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秋怡與魏青早就暈死了過去

而站在這十字木樁下方不遠處的,是一個年輕人。

有趣的是,這位年輕人,姓霍。

他叫霍詔。

霍家現任家主是霍玉山,而霍玉山只有一個獨子,就是那個不太著調的小少爺霍訓。

而這位霍詔,則是霍陵水的兒子。

這位霍陵水,則是霍玉山已故的大哥。

按理來說,霍家家主這個位置,其實應該是霍陵水的……

或許,這也就是為什麼,這十萬甲士之中會有霍家人的緣故。

而且據說,這霍詔與太子洛楓,時常會一起把酒言歡……

這麼看來,今天霍詔出現在這官道之上,並不什麼臨時起意。

而是早有預謀……

十萬甲士,這應當是三大世家做出的最後的掙扎。

只不過有些耐人尋味的是,洛天宸應當是知道這十萬甲士會出現在這,但是他卻沒有絲毫阻攔。

明明近在眼前的大逆之舉,卻偏偏裝作看不見。

更可笑的是,這十萬人,只為了一人而來。

此人,還是他的兒子。

為了殺了他,為了攔住他。

為了不讓他回家。

可家中的父親,卻只是這麼靜靜的看著。

甚至那十字木樁上綁著的,那被鮮血浸透衣衫的女子,那位……他的髮妻。

竟也是他親手將其推到懸崖邊上的。

洛天宸收起法相,對於那匍匐在地的二人,洛天宸甚至都沒有去多看一眼。

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洛天宸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現時,他已經是身在皇都城頭之上。

洛天宸負手而立,仰頭看著前方那密密麻麻的十萬甲士,面無表情。

城頭之上還站著許多熟悉面孔。

有首輔段胤霖。

還有那宋家老家主宋無祁與現任家主宋闕。

此外,還有靖王洛蕭與楚夢璃。

洛蕭死死的盯著洛天宸,雙拳緊握,身體顫抖。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非要把他逼入死局不可,你非要親眼看著你的骨肉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罷休?!”

對於洛蕭的話,洛天宸置若罔聞。

洛蕭忽然勃然大怒,他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戰刀,於城頭之上持刀而立,他眼神冰冷而失望的看著洛天宸,絲毫不掩飾自己言語之中的殺意。

“洛天宸,你如果非要如此行事,那麼日後洛朝,便再無靖王。”

“我,也再不是皇室洛家之人,我就當那個曾經的皇兄……死了。”

洛天宸仍舊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洛蕭慘然一笑,他知道自己不是洛天宸的對手。

自己這位皇兄,何等心性?何等手段?

他會顧及手足之情?

或許曾經會。

但是當他坐上那張龍椅之後,想來應該就不會了吧。

洛蕭也不再言語,他縱身躍下城頭。

只不過在臨走之前,他仍舊是留下了一句話。

“洛天宸,如果你只把毅兒當作了一個隨時都可以拋棄的棋子,那也請把我逐出皇室。”

“我洛蕭,從今天開始便不再是皇室的人。”

“當年,毅兒被你抽離血脈,我沒能站出來。”

“被你逼到霸天王朝,我還是沒有站出來。”

“今天,若只剩一死,那麼……”

“蕭叔陪他。”

語罷,洛蕭的身影已經是躍下城頭,愈走愈遠。

可洛天宸,仍舊是沒有任何的神情變化。

甚至連看都未曾去看洛蕭一眼。

就連一旁的段胤霖都微微變了臉色,他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選擇了沉默。

楚夢璃一直都沒有說話。

她只是站在城頭上,動作輕柔的為自己戴上了一隻耳墜。

是那滴鮫人淚。

是當初,他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禮物。

楚夢璃看著遠方那通天黑柱,竟然笑了。

北方有佳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下一刻,她竟是也躍下了城頭。

若不能救君於亡命之際,便與君同死。

一旁的宋闕神情動容,他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父親宋無祁,卻發現宋無祁正在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宋闕死死的攥著拳。

他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

不該如此。

世間很多事情,或許沒有對錯。

同一件事,對於某些人來說,或許便是對的,理當如此。

可對於另一些人來說,便是錯的,錯得離譜。

宋闕握住了自己的背後重劍殘沙的劍柄。

宋無祁面色瞬間一變,他猛地按住了宋闕的肩膀。

宋闕沉默片刻,竟是當眾說了一句大不敬的話。

“我覺得,這不對。”

宋無祁面色劇變,可是還不等他出言訓斥,那許久未曾開口的洛天宸,竟忽然背對著二人說道:“你覺得不對,朕卻覺得對。”

“所以朕站在了這裡。”

“你若覺得不該如此,也可以下去,朕不攔著你。”

此言一出,宋無祁的面色頓時一白。

可宋闕卻灑然一笑。

他後退半步,背劍作揖:“既如此,宋闕便謝過陛下。”

言罷,宋闕竟然真的一躍而下,落下城頭之後,甚至都未曾回頭,大步向前,他背對著城門朗聲道:“父親,請恕孩兒不孝。”

“孩兒這一生都在走您鋪好的路,今日,孩兒想走自己的路了。”

“孩兒這半生,知己寥寥,他算一個。”

“請恕孩兒不能看著他死在我面前,而我這個做朋友的,卻只是站在這,無動於衷。”

宋闕越走越遠,直至身形模糊。

宋無祁方才那按住自己兒子肩膀的手微微顫抖。

他的目光,始終在自家兒子的背影上,未曾挪動一絲一毫。

宋無祁身前,負手而立的洛天宸看著遠方,似乎在喃喃自語。

“有人鋪路……”

“又何曾不是一件幸事呢?”

——

石崗郡中,有一騎策馬而出。

他舉著一面已經有些殘缺的王旗。

他的鎧甲,已經破碎不堪,渾身上下滿是鮮血,就連臉上都已經滿是血汙,甚至已經看不清他的長相。

他死死的握著這面王旗,直奔那八百里官道。

他的身後,空無一人。

只有這麼一騎,浴血而出。

那座止戈橋上,無數的屍體跌入河中。

這條止戈河,於今夜,徹底變成了血紅色。

止戈二字,似乎變成了一個笑話。

那五萬人,全軍覆沒於此。

隱風樓的刺客已經離去,他們同樣是死傷慘重,大戰落幕之後,只餘下一十八名刺客。

足足死了八十名榜上有名的刺客!

若是晨默知道了這裡的戰況,恐怕要白頭之上更白頭。

蘇巍重傷倒地,昏迷不醒。

化身左塵的陳濁,也是口中嘔出大口鮮血,氣息萎靡。

他原本並沒有打算在這死磕,帶領武陵鐵騎撤出戰場,這是他原本的預想。

可誰知這五萬之中,竟然還藏了一位極其擅於隱匿氣息的神海境高手。

此人騙過了所有人,不光重傷了蘇巍,甚至還差點殺了左塵!

此人最終雖然依舊是死在了這止戈橋上,但是卻將所有人,拖在了這裡。

最終,武陵鐵騎全軍覆沒。

只有那名為齊衡的將領,以重傷之軀,舉起那破爛王旗,獨自一人,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