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夜風漸起,吹得院落的樹枝簌簌作響。

秦蔓的聲音雖然溫軟,卻很堅毅,並沒有因為聞珊的介入而膽怯。

聞珊被她接連反駁,怒意更甚了,“公平?你想要什麼樣的公平?小雅臉上的那巴掌不是你打的?還是說你剛剛沒有和我頂嘴,沒有質問我?我哪一點冤枉了你。”

“你才嫁進我們霍家多久的時間,居然已經到這麼目中無人的地步了,再任由你這麼下去,豈不翻天了,今天必須給你點教訓。”

“跟我來!”

她一把桎梏住秦蔓的手臂,粗暴且風風火火的拽著她就往前走。

秦蔓疼得整個小臉都扭曲了,只想快點把手收回來緩解疼痛,便開始掙扎了,“媽,你要帶我去哪裡,放手……”

水榭亭和廊蕪的接壤處有三步小階梯。

因為疼得太厲害,她掙扎的幅度也就大了,正好聞珊踩在階梯上,身體就失去了重心,跌坐在了地上。

聞珊吃痛的叫了一聲,被摔懵了。

喬惜雅眼睛瞪圓了,連忙衝過去攙扶聞珊,“聞阿姨,你沒事吧,傷著哪裡了嗎?”

“秦蔓,你瘋了是不是?居然連聞阿姨都敢推!”

秦蔓張唇,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怔愣。

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卻率先傳了過來,“怎麼回事?”

“硯遲哥,你來得正好,秦蔓把聞阿姨推倒了。”喬惜雅一看到那抹身穿深色西裝革履的男人,眼前一亮,開口就告狀。

“阿遲,你這個媳婦啊,我無福消受。”

聞珊這一跤摔得不輕,連站起來都有點費勁。

霍硯遲皺眉,快步上前,將聞珊從地上扶起來,關心問,“您怎麼樣?”

“應該是摔到腰了。”

“我送您去醫院……”

“今天是你生日,我怎麼能缺席呢,不要緊,等會貼片膏藥就好了。”

霍硯遲抿唇,帶著厲色的眸子掃向秦蔓,“你做什麼了?”

許是這夜晚的風太冷了,又或是霍硯遲的目光太凜然了,讓她忍不住顫了下,頓時像個無助和丟棄的孩子一般,勢單力薄的與他們三人對峙。

手卻緊緊抓著那隻依舊有些疼痛的胳膊,“我沒做……”

“你還撒謊,你剛剛不止打了我,還和聞阿姨頂嘴,現在又動手推了她。”喬惜雅怒斥道。

霍硯遲沉著臉,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秦蔓攥緊拳頭,被喬惜雅指著鼻子罵不要臉時,她不覺得委屈,被聞珊斥責的時候,她依然沒覺得委屈。

可在霍硯遲這樣的眼神中,她卻覺得委屈極了。

她明明沒有錯,可全世界都將錯安在她身上,用盡各種怨毒的語氣來指責她,謾罵她。

可她也是個人,有血有肉的人,更是有脆弱,又自尊心的人。

聯想到前兩天在霍硯遲那裡受到的委屈,加在一起,她的玻璃心,此刻徹底碎了。

她攥緊拳頭,怒聲反問,,“我為什麼打你?你心裡沒數嗎?到底是誰先挑的事,誰抓著我不放的?又是誰說我搶了你老公的?說我們秦家賣女求榮的?這些話你是一個字不提,還倒打一耙,全成我的不是了,別說我不是故意的了,就算我是故意的,你那一巴掌捱得也不冤。你們喬家的家教也不過如此,令人髮指。”

“還有,是媽她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斥責我,然後抓著我跑,把我抓疼了,我出於本能才想把她甩開的。”

在看向霍硯遲時,她靈動的杏眸裡染上一片水潤,聲音也不自覺哽咽了起來,“把她推倒在地,並非是我本意,我也可以為我的過失道歉。但是霍硯遲,你沒必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這件事情我問心無愧,我沒有錯。”

她天生的嗓音就是那種軟軟糯糯,清清甜甜的。

又帶著濃郁的哭腔,沒有半點氣勢,說到最後,淚水還是沒忍住從兩側臉頰滑落。

“媽,別說您消受不起我這個兒媳了,你們霍家,我也消受不起,你既然那麼討厭我,那就讓你兒子和我離婚好了,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不來往就是了。”

她說的是氣話,也是傷心和委屈話。

抹了把眼淚,也不再看他們的臉色,轉身就跑了。

還拿出手機撥通了夏莉的電話,哭著問,“莉姐,你還在外面嗎?等我一下,帶我走。”

電話那頭的夏莉聽她哭成這樣,連問都不問了,說道,“我快到山腳下,你等我一下,我現在掉頭過來。”

離大門口還有個七八米距離時,她手腕忽然被抓住。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啊’了聲。

霍硯遲條件反射的收回了手,眉頭緊鎖,“手受傷了?”

秦蔓臉上的妝都哭花了,淚眼婆娑的,站在他面前,整個人都顯得小小的,瘦瘦的。

就跟一隻被人欺負了的小貓似的。

他心尖一顫。

早在看她哭的時候,他就心慌了,後面聽她軟聲軟氣的說什麼不必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和提及‘離婚’兩個字時,他心臟驟然收緊,呼吸都顯得急促了起來。

“怎麼?還追過來罵我是不是?”秦蔓抬著小臉,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問。

“手是不是受傷了?”霍硯遲重複一遍。

“關你什麼事。”秦蔓倔強的別過頭,“你還是關心關心你媽吧。”

見她又要走,霍硯遲攔在她的面前,“你去哪?”

“和你沒關係吧?”

她不悅的蹙著眉,嬌軟的聲音難得冷了幾分,“等你處理好你媽那裡的事了,我們再來談離婚的事。”

霍硯遲皺眉,“我沒說離婚。”

“你是沒說,我說的,怎樣?”她忽然激動反問,“還是你覺得,鬧成這個樣子,我還可能背上打婆婆的罪名,我們還能繼續過下去?我還能在你們霍家待下去?”

“霍硯遲,我和你這樁婚姻是我們秦家有求於你們霍家,但這不代表我就比你低一等,事事要哄著你,和你不代表我是真的想嫁給你的,我也不是非你們霍家,非你霍硯遲不可的。”

這是她第一次在霍硯遲面前發那麼大的火,沒了往日嬌憨靈動的模樣。

小臉上滿是怒不可遏和委屈。

霍硯遲喉間生出一絲苦澀。

他自然知道她並不是自願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