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灤因為吳爽的盲目、倉促,感到沒有受到尊重,鬧起來情緒。自從上次與吳爽吃飯之後,就沒有說過話,見面也是一閃而過,默默的各自幹著各自的工作。

然而,吳爽卻陷入了沉思,不能自拔。他時常坐在辦公桌前,靜靜的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螢幕上的簡訊內容反覆跳躍在眼中,如同他心中翻湧的思緒,難以平息。思念,如同野火燎原,在他胸口熊熊燃燒,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灼熱的痛楚。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與秦灤的點點滴滴,從初見的驚喜到後來的默契,再到如今秦欒的不理睬,每一幕都清晰得如同昨日。他試圖用理智去撲滅這份情感,卻發現它如同夏日的烈火,越壓抑,越熾烈。

早上,點名之後,秦灤像是有意躲著吳爽,不一起走。吳爽心裡感到一種壓抑,一種刺痛,有萬劍穿心的感覺,於是發了一條簡訊。

“秦灤,怎麼了你?”

一會,叮鈴一聲,秦灤發來簡訊,“大男人想啥呢?好好工作吧。”

吳爽愣愣的看著,想起了那句話: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卷。難道就此了之嗎?

當下,秦灤與吳爽的關係發展如何咱先不提,目前發生了一件大事,讓秦灤痛苦不堪,足夠能夠吸取一輩子的教訓,吳爽也因此調離經貿辦。

“墨菲定律”——凡事只要有可能出錯,就一定會出錯。事情往往向著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越怕出什麼事,而越出什麼事,這也是“墨菲定律”的魔力所在吧。

前幾天,秦欒老是擔心報表出事,幹其他事,總是心神不安,有時恍惚,忘了自己想做什麼。

事情就是這麼巧,報表真的出事了。

秦欒點完名之後,像往常一樣來到辦公室,打掃衛生,燒好水,接著整理一下資料。突然,手機鈴聲響起,秦欒從桌上拿起手機一看,是張主任打來的,不禁嘀咕,這麼早有啥事。

“小秦嗎?你現在在哪裡。”張主任聲音顯得有點急迫。

“在辦公室呢。”秦欒趕緊答道。

“好,你馬上到黨委接待室來一趟。”

“好的。”儘管秦欒充滿疑問,也沒有問什麼事,連忙答應。

接待室就在黨政辦公室旁邊,來報到時,在裡面坐一會,秦欒熟悉。

伴隨著皮鞋的嘎嘎聲,秦欒來到接待室門前,輕輕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喊,“進來。”秦欒推門進去,抬頭一看,接待室坐滿了人。看到秦欒進來,剛才談話聲,立即停頓了下來,都看向秦欒。秦欒艱難的抬起頭看一看。坐在上首的是黨委萬書記,另一個人不熟悉,戴著眼睛,像是縣領導吧。緊挨著靠東邊坐著的是縣統計局鄭科長,秦欒報表時見過。其他依次坐著的有高鎮長、徐鎮長、張主任。秦欒找了一個空閒的地方坐了下來。

秦欒的心臟彷彿被無形的手緊攥,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沉重的迴響。她強自鎮定,目光快速掃過室內每一個人,試圖從他們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線索,但每個人臉上都寫著嚴肅與不容置疑。空氣凝固得幾乎能聽見時間的滴答聲,她感到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手心也微微溼潤。

萬書記的目光如炬,穿透了空氣中的緊張,直射向秦欒。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室內的沉寂,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擊在秦欒的心上:“小秦啊,今天縣統計局的領導何局長以及鄭科長親自來到我們鎮,反饋報表情況,你的報表中存在多處重大錯誤,不僅影響了鎮上的工作進度,還可能引發更嚴重的後果。小秦,你需要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及接下來的補救措施。”

秦欒一聽,心頭為之一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了。戴著疑惑的眼神,驚惶的看著萬書記。

心跳如鼓,幾乎要衝破胸膛。她努力吞嚥著乾澀的喉嚨,試圖緩解那份突如其來的恐懼與不解。室內燈光顯得格外刺眼,將她的臉色映照得蒼白無血色。她微微顫抖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張主任見狀,眉頭緊鎖,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他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緩步走到秦欒身旁,那步伐雖輕,卻彷彿每一步都踏在了秦欒緊繃的神經上。張主任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秦欒的肩膀,那手掌的溫度透過布料,似乎瞬間傳遞了一絲溫暖與力量。

他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理解與鼓勵:“小秦,別慌,我們都在。現在,深呼吸,把情況詳細說說,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秦欒抬頭,對上張主任那雙充滿信任的眼睛,眼眶不禁微紅,她努力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張主任,我……我真的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我那天還核對了好幾遍……”說著,她的手不自覺地又抓緊了衣角。張主任見狀,更加堅定了要幫助她的決心,他輕輕拍了拍秦欒的手背,示意她放鬆,然後轉向眾人,準備為秦欒爭取更多解釋和補救的時間。

“噢,萬書記,我來說幾句。這次報表的失誤,我深感痛心。作為經貿辦的直接負責人,我有責任確保每一項資料的準確無誤。小秦雖然具體負責了報表的整理與提交,但稽核流程中我的疏忽同樣不容忽視。我願意承擔由此帶來的一切後果,並立即著手製定補救方案,確保類似問題不再發生。”萬書記聞言,眉頭微微舒展,目光中閃過一絲讚許。他輕輕點頭,示意張主任繼續。

張主任隨即轉向鄭科長,說道:“鄭科長,您看,我們是哪方面出的問題。”

鄭科長從身邊的包裡,拿出材料,看了看說:“你們那個聚泉帽業,上個工業總產值2000萬元,這個月上報工業總產值2個億,懸殊太大,有點不可能吧。”

鄭科長的話語如同一顆炸彈,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震驚。

秦欒的大腦瞬間感到空白,她閉上眼睛,那天的場景在腦海中清晰浮現:陽光透過窗戶,斑駁地灑在堆滿檔案的辦公桌上,她一手握著滑鼠,一手輕輕敲打著鍵盤,螢幕上聚泉帽業的資料如同冰冷的數字海洋,她一遍遍核對,生怕有任何遺漏。然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一個細微的失誤,如同暗流般悄然潛入,她未曾察覺,便讓它隨著報表一同提交了上去。此刻,那些數字彷彿化作了鋒利的刀片,一片片切割著她的心臟,讓她感到一陣陣刺痛。

張主任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的汗珠彷彿瞬間凝結,又迅速滑落,滴落在地板上,發出細微卻清晰的“啪嗒”聲。他迅速抬手抹了把汗,目光緊盯著鄭科長手中的那份材料,彷彿想要透過紙張看穿背後的真相。聚泉帽業,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迅速閃過,與之相關的種種資料、場景如電影畫面般一一掠過。

“鄭科長,請允許我詳細檢視一下這份材料。”張主任的聲音略帶顫抖,卻努力保持著冷靜。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那份沉甸甸的報告,彷彿那是決定命運的鑰匙。隨著報告的翻開,一行行數字映入眼簾,他的心也隨之沉到了谷底。聚泉帽業,那個曾經引以為傲的企業,如今的資料卻如同海市蜃樓般虛幻而遙不可及。

這時,鄭科長緩緩的說到:“這個數字,當時我們也沒有注意到,就直接上報到省裡了,這不,省裡核查出來了,懷疑我們縣上報資料造假嚴重,不久,將派核查組來核查,不僅僅對這一個問題,還有其他問題,對發現問題比較嚴重的,將按照統計法啟動問責程式。”

鄭科長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個字讓在場的人聽了都心頭髮顫。

這時,何局長輕咳一聲,打破了室內短暫的寧靜,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深沉地掃過每一個人,最終落在張主任身上,聲音沉穩而有力:“張主任,你的態度我很欣賞。面對問題,勇於承擔,這是我們作為領導幹部應有的擔當。但我想說,錯誤已經發生,重要的是我們如何面對和解決。我建議,除了緊急審查和資料複核,我們還應主動與省裡溝通,說明情況,展現我們的誠意和解決問題的決心。同時,建立公開透明的資料管理機制,讓每一次的資料上報都經得起檢驗,這樣才能重建上級對我們的信任。”言畢,他微微一頓,彷彿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到了責任的重量。

萬書記說:“請領導放心,我們一定仔細核查,積極對接,全力以赴應對整改。立即啟動緊急審查機制,從源頭到終端,全面複核所有資料,確保準確無誤。同時,加強內部培訓,提升每位成員的資料敏感度和責任感,絕不在發生此類錯誤。”

秦欒腦子跟飛了一樣,他們隨後說什麼聽不進去了,一片空白,找不到知覺。

當散會後,秦欒如同失魂落魄的遊魂,腳步踉蹌地走出會議室。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彷彿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溫度。信馬由韁的向宿舍方向走去。她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有心中的那份自責與無助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將她淹沒。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不由的滴下來,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已經崩塌。

心裡默唸,“秦欒啊,秦欒,你怎麼犯這樣錯誤呢。”她想起,十年寒窗苦讀,飢寒交迫,她想起,父親當運輸工,掙五元錢放到她的手中,作為一週的生活費,她想起,吃著長毛的煎餅,就是鹹菜,喝著白開水,她想起,病臥在床的媽媽,伸著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摸著她的臉時說,“孩子,好好幹,聽話。”

她哭了,淚水,流到床上,由嗚咽,到大哭,驚起門前,在樹上乘涼的鳥兒,撲哧撲哧翅膀,盤旋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