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花溪居。

鹿妗也黑色無袖針織背心,下面是一條白色的冰絲西裝褲,極簡的穿搭。

她到的時候,韓婧已經到了。

韓婧在看到她時,還愣了下,就如徐苒所說,鹿妗也是漂亮的,氣質絕佳。

如果她和藺家沒有那一段淵源,她或許會覺得自家兒子可算是撿到寶了,找了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可正是因為那段淵源,以及她永遠忘不了,鹿妗也母親的葬禮上,她看見那個只有十多歲的小姑娘那冷若冰霜,暗藏城府的神態,和憎恨的眼神。

生在如火如荼的豪門世家的她,都覺得那樣的眼神觸目驚心。

她知道,鹿妗也是恨他們藺家的。

畢竟他們是間接剝奪她父母生命的仇人。

所以,得知藺盡以的女朋友是她時,她又怎麼會不去懷疑,又怎麼不去擔心呢?

“好久不見。”鹿妗也走過去,對她露出淺笑,態度大方得體,“藺夫人。”

“是好久不見了。”

韓婧幾乎在她臉上找不到小時候的半點痕跡了。

比如那時候她的冷漠和憎惡。

是已經不恨了嗎?

還是……真的長大了,已經學會把這些情緒很好的隱藏起來了?

“這若是在路上遇到你,我還不一定認得出你來。”韓婧用眼神示意,“坐。”

隨後叫來服務員送來選單,“這家店的中餐不錯,你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肯定很想念中餐吧。”

這是已經在背後悄悄調查過她的意思了。

鹿妗也不動聲色的拿過選單,“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隨手點了幾樣菜,又給韓婧補了幾樣。

等服務員一走,餐桌上的氛圍靜了幾秒,韓婧才開始糾正她前面的話,“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我和阿盡的父親早就離婚了,現在的藺夫人可不是我。”

鹿妗也抿了口檸檬水,紅唇輕漾,眸子恬靜含笑,“所以呢?”

韓婧自覺自己閱人無數,可就是面前這個丫頭片子,她有些看不懂,尤其是被她這麼反問,忽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

“我也不是那種彎彎繞繞的人,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韓婧也是個直爽的人,不喜歡繞彎子,便問,“你突然回國,又這麼快和阿盡在一起,到底有什麼目的?”

目的?

果然,在所有人的眼裡,她和藺盡以在一起都是有所圖謀的。

也是,畢竟連她自己都不敢說沒有夾帶別的什麼私心。

鹿妗也的沉默讓韓婧更加斷定自己心裡的想法,她汲氣,“當年的事情,算是藺家對不起你們鹿家,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當時也給出了補償……”

“算是?補償?”

鹿妗也冷下臉,卻忽然輕笑了一聲,“藺夫人……哦,不對,我現在應該叫您韓總。”

“您這話不太嚴謹,什麼叫做算是?至於補償……我如果花五百萬買你家人的命,你會願意嗎?”

韓婧愣然,“果然,你接近阿盡就是想報復藺家對嗎?我理解,你失去雙親,恨藺松巖是理所當然的,你怎麼報復他,我都覺得不過分。可阿盡那時候也才不過十六歲的年紀,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他是無辜的。”

“所以呢?那些傷痛就該我們承受嗎?”

鹿妗也冷笑,“我媽那時候只要藺松巖一個道歉,就只是一個道歉,讓他承認自己的錯誤而已,他是怎麼說的?他壓死了我媽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媽不無辜嗎?”

“就因為他的一個誤判,害我失去父母,我就不無辜嗎?”

“韓婧,你也沒高貴到哪裡去,你那時勸我母親不要再尋找真相,不要再維權,不就是怕因為這件事情曝光,你們韓家,藺家的聲譽會受到影響嗎?”

“在你們這些人的眼裡,生命算什麼?利益和權利才是至高無上的,現在和我談無辜,不覺得可笑嗎?”

韓婧被她這番話堵得開不了口。

她的每句話都沒錯,好似,她現在故意將自己曾經受過的傷痛全都報復在他們兒子身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孩子,我知道,我以前有過不妥的行為,我不說請你原諒,但算伯母求你,放過阿盡吧,好嗎?真的放過他吧。”

韓婧可以說這輩子從來沒輕易和誰低過頭,更沒這麼卑微的求過人。

她無論何時都是趾高氣昂,從容不迫的。

“我和藺松巖從來沒給過阿盡什麼溫暖和關愛,不能因為我們造下的因,再讓他們替我們嘗這惡果啊,你有什麼恨,全對我們來好嗎?趁阿盡現在還沒完全陷進去,求你放過阿盡吧,他承受不住的。”

“我相信,他和你在一起,是抱了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對你肯定不錯對嗎?就算看在這些份上,你放過他吧。”

說著,韓婧忽然起身朝她跪了下來,“孩子,伯母求你了,別傷害阿盡……”

包間是封閉式的,鹿妗也冷著臉,在她跪下來的那刻就起來了,到底是沒承受她這一跪。

隨後,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包間。

車上,鹿妗也閉著眼,腦子裡無比混亂,有韓婧悲哀乞求的聲音,也有藺盡以對她的溫柔以待。

他說過,鹿妗也,一直愛我吧。

好幾次繾綣濃情時,他都會喘著粗氣在她耳邊呢喃,“鹿妗也,別離開我,永遠待在我身邊。”

他還說,我養你。我的所有資產包括人都是你的。

回憶就像一把尖銳的刃,狠狠扎進她心底,鮮血直流,疼得痛徹心扉。

她唇角忽然漾起一抹苦澀的笑,嘴裡呢喃著,“藺盡以,我們分手吧。”

忽地,心底又傳過一絲鈍痛,蔓延四肢百骸。

她不是個愛哭的性子,除了14歲那年,母親的離世了,她覺得自己最後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港灣也失去了之後,她哭了兩天一夜,幾乎要把所有的眼淚流乾了。

再後來,她漸漸地,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面上總是帶著盈盈笑意,對誰都能親近上幾分,但這些都只是在社會上摸爬打滾得出來的經驗罷了,亦是她的偽裝。

就像上次虞冬說她,自從談戀愛後,就沒了稜角。

她想,那些尖銳的稜角都是被藺盡以的溫柔磨掉的。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他的,或者,不止是喜歡,是愛。

沒錯,這段看似並不單純的感情,她也付出過真心啊。

虐吧,虐吧,虐到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