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發生得令人措手不及。

那個雨夜之後,陸巖驀然人間蒸發。

傳聞陸巖不幸墜崖夭折,趕往崖底溪流搜查,卻不見他半點蹤跡,陸氏家族傾盡力量尋找,頻頻失望而返。

痛失愛子,餘悅與陸銘悲痛欲絕,僅能心守希望,相信陸巖有朝一日會歸來。

而陸巖確實活著,墜崖第二日,有好心人將他救起。

清醒後,陸巖遺失了墜崖當日的記憶,無故慘遭毒手,他厭倦陸莊的明爭暗鬥,選擇跟隨師父隱居靜養。

日復日,年復年,八載時光無聲流逝,恍然若夢。

瀑布自山崖傾瀉而下,流水嘩嘩,與婉轉鳥啼相應成曲。

鋪滿碎石的河畔處,有兩人切磋武藝。

少年拔出陷入泥土的魂滅劍,惹得煙塵四濺。

清朗不改的相貌,已褪去曾經的稚氣,增添了幾分剛毅。

少年正是陸巖,長大成人的陸巖。

“師父,劍髒了。”陸巖睜開墨玉眸,望向風仙道骨的荊無命。

揚起略有殘缺的劍,荊無命報予笑容:“徒兒手執的魂滅古劍,倘若敵不過為師的普通鏽劍,懲罰可不小。”

“那便得罪了,師父!”陸巖迅疾出擊,手中劍被藍光裹狹,破風直往。

鋒利劍尖險些沒入咽喉,荊無命淡定自若,面容未露半分慌張神色,他輕鬆地閃避,劍鋒走偏,僅是輕輕擦過頸部的肌膚。

鏽色長劍當即自袖口滑出,荊無命提劍展開靈活的反擊。

為躲閃襲來的利劍,陸巖足尖滑地,猛然後退,眼見荊無命唇角帶笑,驟然消失不見。

濃重劍氣給脊揹帶來陣陣寒涼,陸巖果斷回身,持魂滅劍抵於荊無命下頜:“師父,我贏了。”

荊無命笑了笑:“青出於藍勝於藍,算徒兒贏。”

“為何叫算我贏?”陸巖稍感無奈,將魂滅劍收回劍鞘。

鳥啼突響,他驚慌地張望天空,發現並無異樣,方惆悵地移開了視線。

“滿腹心事,尚是回去休息吧。”眯眯眼眸,荊無命一語道破陸巖的心思。

-

是夜。

月光穿過枝葉縫隙,於石橋灑落一片斑駁陸離。

少女一身妃色紗裙,靜立著憑欄遠眺,回憶紛至沓來。

想起相遇情景,她喜上心頭,溫柔笑意盪漾唇角:“八年已逝,若非親眼證實,我定當不信你已不在人世,等我,我已下劍泉山莊,待我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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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拂過竹葉,奏響和緩樂曲,清幽安謐的環境反倒徒生落寞。

陸巖獨自坐於涼亭長凳,持酒壺迎月色獨酌。

記憶湧泉襲來,零碎得無法拼湊出完整過程,心像丟失珍寶般空缺一塊,尚且隱隱作痛。

有緣再見,我們可否仍是朋友……

你是何人……

你擋了我的道,得死……

他抬手緩緩撫上胸膛,喃喃自問:“我……忘記了何事?又究竟忘記了何人?”

擰眉朝嘴裡灌入一口烈酒,苦澀頓時蔓延口腔,憂愁比烈酒更苦澀。

“明日陸莊選拔繼承人,我該不該回去?”

“想回便回,何來該不該?”

霍然響起的聲音打斷思緒,循聲而視,荊無命邁步行來。

拿起石桌上的小壺,他往杯子添酒:“八載時光匆匆,為師該放手了。”

“莫非師父困,為我不願意離開,蹭吃蹭了八年。”陸巖咬咬薄唇。

抿酒一口,荊無命徐徐道來:“逃避無法解決問題,僅會帶來後悔,或許當年黑衣人謀害徒兒,目的正為陸莊莊主之位,相信徒兒勿願陸莊葬送於奸人之手。”

話音落下,周遭歸復寂靜。

陸巖自長凳翻身落地,拱手作揖:“感謝師父對徒兒的照顧,明日清晨,徒兒動身回陸莊。”

“大恩不言謝,傻小子!”荊無命慈眉善目,欣慰地回應了寬慰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