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臉上神色不變,心中卻掀起了滔天駭浪。

在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上一任夢境之主黑格奧爾竟然還有遺留在這裡。

最驚人的是它竟然進入了靈魂荒原。

這是方尖碑的內部,夢境內最隱秘的地方。

羅德並沒有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影,他很清晰地記得上次的事件,阿蒙利用埋藏在黑格奧爾殘魂深處的惡念,試圖侵蝕他的靈魂,汙染夢境。

如果不是他的意志如同鋼鐵般堅韌,就要被阿蒙得逞了。

在擊殺惡念之後,墓碑上黑格奧爾的名字完全的變黑了,而他的名字則如同著了火了一般在燃燒,彷彿在這之後,他才真正得到了夢境的承認,成為了完整的夢境之主。

墓碑後也因此出現“夢境使徒”的名單,墓碑下還有一團殘屍的灰燼。

羅德記得將它放進了神之屋內的儲藏處,念頭一動,夢境的反饋隨行而至,這也讓羅德長鬆了一口氣——當初被惡念入侵時,他是完全感覺不到夢境的。

儲藏處中,各項物資被凝固在特殊的時空中,沒有任何變化,唯獨只少了骨灰!

果然!

這個影子和黑格奧爾有關。

羅德警惕地看著他,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雖然阿蒙已經被吃了,但難保不會有什麼殘留,眼前的安全感也許只是一種掩護。

人影看出了他的警惕,但並沒有在意。

“我理解你的警惕。”

他以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

“這是我的錯誤,由於我的失敗,我在死前受到了極大的汙染,我的屍體被褻瀆,我的靈魂被扭曲詛咒,遠古的惡念們想要透過這種方法徹底毀滅我和夢境……很抱歉,我也不得不用夢境這個詞語,這是你,新的夢境之主的定義。”

羅德心中一凜,不由問道:“夢境……是由我定義的嗎?”

“是的,只有主人存在,夢境才有意義,若沒有主人,夢境便只是一個概念,就像源之海中的律法規則……噢,你們稱之它為源,這也是他們雖然暗算了我,但並沒有對夢境造成汙染的原因。”

羅德一愣:“什麼意思?”

人影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還記得你獲得夢境的那一刻嗎?你的腦子就像被鐵錘敲爛。”

羅德一皺眉,立刻就想起來了。

“那不是因為你……發狂的你在攻擊方尖碑嗎?”

人影毫不避諱地說:

“是的,那是我已經黑化發狂的源之靈魂,在沒有主人的時刻,夢境的時光不會流逝,夢境不會被觀測,不能被觸碰,沒有實體,就像是源律一般,是某種法則性的規律……當你成為它的主人的那一刻,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他停頓了一下。

“從我死之時開始。”

羅德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後來是為什麼……”

人影平靜地說:

“你將我的靈魂投入了紅之星辰,黑暗吞噬者,那是夢境的核心,也是我們的本源,在成為夢境主人的那一刻,你也就成為了黑暗的吞噬者,紅之星辰的代行者。”

“當夢境的主人死去,他就將回歸星辰……直到下一任主人出現。”

“只是由於我的死亡太過特殊,才使過程發生了一些波折……也因此埋下了隱患,惡念藉由我的靈魂,藏在星辰之中,試圖在一個恰當的時機襲擊你,佔據你的身體,篡改你的精神,從而達到篡奪夢境,消滅‘人類之生’的目的。”

人影看著他,陰影下的眼眸中滿是複雜的情緒,又有些驚喜。

“但是,你,外鄉之人羅德,粉碎了他的陰謀,擊敗了可怖的惡念,沒有讓他得逞。”

“你的意志讓人驚歎,我曾經無法理解你為什麼會成為夢境之主,但那一刻,我知道了,夢境選擇任何一任主人,都是有原因的。”

直到這一刻,羅德才明白了事情原委,在感到慶幸的同時,又不由感嘆命運的神奇,謙虛地說道:“哈哈哈,是啊,你說的沒錯。”

“當然。”

人影的笑容變得苦澀。

“我是例外,我這樣一個可悲的失敗者,應該永久被夢境除名,沒有資格出現在墓碑上。”

羅德十分同情黑格奧爾的遭遇,但他想不出安慰的話,只能閉上嘴。

但人影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神色變得嚴肅。

“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阿朵莉絲和阿芙羅沒能及時想起它,將它告訴你,這是它們的嚴重失職,如果在以前,它們會受到嚴重的懲罰,但現在,這是你的權力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剛才說過了,紅之星辰黑暗吞噬者,才是夢境的核心,才是我們的本體,這是超乎靈魂之上的存在。”

“在正常的狀態下,它的力量應該是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來。”

“但由於我的情況特殊,在臨死之前,我將它分離並丟擲了夢境……簡單來說,現在的紅之星辰,是沒有靈魂的。”

羅德頓時恍然。

“難怪黑暗吞噬者提供的星能那麼少,在有量化之前才200,有量化之後也不過6000。”

人影點點頭,繼續說道。

“所以,在我的源之靈魂迴歸星辰,它便立刻達到了臨界狀態,但卻沒有提供星能。”

“即便你完成了有量化,它也沒有太大的能量,更沒有展現出它真正的能力。”

“不只如此,由於它是你的本命,你的身體和靈魂實質上也非常弱小,你的成長才會如此緩慢,成長的道路才會如此屈折,這在歷代夢境之主中,都是十分罕見的。”

羅德撓撓頭,試探著問道。

“你是說,如果一切的正常的話,我在最初就會變得很強?”

人影答道:

“是的,你會獲得一顆很強的星辰,並在完成有量化後獲得它的全部能力,你會很快成為這個人類王國的強者,並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而不是如此緩慢的蝸行。”

聽到這個答案的一瞬間,羅德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如果真的能這樣,那他的成長就不會有這麼多曲折了,他也不會有黑色飯桶,下水道之王這樣糟糕的稱號了。

羅德強忍住心如刀絞的痛感,問道。

“那我應該在哪去尋找黑暗吞噬者的靈魂呢?”

人影慎重地說道。

“我將它扔向了混沌海……這是高層靈界的區域之一,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深海之王阿斯蒙斯吞噬了它,你可以擊殺它來奪回這份力量。”

羅德瞪大了眼睛。

“混沌海?深海之王阿斯蒙斯?”

人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是的……你遇見它了?”

羅德吞了一口唾沫。

難怪這傢伙總是追擊他和夢境,甚至不惜跑到物質界中,原來是嗅到了和他吞噬力量相近的氣息。

“嗯……我與它遭遇過兩次,最近一次它破開空間的位壘,來到了遠古之城撒古斯中,還把我的命運神劍奪走了。”

人影眼神中有了一絲驚訝。

“命運神劍?”

羅德簡短地把撒古斯遠古之城中發生的事情講訴了一遍,包括他看到的過去的影響。

人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過了很久,他才長嘆一口氣。

“原來,命運之神和血肉重生之神還有這樣一段過往啊。”

“那是遠古時期,是神的紀元,命運之神就能遇見到這麼遠的未來,他沒有把遺物給我,或者更前幾任夢境之主,而是直接選擇了你,這其中一定是有某種原因的。”

人影看著他,陰影下的眼神也變得銳利。

“你是特殊的。”

羅德嘆了口氣。

“沒用,一位更強大的未知存在扭曲了既定的命運,每一個命運之手的後手,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更強大的災難,現在,我面臨的是更糟糕的局面。”

人影也嘆了口氣。

“可惜,我的靈魂已經消亡了,否則一定能從中挖掘出更多的隱秘,給你一些好的建議。”

羅德笑道。

“現在不也是有嗎?我這次回到王城後,立刻就請求組織力量討伐深海之王。”

人影點點頭。

“你現在的實力非常弱小,藉助人類的力量是必要的……”

他的話突然中斷了,影子變得透明,有一些虛幻的感覺。

“噢,我的時間要到了,很可惜,我本來想和你更久的聊聊的……真是遺憾啊……”

羅德也有些不捨,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問這個前夢境之主了,但到此刻,他又不知道該問什麼了。

“哦對了。”

人影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你既然不知道紅之星辰的事情,那麼肯定也不知道星魂了。”

羅德驚訝地問:“什麼是星魂?”

人影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身,張開雙手。

“看啊,這靈魂的荒原,這無數的灰燼,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在這最後的時刻,人影變得意氣風發,語氣中充滿了激昂和驕傲。

羅德楞了一下,本能地問道:“是什麼?”

“這是匯聚了無數人類英靈的殿堂啊,自黑暗災難出現以來,千萬年來,所有人類英雄豪傑的埋骨之處,他們的意志,他們的力量,他們的血肉靈魂,荒原將他們的一切都留在了這裡,只等待著重燃的那一天。”

“你所點燃的星辰,那都是人類的英靈。”

“這無窮的英靈,才匯聚成了夢境的偉大。”

“點燃它,讓它成為星辰,照亮後來者的道路,這就是對他們的靈魂最好的祭奠。”

“但是。”

人影忽然話風一轉,認真地說道。

“你以為有量化之後,就完成了嗎?”

“不,沒有,你缺少最關鍵的一步——獲得星辰的靈魂!”

“星魂是一顆星辰真正的核心,寄託了其主人一切的思念和情感,只有獲得星魂,你才能真正獲得一顆完整的星辰,獲得它真正的力量!”

人影的話如同雷霆一樣敲開了羅德的頭蓋骨,一股清氣自頭頂灌入,如同醍醐灌頂,在這一刻羅德總算明白了,原來他消耗了那麼多靈魂和資源,獲得的力量遠不成正比的原因!

原來是缺少這最關鍵的一步!

獲得一顆星辰的星魂!

羅德陡然想起,知識之書曾經隱約說過,在有量化完成之後,星辰還有一級。

但當時它的話非常模糊,羅德也沒有在意。

現在想來,知識之書應該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但無奈記憶的缺失讓它不明白這不對勁之處在哪。

“我該怎麼獲得星魂?”羅德急問道。

人影搖頭:“你應該先找到夢境的碎片,夢境的一部分功能缺失了。”

羅德陡然明白過來,難怪夢境中沒有關於它的提示。

可是,這塊碎片在哪?

人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回憶道:“夢境破碎之戰中,我被諸王圍攻,現在想來,可能應該在冰獄之中——高層靈界中的一個區域,你有天球之鐘,應該在那裡尋找。”

羅德認真地將他的話中每一個字都記下來,又抓緊時間問道。

“夢境破碎之戰?”

人影神色變得黯淡,但語速卻加快了。

“是啊,那是火之時代的終結,黑暗動亂和大災難的降臨,終結了我們最後的希望。”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但我的時間不多了,恐怕無法講完。”

人影漸漸地變淡,連同四周的黑暗一起。

羅德陡然又想起一件事,急忙問道:“黑暗吞噬者呢?”

人影答道:“它是特殊的,是完整的星辰,它的星魂早已經歸位,是由夢境之主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來的……我分離的,實際上就是它的星魂,它帶走了它的大部分星能。”

羅德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已經作出了決定,擊殺深海之王成為了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第二件事情,就是去冰獄中尋找夢境碎片。

“謝謝你。”他認真地說。

在這最後的時光中,人影抬起頭,羅德看見他的眼神中滿是哀傷。

“我只是一段記憶,一段過去的影像,是惡念扭曲下的副產物,儘管已經沒有意義,但我還是想從你的口中知道,繁星王國……滅亡了嗎?”

羅德輕輕點頭。

“滅亡了,根據時間推算,大約在你死後的百年。”

人影身上的氣明顯變得憔悴,充滿落寞,輕聲問。

“那繁星女王呢?蕾娜……她怎麼樣了?”

羅德簡短地把一切結果都告訴了他。

人影眼中突然爆發出明亮的光,喃喃道:“啊,不愧是你,蕾娜,蕾娜……對不起,我,是我……”

話未說完,他泣不成聲。

陰影加速消散,很快,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了最後兩句話。

“小心遠古惡念……陷害我的,不只一個。”

“永恆雕像廣場上,我留下了蕾娜的痕跡,你可以召喚她……但只有一次。”

話音消散,這個曾經的夢境之主,就此永遠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不復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