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兩個孤獨的人在一塊

晚間的涼風吹拂她海藍色的秀髮，妖精似的美不勝收的面容帶著恬靜的笑意，可若是你的觀察足夠敏銳，會發現少女的碧色眼眸中藏著一絲落寞，目光一直落在老芬奇身上。

老芬奇背過身，視線對著林野，他沒有發現那個心心念唸的女孩，就站在自己的背後。

她一直在這裡呀，她一直在這裡啊。

從未離去。

清冷的月光落在兩人之間，像是一把尺子，分開了清泉精靈與老芬奇，衡量了少女與老人的時空距離。

一位仍是風華絕代，一位卻垂垂老矣。

少女察覺到林野的視線，她稍稍移眸，回以好奇與打量的目光。

“你能夠看到我嗎?”少女問道。

聲音像是潺潺流水般清澈悅耳。

林野尚未回應，老芬奇察覺到林野視線對焦點的變化，似乎是在看他身後。

老芬奇轉過身，空空如也。

“你在看什麼?”老芬奇問道。

林野一時默然，他不知先回答誰的詢問。

老芬奇看到林野的沉默，起初他只是在心底劃過一絲疑惑，突然間靈光一閃，猛然意識到什麼，他蒼老的臉龐隱隱的顫抖老芬奇迫切的問道。

“伱是不是看到了她?她的頭髮是藍色的，大海的顏色，眼睛是翡翠瑪瑙的顏色……”

林野平靜的看著這位老人訴說他愛慕之人的模樣，就算時隔了幾十年，老芬奇仍舊沒有遺忘初見泉水精靈化為人形時的驚豔沉淪，仍舊珍惜他對泉水精靈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

系統的任務沒有要求林野達成老芬奇的執念，而是去了解。

瞭解，知曉老芬奇與泉水精靈的故事，這便夠了，正是因為任務的簡單，獎勵也是20顆原石罷了。

林野想了想，詢問道。

“你可以和我聊一聊你與泉水精靈相識的故事嗎?”林野問道。

“……你相信?”

“我相信。”

“好啊。”

老芬奇沒有了慌亂與焦急，歲月予他思念與沉澱，幾十年都在等待中過去了，現在不急於一時。

《清泉之心》，記錄了老芬奇還是少年時，意外與剛剛甦醒的精靈相遇相愛的故事。

芬奇的父母感情不和，經常吵架，乃至發生家庭暴力，而芬奇插在兩者中間，忍耐父母宣洩在他身上的怒火，一次逃離了家庭，在無心的泉水前獨自啜泣。

月光如流水，興許是少年的哭泣聲音，興許是少年的眼淚落入泉水，其中蘊含的情緒喚醒了一位精靈。

她剛剛醒來，失去了記憶與智慧，僅僅被少年脆弱年輕的生命所吸引，聆聽到了少年抵擋心聲。

善良且好奇的泉水精靈擦拭少年的淚痕。

而少年由此見到了傳說之中的清泉精靈，他想起了種種傳說，向清泉精靈發出祈求。

“你能替我實現願望嗎?”

“讓我的父母重歸於好?”

稍顯懵懂的清泉精靈還無法開口說話，溫柔的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力量與智慧精靈，幫不了少年，她能做的，是分享自己對生命的喜悅，分享少年的煩惱。

淚水匯入池水，精靈將之淨化，轉變成為少年帶來好夢的醴泉。少年則忘記了清醒時的一切傷痛，在夢中的清泉與沉默的精靈相會。每當此時，月光溶的池水中，安睡的精靈也展露笑顏。清露滋潤著少年的美夢，少年的夢想也潤溼了孤獨的精靈。

純水精靈習性是喜歡融合，可是這位泉水精靈是獨特的，她是孤獨的，少年也是孤獨的。

兩個孤獨的人在一塊，反倒是沒那麼孤獨了。

在夢中，泉水的精靈為少年講述著遙遠的水之國度，講述著藍寶石般的家鄉，淺唱著流放者的鄉愁，嘆息著離鄉與歸宿。而少年則成了沉默的傾聽者，為她的遭遇而流淚，為她的幸福而欣慰。

隨著時間的推移，清泉精靈從少年的口中，瞭解到了清泉之外的、更為廣闊的世界，而少年漸漸的長大，他懂得了更多，也知曉了什麼叫做愛戀。

清泉精靈沒有人類的七情六慾，但她隱隱約約的感受到少年對待自己的態度的變化。

這份沉重的愛意，令泉水精靈不知所措起來，她比起最初，更加了解了生命。

生命之花絢爛而易逝去。

相比於泉水精靈近乎永恆的壽命，人類的壽命猶如水中的蜉蝣，輕而易舉的逝去。

人類也是一個善變的生物，長大的少年尚是愛慕她，可是未來呢?

泉水精靈不確定在芬奇朝如青絲暮成雪以後，面對仍舊容貌不變的自己作何感想?

是否會自我責備，為了一個幼稚的承諾而枉度了人生?

更為重要的是，泉水精靈害怕陷得太深，芬奇註定會離開自己，到時候泉水精靈受到的分離之苦只會更痛。

精靈畢竟生來便是比人類更加纖細而敏感的生靈，透過少年的眼眸，她望見了無法隱瞞的思慕，與即將脫口而出的諾言。

纖細的精靈不忍心目睹那一日不可扭轉的降臨，於是用一吻制止了少年。

少年何其的愚鈍，精靈又是何其的愚鈍。

少年竟將精靈冰涼的拒絕之吻誤以為對諾言的認可。

精靈竟不知曉一吻，對於人類意味著什麼，尤其是在想立下一生的承諾之時。

那一刻，清泉精靈下定決心離開少年。

而少年，則是立下了永遠陪伴在清泉邊的誓言。

之後的發展，毫無疑問的是精靈的離去，少年的自我懷疑，將與泉水精靈的相遇當做一場荒唐的夢。

可是種種的真實經歷又無法讓少年相信，僅僅是夢。

於是乎，孤獨的少年站在泉水邊，等啊等，等了幾十年。

池水中的精靈，固執的背過身，不去見他啊不去見他，僵持了幾十年。

傳說每當大雨降下，落入池塘的雨滴中間總會混雜著泉水精靈的淚滴。

當少年終於老去，他依然對這樣的無稽之談深信不疑。

不幸的是，逃避真心的泉水精靈同樣對這等事實無法質疑。

…………

故事講述完畢，老芬奇早已淚流滿面。

“一個很哀傷的故事。”申鶴說道。

林野轉過身，不知何時申鶴站在他的背後。

原來打枕頭大戰的申鶴一直有在注意隔壁的動靜，聽到了隔壁開門聲，於是利索的“解決掉”可莉和諾艾爾，出了房間，離開旅館尋找林野。

申鶴走向前，站在林野的旁邊。

泉水精靈站在老芬奇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