兄弟又聯絡上了。”

東方老不動聲色,只是默默地聽著,他的餘光瞥見武崗正偷偷地看他,心中不由冷笑。

“本帥早已聽說東方兄弟的威名,又在南朝做過官,本帥就想著聯絡你們共商大計,先一起拿下著劉家塢堡,算是納個投名狀。本帥前腳正想著,後腳武兄弟的信使就來了,你說我們是否有緣。”

東方老敷衍地笑了笑。

“聽聞你們正在為糧草之事犯難,斷糧多日了?”

武崗接話道:“正是啊,最近別說肉腥,連個草籽都吃不上。”

侯滄海一拍大腿:“那正好,我們不缺糧,正好打下了這座塢堡,你看看後面,那都是糧倉,本帥已經讓人查驗過了,每個倉房裡的米糧都是滿的,本帥現在手底下有兩三千人,加上東方兄弟和武兄弟手底下的人,足夠兩三年的用度了。”

武崗也接話道:“正是,正是,我等兄弟有糧一起吃,有衣一起穿,有我三人,齊心協力,別說是稱霸這河南地,就是到洛陽、建康,弄個龍椅坐坐那又何妨?”

其他頭目也都恭維起來,這些人有說有笑。

侯滄海間東方老一言不發,面色稍沉:“為何東方兄弟不發一言呢?”

東方老笑了笑:“恕某愚魯,尚不知大帥何意?”

侯滄海捋著鬍鬚訕訕一笑。

武崗也打著哈哈道:“兩軍合併,是件好事啊!之前沒跟東方兄弟提前商量,是怕東方兄弟不能真切體會我兄長好意。”

眼看氣氛有些尷尬,一旁的一個懂得察言觀色的頭目突然喊了一聲:“偷懶鬼,怎麼還不上酒上肉?還有娘們呢?怎麼都沒有?”

臺下傳來了聲音:“娘們去找去了,香肉還沒煮上,酒有現成的。”

“那裡不就有娘們?抓兩個相貌好的上來,不好的現殺現用!”

臺下馬上傳來了女子的哭叫聲。

東方老忍無可忍,拍案而起。

“慢著!”

東方老話音剛落,頭頂驚雷乍現。

臺上臺下說有人都愣住了,直勾勾地望向了東方老。

東方老注意到自己正置身於一堆魑魅魍魎之中,但不知為什麼,此時他的膽氣不減,比之前更為從容。

他一拱手:“侯大帥,我東方老直來直去,不喜歡彎彎繞,更不喜歡陰謀詭計。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東方老就此別過!”

說著,東方老離開席位就要往臺下走。

侯滄海和武崗對望了一眼,眼中已露殺機。

但武崗此時扮演起了和事佬,他趕忙起身,攔在了東方老身前。

“東方兄弟,何必發此脾氣,有話好說,咱這又不是鴻門宴,我兄長是個通情達理之人,要真尿不到一個壺裡,我兄長也不勉強。”

“我心已決,不必多言。”

武崗似乎真急了,他說道:“這次是兄弟不對,入夥之事未與你商量,但這也是為了咱們那兩三千父老兄弟好啊!要知道侯大帥久仰東方兄弟的手段,排兵佈陣行軍打仗都不在話下,大帥軍中正缺東方兄弟這樣的人才。若東方兄弟能夠入夥,侯大帥說了,別說副帥就是把大帥讓給東方兄弟當,那又如何?到時候咱們合兵一處,橫掃這河南地,先拿下馬頭郡,再攻陳留、汝陽,最後就是拿下洛陽,飲馬黃河也不在話下,想想那已經斷糧多日的父老鄉親,東方兄弟忍心讓他們在忍凍捱餓?”

東方老呵呵一笑輕蔑地望著武崗:“怕是你們香肉不多,讓我那幾千父老給你們當糧食吧!我呸,我東方老生於天地間,吃五穀三牲,卻不吃那人肉,汝等皆地獄惡鬼,魑魅魍魎,我怎可與爾等同流合汙,辱了我做人的根本。”

武崗大怒:“東方老,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今日你既然在這塢堡之中,除非你答應合兵一處,否則你就別想回去!”

東方老眯著眼,冷笑一聲:“汝以為汝為何人?能奈何得了我東方老?汝皆禽獸,吃人肉,喝人血,喪心病狂,上天不容,我東方老豈能與禽獸為伍?汝行於天地間,天雷擊之!”

東方老話音剛落,就聽雷鳴滾滾,似乎真是天怒人怨了!

在場眾人皆驚,臺下眾宵小開始渾身發抖,在雷鳴電閃中不敢動彈。

蒼白的閃電劃過,東方老形如天神,原本攔在他身前的武崗不由心中害怕,往後一推,跌坐在了地上。

而這時卻聽侯滄海大吼一聲,將桌案一下掀翻。

伸手拔出一旁的長劍,舉劍就向東方老的心口刺去。

東方老從容不迫,一臉輕蔑,怎會將這畜生放在眼中。

就見他靈巧地一個側身,巧妙地躲過了侯滄海的直刺。

侯滄海用力過猛,出於慣性,他的身體向前猛衝了幾步,恰好半邊身子暴露在了東方老的眼前。

就見東方老手中寒光一閃,不知怎麼,突然就多了一把飛虎爪。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一道寒光,沒人看得清他手中動作。

但一泓鮮血潑向了半空,

就見飛虎爪像穿魚餌一般從侯滄海左側的半邊脖子上穿過。

侯滄海眼眶震顫,他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開始劇烈咳嗽。血水不停地從嘴裡和脖頸上往外噴出。

高臺上下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時沒有反應。

侯滄海站在那麼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剛要伸手去摸脖子,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著他的脖子將他猛然向後拽去。

連線飛虎爪的繩索猛然繃緊。

就見東方老三兩下就躍跳過了高臺後的絞刑架,繩索猛然收緊,侯滄海就那麼被吊在了絞刑架上。

他翻著白眼,腿都沒踢兩下,就斷了氣。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侯滄海慘烈的死相格外恐怖嚇人。

血水沿著他的軀體往下流,很快就形成了一灘血泊。

眾人驚駭地望著高臺,望著他們的流民帥,沒人敢輕舉妄動,難道這真是上天的懲罰嗎?

就在這時,一個流民軍頭目首先回過神來。“殺了他!”他大喝一聲,舉刀就要來砍東方老。

就見東方老眼睛一眯,他一隻手拉著懸吊侯滄海的繩索,另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長劍,那把長劍正是侯滄海先前拿過的那把。

就見那個舉刀的流民軍頭目還沒衝到近前,東方老手中長劍已經飛出。

不偏不倚地刺中那人心臟,刺了個對穿。

那人倒地,滾下了高臺。

此時除了天雷之外,大地死一般的寂靜,眾人互相對望著,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

東方老怒目圓睜,一臉煞氣。

他大吼道:“還有誰???”

臺上臺下無人敢答,那雄壯的聲音伴著滾滾雷聲在天地間迴盪。

時間一時停止了轉動,整個世界都像凝住了一般。

有人突然跪下:“願追隨大帥!”

又有第二個、第三個……

不停有人大聲喊道:“願追隨大帥……願追隨大帥……”

東方老不為所動,他右手一鬆,侯滄海的屍體便自絞刑架上掉落,躺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他踉踉蹌蹌地走到了高臺前的臺階上。

望著臺上臺下向他俯身跪拜的眾人,他沒有說話。

一步一拐地向著臺階下走去。

那個之前羞辱過他的高大壯漢俯在地上深跪不起,東方老也不去看他,徑直在他身旁走過。

他又走到了那口烹煮人肉的大鍋前,一腳就將那上百斤重的大鍋踢翻,一時滾燙的肉湯灑落,落在地上滋滋作響。

他看了眼那些被羈押的塢堡主人的眷屬。

“把他們放了吧!”

那些看守的流民軍士卒便放下武器,不去為難那些男女了。

東方老繼續往前走,他又看到了那個男娃。

那個男娃正眨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她。

他走過去,在那男娃跟前蹲下,端詳著他。

他長得很好看,濃眉大眼,關鍵是他不怕他,還衝著他那張醜臉在笑。

東方老想去捏娃兒的臉,但他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跡也便放棄了。

他也笑了,他知道自己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但他還在笑。

“娃兒,阿叔要走了,你好自珍重。”

東方老說著就站起身,向著外面走去。

“等等,恩公!”

那是一個清脆的女孩兒的聲音。

東方老突然愣了愣,他回過頭去。

只見那個面容白皙的少女正從後面扶著小男娃的肩膀,站在那裡定定地望著他。

“帶我們走!”

少女聲音清脆而堅定,她已然下定了決心。

東方老愣了愣:“某要去南朝。”

“我們也跟你去南朝。”

東方老笑了笑:“你長得太好看了,跟著某不安全。”

少女二話不好說,抓起地上的汙泥就往臉上抹去,把自己摸得滿臉漆黑。

滿臉漆黑的少女衝著東方老在笑,她看上去也是那麼醜。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箇中年女人的聲音:“少主,小姐,你們不能去啊?”

少女並不回答,只是牽著男娃的小手跟在了東方老的身後。

“阿叔,以後我就叫你阿叔了。”

“好……那個小娃是你什麼人?阿弟?”

“他叫俶兒。”

“俶兒……哦,我知道,就是文鄒鄒的,怕不好養……”

“那叫什麼?”

“狗兒吧………這個名字好生養……”

“好的,就叫狗兒。”

這時,一個並不高大反而有些猥瑣的男人帶著一個嬌弱的少女,還有一個不大的孩子,三個並不很協調的人影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中。

夜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只為沖刷這人間的罪孽與殘酷。

……

東方老的講述到此結束了。

“承祐十七年,武崗流民軍在陳留西南的賴鄉與北朝中山王元英大戰,戰至三天三夜,武崗兵敗被俘,歷時三年的河南之亂就此結束。

“末將聽聞武崗被押解至洛陽,於銅駝街市遊街三日,受車裂之刑,有人說他至死都在大罵東方老是個混蛋。”

蕭宇有些悵然若失,他回頭看看,狗兒姊弟居住的那個窩棚外依舊火光點點。

“人吃人……真是人間慘狀,若那段記憶留在他們心中,那對他們來說也許會是永久的痛吧!”

東方老淡然一笑:“生於亂世,人命本如浮萍草芥,小王爺仁厚,才有此而感。東方老出身貧寒,深知其中艱難,而像小王爺、王爺這般的仁厚之主少如牛毛,某見到的那些為富不仁、貪財好利的王侯官吏太多了。”

蕭宇站起身來,拍了拍東方老的肩膀。

“今日不說這些了,咱們回去吧!”

“喏。”

“東方老,狗兒的那個胡人朋友叫什麼來著?”

“佘屈離。”

“佘屈離?這幾個字如何寫?”

“啊?末將不知。”

“那咱們回去合計合計如何救那孩子和他的家人吧!”

“小王爺,末將去做就行,無需小王爺出手。”

“人多力量大,合計合計還不行。”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