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有預料,但真正世界的嚴苛依然超出想象。

人類就好像航行在無邊黑暗海洋上的一葉小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面臨滅頂之災。

剛剛見識過靈界的恐怖和詭異的羅德,更深刻地認識了這一點。

以他現在的理解,靈界就好像是某種更深層的世界,來自靈界的擾動最終都會反應到物質世界。

而這種反饋通常都是負面的,會引發怪物的異動,導致災難的降臨。

按照莫莉的說法,黑暗世界就像大海一樣,怪物之間有某奇怪的聯絡,擾動會像波浪一樣傳遞。

平靜是最好的局面。

但在平靜之下,更深不見底深海之中,還潛藏著更恐怖的未知,深海的變動在海面是無法知曉的。

白塔就是試圖探測和預知那些恐怖暗流的機構。

從莫莉的描述中,羅德猜測到,群星不動的末日異常中斷,也許是和【黑暗吞噬者】的有量化相關。

靈界與夢境的關係,也許比想象中還要緊密得多。

“我有空得去拜訪一下白塔。”

羅德心想。

“也許能徹底弄清楚有量化是什麼,夢境的空泡究竟飄在靈界的哪個位置,靈界區域的分佈又是怎麼樣的,哪些區域危險,哪些區域相對安全。”

這些問題如果能弄清楚,至少來自夢境入侵的威脅就會少很多。

——

又過了兩天。

在莫莉的幫助下,羅德基本弄清楚了特羅裡安的現狀。

算上最前沿的哨塔,特羅裡安總共控制的區域大約有二十萬平方公里,防禦圈總長超過了一千里,分六個戰區,各類防禦工事數以千計。

在這片區域中生活的人類預估接近一億,其中僅王城就佔了一半。

由於巨大的洛斯高牆和永燃的聖火給人帶來的安全感,王城中各類黑戶超過了一千萬,下城區,尤其是外城區的第十到十三大區,幾乎被平民擠爆了。

而各大人類的聚居點,也同樣非常擁擠,新的生存空間,確實是他們所迫切需求的。

但特羅裡安的戰力並不足夠,目前全部登記在冊的執火者大約有三十萬人,每年新增的人數在六千到兩萬之間。

一線的戰鬥人員不到二十萬。

生產人員、後勤人員、退休、受到各種致命傷殘無法戰鬥人員,佔了三分之一。

資源是制約執火者數量和強度的最大因素,王城目前最缺少的是太陽結晶。

這只是大致的情況,更詳細更深入的資訊兩天內是講不完的。

不過大林已經將莫莉任命為羅德的私人助理和副官,負責處理一切他的日常和非日常事務,以後的時間多的是。

《高天之上》

兩天後,羅德參加了由最高議事會為西奧多舉行的追悼會。

鑑於西奧多在王城內的巨大影響力,他的死亡訊息沒有公開,追悼會只限定知情人士參加。

追悼會由最高議事會的第一長老阿芒多主持,參與者包括王,大主教荷魯斯,第一防長大林等王城重要人物。

西奧多一生未婚,父母親屬早已逝世,唯一勉強作為家人出席的,就是在最後時刻的靈魂寄託者羅德。

儘管他沒有一個血親,但會場中依然瀰漫著哀思和哭泣的聲音。

由於需要保密,追悼會是在聖火祭祀場內舉行的。

在通天燃燒的金色聖火之下,王說道:“您的一生照亮了無數人,您的光輝指引了無數人,願您在火的天堂中安息,能看到永遠的特羅裡安更加繁榮強大。”

眾人齊聲說:“願火長明,願英雄不朽,願薪火相傳,精神相續,人類不滅。”

所有人脫帽鞠躬行禮。

王將裝有西奧多遺物的骨灰盒送入了聖火之中,火焰一卷,骨灰盒便消失無蹤。

祭祀場內哭泣的聲音變大,一些人甚至暈倒在地。

羅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動聲色地進入夢境,將一枚戒指掏出來,交給王。

“這是總院長的遺物,他想要將它交給卡珊。”

王接過戒指,檢視了片刻,溫和地說:“這裡面是一塊奇特的靈魂特質物,小羅德,西奧多閣下為什麼要將它交給小卡珊?”

“總院長說過那是卡珊的靈魂特質物,是屬於小卡珊的遺物。”

大主教荷魯斯忽然說道:“我明白了,這是卡珊血脈族系傳承的遺物,卡珊奶奶曾經將它借給了西奧多大人,這是物歸原主,讓我來處理吧。”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追悼會臨近結束時,第一長老阿芒多登臺說話。

他要求所有人都不許洩密,王城會宣佈西奧多正在靜養療傷,金沃斯學院會選出新的代理總院長,咒法者學會也會由新的咒法大師管理,一切事務都不會出現異常。

大家不用擔心,誰要是洩秘,就會受到王城的重罰。

這個滿臉皺紋的老人說完之後還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羅德一眼,好像他會洩密的。

追悼會結束後,王特意將他留了下來。

“小羅德。”

他微笑著說。

“恭喜你,以最小的年紀完成了特羅裡安近年最大的壯舉。”

羅德又想起同行的託曼和德米特里,心情微黯,輕聲說:“是同伴的犧牲才換來的成功。”

王的表情也變得嚴肅。

“他們不是為你而犧牲,而是為他們所愛的一切,你若能保護好它們,便是最好的回報。”

羅德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許多,微笑道:“謝謝你。”

王也回了一個同樣的笑容。

“小羅德,你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和你的交流讓我很放鬆。”

羅德笑道:“你果然看出來了,我體內潛藏的王的潛質,不愧是特羅裡安現任的王。”

王失笑道:“你沒有永恆燃火的靈魂特性,最多隻能成為王的男人。”

“算了吧,青羽小姐姐的男人太多了……”

“所以你要努力啊,王城內務處已經將她的一百三十三個預備伴侶名單報上來了,我目前就批了你一個。”

“目前?你最後批,我說不定還可以考慮一下。”

王一時都忘記了正事,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最後批,那就是別人的妻子,當隔壁老羅,我還可以接受。最先批,那就是青綠大草原,還一下綠一百三十二個,算了,我心臟不好。”

王愣了好一會才理清羅德的邏輯,失笑道:“小子,你心不小啊,青羽是什麼人?她單獨嫁給你幾乎是不可能的。”

羅德聳聳肩:“那就算了嘛。”

閒扯了幾句,王將話題轉向了正軌。

“鑑於這次任務的成功,以及在第三戰區的戰績,你公開在審判庭中殺死格雷果的罪責已經全部被免除,這是你的新共鳴水晶。”

王從懷中掏出一塊水晶,注入靈能。

上面的數字飛快閃過,最終匯總在底部的數字是:榮譽20151,罪責:0

“我直接刪除了你的罪責,根據你的榮譽,王城將給你頒發201塊鐵勳章,這些鐵勳章你可以去王城後勤處兌換你需要的物資。”

“我建議你最好去兌換一些武器的材料,製造一件屬於你的靈魂武器。”

羅德點頭,接過水晶。

王繼續說道:“根據你的功績,我將推薦你成為王之手,並在最高軍戰部中擔任三級指揮官,然後,我會藉此將你派到繁星鎮,執行開拓任務。”

“這樣,你就可以擁有一個戰團的指揮權了。”

驚喜瞬間降臨,羅德喜道:“這是您的計劃嗎?您早就策劃好了?”

王微微搖頭。

“不,這是西奧多閣下的計劃,我的本意是將你留在隱秘分支中繼續成長,你太年輕了,沒有經驗,不適合帶領那麼多人,王城沒有這方面先例。”

“但我相信西奧多,就如同他們相信我。”

王頓了頓,繼續說道。

“所以,你剛一回來,我就下令將你安排進德米特里的隊伍中,只有這樣,你才有足夠的功績成為王之手,才能成為保衛者,兼任繁星鎮的鎮長和防長。”

“而且,西奧多閣下也在靈魂傳訊中告訴我,你在隊伍中的成功機率最大。”

“事實也是如此,我們原本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任務預計的成功率不足三成,但你成功地完成了它,成為了我們所有人的英雄。”

羅德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他忽然想起了西奧多曾在夢境中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我正在做一件比我一生加起來還要有意義的事情。”

難道他是指的這個?

難道西奧多閣下早就料到了,我最好的選擇是成為一個地區的守護者?

讓整個王城圍著我轉是不可能的。

夢境的存在也不能暴露,否則會引來更大的災禍。

而一旦成為守護者,就有正當的理由向王城索要高階戰力,並且可以命令他們為我服務。

當然,以我現在的資歷還遠遠不夠成為守護者,我的實力還不足以守護整個防區無數人的生命。

但我可以退而求其次,成為保衛者,保衛一個城鎮的安全啊。

這樣,我就有資格組建隊伍,向王城要人要錢要物。

到時候,我一聲令下,眾人自然會將怪物的最後一擊留給我。

哈哈哈。

最重要的是,保衛一個城鎮,為特羅裡安開拓領地,為人類增加生存空間,肯定能有神性!

好!

不愧是西奧多閣下。

您的智慧與我旗鼓相當!

羅德嘴巴都笑歪了,差點漏聽了王接下來的話。

“繁星鎮在星之城附近,是一片還沉淪在黑暗中的區域,星之城一旦被我們完全佔領,我們就會向四周擴張。”

“你經歷過第三戰區的戰役,應該明白,孤立的據點是沒有作用的,一個核心據點附近必須要有附屬據點。”

羅德微微點頭,這一點他很清楚,不論是拜拉舊城,萊索城,還是鐵甲要塞,都是按這樣的防禦體系佈局的。

“繁星鎮就是這樣的據點,但它不僅僅是軍事據點,同時也是生產據點,你需要徹底清理附近所有的怪物,點燃守護之火,將它徹底轉變為適合人類居住生活的環境。”

羅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錯,這正是我要的。

王笑著說:“別高興太早,擴張計劃一向在最高議事會中不受待見,你最好能自己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夥伴,尤其是高階戰鬥人員。”

羅德把胸脯拍得邦邦響:“放心吧,我只要登高一呼,從者必然如雲。”

王失笑道:“但願如此吧,小羅德,西奧多閣下在你身上寄託的厚望遠不只如此,如果你能在繁星鎮上紮下腳跟,成功打造出一個繁榮的人類領地,那麼,聖火計劃也會允許你參與,到了那個時候,你單娶你的青羽小姐姐,也許不會是夢想了。”

羅德心中一凜,頓時想起王曾經告訴他,聖火即將熄滅的事情,輕聲問道:

“與聖火的延續……有關嗎?”

王的神色變得肅穆,金色的王冠在他頭上燃燒,讓他看上去彷彿某種降臨在人間的神。

“對,我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計劃。”

“否則我不會選擇在末日和黑潮中擴張,不會選擇硬撐著星之城不放,王城已經為它死了許多人,並且還將死去許多人。”

羅德想起了以前的種種不合理的現象,不由輕聲問道:“王,我們會成功的,是嗎?”

王沒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仰望著那通天的火焰。

雄偉無比的聖火遮蔽了眼前的一切事物,燃燒的金光在空間中折射,讓祭祀場好像一座黃金的天堂。

沉默了片刻,王輕聲說道。

“聖火如果熄滅,特羅裡安就將迎來它歷史上的第三次大滅絕。”

“在黑暗紀元中倖存下來的一億人類,最終能活下來的,恐怕不到萬分之一。”

“人類的文明就將再次中斷,我不知道它還能不能再次復甦,也不知道我們之外有沒有其他的人類文明,但是,這條路我必須走下去,不論死多少人,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不論是我還是你,都必須向前走下去。”

王回過頭,雄偉的聖火在他身後燃燒,這無比宏偉的金色光焰,也不能掩蓋他的笑容。

“只要火的意志不滅,我相信,人類終有一天,會再次照亮這個世界,將一切黑暗鬼魅蟲豸全都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