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恐怖的危險感從羅德的心底狂湧而起,他幾乎是立刻抬起手,想要啟用【鮮血之淚】和【巨神力量】。

然而,靈魂中的夢境星辰剛剛開始閃耀,一股無形的力量就侵入進來,將夢境星辰按滅。

羅德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一切。

夢境星辰的光芒在靈魂中急速閃爍,忽明忽滅,無形之力將它完全壓制住了,它的力量無法展開。

就連他的靈能也是一樣,如同石頭一般沉入大海,無法升起。

身邊,塔克西斯發出瘋狂的咆哮聲,超強的靈能如同壞了的靈能核心發生器一樣狂起狂落,熾烈的火光就像暴風雨下的閃電一樣瘋狂閃爍。

他竭力掙扎,卻無法擺脫這無形之力的壓制。

腦海中,知識之書幾乎是發瘋地喊道:“自殺,主人,快自殺!”

人偶用從未有過的急切語氣喊道:“超強的根源之律正在覆蓋這片空間,一切復生之力正在被禁止,復生之石馬上就要失效了!”

羅德腦海中轟然一聲,復生之石如果失效,那他最後的底牌也就失效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一直以來,他仗著能夠復生,在大多數情況下幾乎都是橫著在走。

雖然知識之書說過,【冰之牢】的禁止復生效果,對【復生之石】也有效。

但是,他從未遇到過能做到這一點的怪物。

【復生之石】不能使用,就意味著他第一次進入了被殺就會死的情況。

在這個時候自殺,如果復生之石失效,那他不是真死了?

但是,知識之書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它叫我自殺,必然是自殺能逃過這個死局。

心念電閃之間,羅德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已然抬起手,右手上握著從夢境中拿出來的短劍,雖然夢境的星辰不能使用,但源自夢境本身的力量卻沒有任何障礙。

短劍瞬間刺入了心臟,真·錐心般的劇痛直湧上腦。

為了防止不死,羅德右手一絞,將心臟撕碎。

就在下一秒,他的右手就不能動了。

空氣如同凝固的鋼水,將他封在了這片空間。

刺骨的劇痛中,只聽到知識之書狂喜的聲音:“復生之石生效了,復生已經開始,主人在物質界剩下的,只是一具軀殼,靈和魂都進入了虛空之中,任何禁令都無法阻止了。”

羅德這才鬆了口氣,原來複生之石是這樣的運作的啊,看來不用擔心會死在這裡了。

腦海一陣陣眩暈傳來,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也不知道他的靈和魂已經離開,為什麼他的意識和思維還留在這裡,他還有知覺,還能思考。

知識之書告訴他,這是類似幻影的殘留,軌跡運動的慣性,它很快就會消散。

羅德沒有在意,這些枝端末節沒什麼好在意的,將死之前的他,有一種特別的超脫感,世間的一切都好像和他沒有了聯絡。

他隨口問道:“書,真王都有這種能力嗎?”

知識之書顯得很懊惱:

“不,這位聖雷爾的真王對三大支柱源初之律之一的活性領域,非常精通。”

“他掌控了火的根本源,又吞噬了聖火之種,力量暴增,對活性的掌控已經接近了他的本源之火的程度,所以才能禁止同屬活性領域的復生之石……並不是所有真王都能做到這一點,但我作為主人的左右手,竟然事先沒有想到這種可能,差點就陷入了極為危險的危機之中,這是我的失職!”

人偶說:“對神的記憶,我們都很模糊,這是我們靈魂最後缺失的部分,沒有立刻想到這一點,並不是你的錯……”

阿薩和未來之書也過來插了一嘴,夢境中熱鬧起來,知識之書,人偶,阿薩,未光阿撒都在說話,它們根據各自的立場不同互相嘲諷或安慰,結成了七八個同盟關係,瘋狂扯皮。

但羅德一點都不在意,他的精神正在抽離,一切都在變淡,復生之石正在發揮效果,羅德感覺他就像那些被殺掉的怪物一樣,正在進行無量化,源返虛空。

本來,羅德以為他很快就會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就已經回到倖存者的駐地之中,沒想到他的意識竟然漸漸清醒了過來,那種怪異的超脫感也離他遠去。

怎麼回事?

羅德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的變化,胸口的劇痛正在消減,鮮血緩緩止住。

“書,發生了什麼?”

知識之書並不緊張,平靜地答道:“別擔心,主人,聖雷爾的教皇似乎正在修復你的身體,但這是徒勞的,復生的結果已經註定,時間一到,殘留的結果就會消散……”

然而,下一瞬間,羅德就聽到了讓他無比震驚的聲音。

“啊,塔克西斯,羅德,你們終於來了。”

夢境中頓時鴉雀無聲,不論是物質界,還是靈界中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個身影上。

聖雷爾的教皇,這位人類的神,緩緩地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他的身軀異常瘦小,寬大的教皇長袍拖在地下,沾滿了白灰,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湧動著黑霧,純黑色的眼眸中映照著他黑暗腐化的靈魂。

他沒有爆發出任何靈能,但他的威勢卻衝塞天地,彷彿他們面站著一位比宇宙還要龐大的存在。

身邊,塔克西斯的咆哮聲瞬間停了下來,彷彿壞了的靈能核心發生器也停止了掙扎,他大睜著眼睛,粗重的呼吸聲就像破了的風箱一樣在羅德耳邊撕扯。

這一刻,羅德的感覺他和塔克西斯也差不太多。

怪物是混亂的具現,是無序的集合,怪物沒有意志,只有殘留的本能,它絕不會與人類交流,不會使用任何語言,只會咆哮和無意義的呢喃。

但這絕對不是重複的呢喃,也不可能是靈魂中產生的幻覺。

否則在夢境中,透過他的靈魂觀察環境的知識之書,人偶,阿薩,未來之書,怎麼會中招?

難道……

聖雷爾的教皇還有神智?

他沒有被完全腐化?

羅德立刻聯想到了重生血肉之古神和繁星女王。

他們也是重度腐化,卻還保留有一絲靈的理智。

但是,這也是因為他們使用了最純粹的星源,庇護了他們的靈,讓其獨立在了時光的長河之外,才倖免於難。

當他們的返回的一瞬間,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靈魂,很快就分崩離析了。

而眼前的教皇卻與他們截然不同,他的黑暗靈魂和墮落怪物沒有任何區別,但他卻能與他們交流!

“教皇,教皇冕下!”

塔克西斯發瘋似地喊道。

“是您嗎?是您嗎?是您嗎?”

教皇黑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他,羅德甚至感覺到他嘴角的笑意。

“是我,塔克西斯,你不是在幻覺中,這也不是我殘留的本能重複的無意義噪聲,白教的教皇,聖雷爾的王,奧薩利文正在和你說話。”

塔克西斯粗獷的臉上,淚水滾滾而下,聲音已經嘶啞:“教皇冕下,您原來還在,您還在,可,可一切,一切……都完了,聖雷爾已經覆滅了,您知道嗎?”

教皇平靜地說:“我知道,無光之海已破,深淵將傾,人類將要面臨滅亡級的災難。”

他的目光轉向羅德。

“我還知道,另一個火之王城的隊伍來到了聖雷爾,他們救了很多人,殺了很多怪物,讓英雄薩弗克安息,還找到了這裡。”

“謝謝你,特羅裡安的無敵戰神,羅德。”

羅德感覺他的嘴巴都不會動了,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教,教皇冕下,您,您現在……”

他一時間找不到措詞,來代替“腐化墮落”這些過於尖銳的詞語。

教皇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平靜地說:“我現在的狀態對你們來說是無法理解的,但我可以用簡單的描述來告訴你們,我已經腐化了,黑暗完全侵蝕了我的靈魂,我是聖雷爾最強的人,也將是這片土地上最強的怪物,但我現在仍處於一種特殊的狀態,星辰庇護著我,超強的活性力量正作用於我的身軀上,讓我可以保持神智,但這種狀態不能維持太久。”

“我一直在這裡等待你們,等待有人進入聖火祭祀場……我沒有想最先進入聖火祭祀場的會是你們,塔克西斯,我很欣慰,羅德,我很高興。”

羅德驚道:“您,您怎麼知道……”

教皇微笑道:“由於特殊的原因,我不能離開這裡,無法向外界傳訊,靈之壁障隔絕了一切,但卻無法隔絕我的靈感。”

“我的靈能夠感應到這片大地上發生的一切,在這絕望的一百零九天中,我的靈始終與你們的同在,你們經歷的絕望,痛苦,悲哀,我都經歷過。”

塔克西斯的面容扭曲,雙目赤紅,聲音無比壓抑,像暴風雨前的烏雲。

“這到底是為什麼?您的危機是什麼?您又為什麼要那麼做?”

教皇收起笑容,語氣變得低沉。

“這是毀滅的命運,這是唯一的辦法。”

“真正的災難,來自星辰,恐怖的汙染,將從我們的太陽中釋放,末日的危機,將降臨於星月之下。”

“在這千萬年的時光中,黑霧已經侵蝕到了極外層靈界,在那無法言喻的高位勢空間夾縫中,日月星辰都已受到汙染,星空不再純淨,反而成了恐怖的發源地。”

“當星空中的大汙染降下,這世間再也沒有一絲可能,我賭上了一切,前往極外層靈界,試圖阻攔那恐怖的汙染落下。”

“我成功了,也失敗了,大汙染形成的怪物被我打回了空間斷層之後,但我也受到了嚴重腐化,而這也只是暫時的,源之海的汙染正在反饋世間,星空間的大恐怖也終將落下,這是不可逆轉的永恆之潮,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它的降臨。”

教皇的話如同閃電一般,把羅德的腦海劈成一片空白。

塔克西斯的臉上,早已沒有一絲血色。

就在這時,教皇的身上突然湧起了大片黑霧。

這些黑霧無比恐怖,就像純粹的黑暗,無光的深淵……這是源之黑霧,最初的黑霧。

而他的腳下,黑水正在迅速蔓延,恐怖的汙染氣息撲面而來。

“噢,我的時間不多了。”

教皇平靜地說,彷彿並不在意這些汙染。

“純淨淨化星辰的庇護已經終結,純粹的活性也不能再維持下去,當你們打破聖火祭祀場的靈之壁障的那一刻,我生命的倒計時就已經開始了。”

“無敵戰神羅德閣下,請儘可能快地救援我倖存的子民們,將他們帶回特羅裡安。”

“汙穢之血神很快就會從虛空中迴歸,這位古神極為殘暴而嗜血,當祂從深淵中甦醒時,我將祂放逐到了虛空之中,但我擋不了祂太久,請你們務必在血神重新降臨世間之前,離開聖雷爾。”

塔克西斯突然狂吼道:“不,不會的,教皇冕下,是不是還有辦法,還有辦法能救您?”

教皇微微搖頭。

“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從黑暗中返回。”

他的目光轉向羅德。

“黑霧具有源反饋的特性,對聖火庇護者的侵蝕,是源反饋的最強共鳴……告訴你們的王,小心人魔,那是無限多腐化的人性的聚合體,它會產生詭異之影,從意志的層面上侵蝕靈魂。”

教皇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災難的到來不可避免,星空中的大汙染也終將降臨,但我們未必沒有一絲生機,在星空中戰鬥的時候,我彷彿深陷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惟獨在東方,我看到了一顆閃耀的星。”

“現在我知道了,那顆星是特羅裡安,是你們的到來,給了聖雷爾一絲希望。”

更濃重的黑霧噴湧而出,將這位教皇的身影淹沒,他的聲音變得嘶啞而扭曲,就如同怪物一般。

“噢,我的時間到了,請離開吧,特羅裡安的無敵戰神,請務必在未來回到這裡,殺掉我,奪取聖雷爾的聖火之種。”

“唯有初火,才能抵擋這恐怖的災難。”

“請儘快找到火之時代的十大人類王國,集合所有的聖火之種。”

“如果有可能的話,進入真正的深淵,那裡可能藏有黑霧出現的隱秘,古神們正是去尋找它。”

“啊,塔克西斯,我愚蠢的孩子啊,希望你能謹記白教的教誨,拯救那些沉沒在災難中的子民們,帶他們重回火的光芒之下。”

“在這災難的時代,唯有更多的人類,才有更多的奇蹟。”

羅德感覺他的身體突然能動了,迅速開始在空氣中消散。

教皇語氣輕快地稱讚道:“太好了,不用額外消耗我的力量送你出去,血神會更晚一些降臨,啊,我有多餘的力量了,這件禮物送給你,希望對你有用。”

一道火光追隨著他的身軀而去。

“塔克西斯。”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陰沉。

“我寄予厚望的加拉哈德是叛徒,出去之後,殺掉他,他加劇了聖雷爾的災難,不能讓他混入特羅裡安。”

塔克西斯似想說話,但下一秒,他的身形就消失了。

羅德也隨即化為了飛灰。

濃重的源之黑霧中,教皇奧薩利文張開雙手,迎向虛空。

“來吧,最終的毀滅,我的輝燦如落霞之環照耀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