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言把楚皓拉黑後,著實不習慣了幾天。

但也就是幾天而已。

他開始忙著準備英語競賽,每天都在瀏覽考點單詞和他自己寫的作文模板,根本沒空想別的事。

直到楚皓找上門來,他才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剛拉黑了一個男朋友。

而且這個男朋友保不準要變成前男友了。

溫橋和他的課表不一樣,他週五上午滿課,但溫橋的課都在下午。顧輕言給溫橋發了個訊息讓對方幫忙帶份飯回去,可等他推開門時,卻發現楚皓正坐在宿舍裡。

“你舍友說他們忽然要開會,不能給你帶飯了,”楚皓笑著看向他,將放在桌上的飯盒從塑膠袋裡取出來放在桌上,殷勤地招呼道,“我在食堂門口看見他,讓他去開會,我負責把你的飯帶到。”

顧輕言將書包放下,冷聲道:“我不吃。”

“怎麼能不吃飯呢?你不吃飯又胃疼。”

楚皓像是沒看出來他面上的冷意,依舊溫溫柔柔地看著他:“聽話,把飯吃了吧。”

顧輕言看著面前桌上擺著的食物,微微蹙眉。

這間蒸包店他早就不太愛吃了,他記得自己曾和楚皓說過,可對方顯然沒把他說的話當回事。

“言言,你不要生氣了,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楚皓見怎麼叫人都沒有反應,原本溫柔的臉色微冷:“你為什麼最近越來越矯情了?”

“我矯情?”顧輕言索性抱著胳膊靠在桌邊,聲音平靜,“我怎麼矯情了?”

“不就是打個遊戲的事嗎?你在計較什麼?”

楚皓看向他,眼中滿是心痛和不解:“之前我也不是沒和別人打過遊戲,你怎麼偏偏就這次揪著我不放了呢?”

“我揪著你不放?”

顧輕言要被他氣笑了:“那你說說,和我道過晚安後又出現在遊戲裡的是誰?”

“那不是一直有說麼,現代年輕人所謂的‘社交晚安’。”

楚皓笑了笑,一副很有理的樣子:“我只是和你說晚安,代表我不想再在這個軟體上繼續社交了,我想去玩遊戲,有錯嗎?”

有錯嗎?

楚皓能這麼理所當然,是顧輕言沒想到的,就好像錯的不是對方,而是他一樣。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去睡覺了,還用小號打遊戲?”顧輕言反問他,“就這麼怕我知道嗎?是怕我知道打遊戲,還是怕我知道你和誰打遊戲?”

楚皓這會兒的臉色才變了。

他瞪大眼睛,張了張嘴,像一隻乞食的金魚:“不是,我和誰打遊戲了?你在說什麼?”

裝傻。

顧輕言冷冷道:“秦雲。”

“秦雲怎麼了?”楚皓的情緒有點激動,“我和秦雲只是普通朋友,他是我學弟,你怎麼總是瞎想呢?”

“我瞎想?”

顧輕言覺得有些可笑:“我瞎沒瞎想你最清楚。”

“我不清楚,言言,”楚皓好像忽然恢復了理智,臉上滿是委屈和不解,“我們之前明明好好的,你也從來不會因為這種事和我發脾氣,你這是怎麼了?”

“我覺得你......變了。”

楚皓嘆了口氣,聲音也放緩了下來:“我知道你最近在準備比賽,你很忙,我理解你情緒不穩定,但你也需要試著理解一下我,對嗎?”

“我需要人的陪伴,我也需要別人陪我一起玩。你看我們每天都在聊什麼?早上早安,晚上晚安,就好像我們只是打卡的機器而已,一點戀愛相關的事情都沒有,我有時候都懷疑自己到底談沒談戀愛。”

顧輕言看著他的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先選擇不接受顧輕言分享的是楚皓,可現在回過頭來怪他不分享生活不聊天的還是楚皓。

其實之前顧輕言也會每天拍天空、遇見的風景和吃到的食物給楚皓,但換來的卻是楚皓一句又一句透著不耐的敷衍。他的分享得不到回覆,漸漸也不再分享了。

真的是因為他而開始的嗎?

楚皓言辭愈發懇切起來:“言言,我不想我們這樣吵架,我們談了馬上五年了,人這輩子又有幾個五年呢?你非要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就和我鬧成這樣嗎?”

“我真的不喜歡別人無緣無故地懷疑我,我和秦雲只是好朋友,好兄弟,和我的那幾個舍友都一樣,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呢?你如果不信的話去問問別人,問溫橋,問楚山野,他們是不是都和自己的朋友改過一對的ID,繫結過什麼關係?”

不一樣的。

直覺告訴顧輕言,秦雲對於楚皓來說是不一樣的。

“我相信我的直覺,你就是怕我知道你和秦雲一起打遊戲,”顧輕言的聲音很冷,“你撒謊是事實,你狡辯不了。”

“言言,能不能請你多信任我一點?”楚皓看著他,那張讓他覺得面目可憎的臉上滿是難過。

顧輕言並不擅長吵架,甚至在還沒開始吵架的時候,他藏在眼鏡後的眸子已經蓄滿了水霧,但這事對他來說太大了,他前二十年人生順風順水,卻沒想到初戀談了個垃圾。

“如果你因為我和秦雲玩遊戲所以生氣,那好,我把遊戲都解除安裝了好不好?”

楚皓說著拿出手機,點開“遊戲”那個分類給顧輕言看:“你看,這都是我玩的遊戲,聯盟的手遊,吃雞,還有王者,就這麼幾個。有遊戲我肯定也會在遊戲裡認識新的人,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這一點,我可以為了你刪掉所有遊戲,我不玩了,好嗎?”

顧輕言原本很難過,但現在被他鬧得有點想笑。

這和刪遊戲有什麼關係呀?

說的不是他騙了自己,揹著自己跟秦雲雙排嗎?怎麼又上升到解除安裝遊戲了?

“好不好,言言?”楚皓依舊定定地看著他,舉著手機,“只要你點頭,我就把遊戲都卸了,往後我們也不用再因為遊戲吵架了。”

“誰不讓你玩遊戲了?別曲解別人的意思好嗎?”顧輕言被氣笑了,“你要是覺得自己沒錯你急著卸遊戲幹什麼?你卸不解除安裝遊戲幹我屁事?”

楚皓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他本來就心虛,剛剛也只是條件反射地嘴硬,卻沒想到之前一直很聽自己話的顧輕言有點不吃這一套了。

“如果你堅持自己是對的,那我們也不用聊了。”

顧輕言瞥了他一眼,眸中滿是厭惡:“滾,我覺得你噁心,分手吧。”

“分手?你覺得我們分得了嗎?”楚皓原本平靜的聲音中多了幾絲裂痕,“我們在家長面前出過櫃的,你要是和我分手了就會鬧到家長面前,到時候怎麼處理你想過嗎?”

顧輕言的臉色有些蒼白。

這點楚皓倒是說得沒錯。

他那個掌控欲過剩把面子看得最重要的媽,以及楚皓那個對他寵溺過度的媽都是自己分手路上的絆腳石,他一個人搞不定。

楚皓似乎看出了他的猶疑,又聲音急促道:“言言,我知道你是在鬧脾氣,你現在很不冷靜所以才要和我分手的,等你冷靜了你會後悔的。”

“後不後悔是我的事,你少來管我,”顧輕言覺得自己像一座搖搖欲墜的空中樓閣,卻仍為了不露怯而強壯鎮定,“滾,我不想看見你。”

他順手抓起桌上的方便筷子,劈頭蓋臉向楚皓砸去。楚皓大概知道他今天是不能勸顧輕言回頭了,只能有些狼狽地躲開筷子,狼狽地從顧輕言的宿舍落荒而逃。

宿舍的門撞在門框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顧輕言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有點缺氧。

他平時脾氣很好,罕見和誰出現這麼大的矛盾,也基本不和別人吵架,現在這麼發了一通火後像是傷筋動骨了一樣。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下,是溫橋發來的訊息:“言寶,楚皓給你帶飯沒啊?沒帶和我說一聲,我給你弄點吃的。”

“沒事,我吃了,你不用擔心我,”顧輕言垂眸,覺得鼻尖有些發酸,一字一字地敲著,“你忙你的吧,我真沒事。”

溫橋過了一會兒給他發了條語音,聽著像是他一邊走一邊錄的:“怎麼感覺楚皓精神狀態不太好,說的話都神神叨叨的,聽得我怪彆扭,他可別學網上那些人搞什麼PUA啊。”

顧輕言愣了下,問他:“什麼是PUA?”

“PUA你沒聽說過?”

溫橋似乎有些意外,緊接著又道:“一種......一種精神霸凌,對人的洗腦和控制,我說不清,分享給你一個影片,你自己看一看。”

他發完這段話後又貼了個影片連結,最後說:“你最近的狀態不好,我在想是不是這段感情給你的壓力太大了?要是真的覺得難受,那就出去走走,和別人聊聊天,跟我跟老大都行,我24小時高強度衝浪人,隨時都能當你的垃圾車。”

顧輕言看見他這個比喻後笑了下,剛剛心頭悶著的煩躁也消失了不少。

他點開溫橋分享給他的影片,認認真真地看完了一遍,手腳越來越涼。

這個影片裡講述了記起因為“PUA”而失去對人生希望自殺的人,而UP主所舉的幾個案例中,楚皓和那些男人的話術十分相似。

所以這段時間來,包括剛剛,楚皓一直在不斷地PUA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