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玉書嘴唇顫抖,他扭頭看了宿幽蘭一眼。

眼中有苦澀,有複雜,但更多是悔恨。

她不是她。

自己,好像也已經不是自己了。

申屠玉書將視線投到洛毅的身上,他不知該如何開口,猶豫良久,也只不過是說了一句“多謝。”

洛毅神情也有些複雜,嚴格的來說,他們之前見到的申屠玉書,根本就不是申屠玉書。

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申屠玉書,才是真正的他。

當回憶如潮水般湧來,當昨日的我與今日的我一同回眸對視,那剎那間的失神。

是為了過往,還是為了過往中的舊人。

“你不需要謝我,這只是一場交易,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

申屠玉書神情落寞。

其實,洛毅很能理解申屠玉書此刻的心情。

當得知自己最信任的人,才是那個傷自己最深的人。

那一刻,整座世界都在崩塌。

乾坤洞的那位宗主,是申屠玉書的父親。

為了大道登頂,不惜用自己的兒子觀道。

一次又一次的切割覆蓋他的記憶。

“太上忘情……”

洛毅搖了搖頭,“人之所以叫人,是因為人擁有七情六慾,擁有炙熱的情感。”

“若做到真正的忘情,人……還是人嗎?”

聽到洛毅的話,申屠玉書渾身一顫。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終,申屠玉書轉頭看向伊秋寒。

“二長老,我們……回去吧。”

申屠玉書雙眸之中沒有半點光彩,他喃喃自語道:“我想……問個明白。”

可誰知伊秋寒卻忽然搖了搖頭。

“走不了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今天,誰都不能離開這裡。”

她頓了頓,用一種極為堅決的語氣再次說道:“誰都不能。”

“有些秘密,你們不該知道。”

李酒寒皺眉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伊秋寒一臉平靜道:“知道了,就要死。”

她望向申屠玉書,歉意道:“少洞主,我會帶你回去,但不是現在。”

“放心,這裡發生的一切,你都不會知道的。”

“你還是那個乾坤洞的天之驕子,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伊秋寒的眉心忽然多出了一點嫣紅。

一股強橫的波動,忽然從伊秋寒的體內傳出!

李酒寒神情驟變。

一股遠傳通玄境二玄的氣息波動從伊秋寒的體內傳出……

這股氣息,甚至超過了先前的何苦!

要知道,何苦可是半隻腳踏入三玄之境的強者!

那麼此刻,伊秋寒所流露而出的氣息,很有可能已經達到了真正的三玄之境!

就連任縹緲都皺起了眉頭。

牧倉也滿臉震驚:“我剛才就說了,介娘們,不像好人。”

“果不其然啊……”

鐵柱撓頭憨笑,似乎是覺得牧倉說的話很是有趣。

牧倉看了鐵柱一眼,“介娘們現在要把咱們都宰了,你還笑得出來?”

鐵柱還是撓頭傻笑。

李酒寒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了二人面前,他看了牧倉一眼。

“有機會就逃,我攔不住她。”

牧倉皺眉道:“乾坤洞二長老,老牌二玄強者,厲害自然還是厲害的,可還沒到這種地步吧?”

李酒寒凝重道:“她正在燃燒自身命元與血脈。”

牧倉一愣,“什麼?!”

“就為了這一個申屠玉書,不應該吧?”

“之前搶奪那神帝傳承之時,也沒見她如此玩命啊!”

李酒寒搖了搖頭,“此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事關乾坤洞那位宗主的大道,甚至很有可能是那位宗主躋身歸仙的契機。”

“只不過這等契機,被洛毅誤打誤撞之下公諸於世,此事不可謂不小。”

李酒寒忽然拔劍出鞘:“所以,在場眾人,每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要死。”

“況且,如此歹毒的觀道,若是傳了出去,乾坤洞的千年聲譽都會毀於一旦。”

李酒寒的劍身之上忽然覆上了一層寒霜。

“走,不要回頭,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我已經通知了宗主,希望他來得及。”

李酒寒的臉上浮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伊秋寒的境界,當然沒有那位何苦高。

但是,千萬不要小覷一位二玄境強者不顧一切的燃燒命元與血脈,所換取而來的境界與殺力。

伊秋寒此舉,對自己的傷害當然極大。

今日伊秋寒就算不死,也註定要跌境,而且最少都要消耗百餘年的壽命。

按理來說,一位長老而已,不該如此拼命才對。

可伊秋寒,偏偏就這麼做了。

只不過洛毅的神情卻並沒有太多意外。

殺人滅口這種事,他見得多了。

早就見怪不怪了。

雖然關於申屠玉書的這一切,是一個意外,但是洛毅既然敢將這件事說出來,敢讓申屠玉書看見“真我”,就意味著洛毅早就想好了退路。

他可不是那種走一步看一步的人。

這裡鬧出的動靜這麼大,想必早就已經有人注意到這裡了。

要知道,這裡是北域。

這些南域中人,的確很強,境界高深,殺力之高讓人望塵莫及。

但是,他們畢竟是從萬里昭昭之外的南域而來。

在這裡,他們是外來者。

洛毅忽然側頭低聲對宿幽蘭說道:“放心,我會把你安全帶回去。”

洛毅看見了宿幽蘭受傷的那隻手,他猶豫一下,緩緩握住了宿幽蘭的手腕。

絲絲縷縷的造化之力從他掌心浮現,宿幽蘭手上的傷勢頃刻間便恢復如初。

洛毅不等宿幽蘭開口,便將其拉至身後。

“還記得咱們是怎麼離開朱陵洞天的嗎?”洛毅忽然問道。

宿幽蘭先是一愣,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

“你……你是打算……”

洛毅點了點頭。

“也只剩這個辦法了。”

剎那間,一個黑衣少年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洛毅的身側。

他的憑空出現,沒有半點氣機流轉,甚至沒有半點氣息外洩。

少年墨黎的頭上還蹲坐著一個火紅色的小麒麟。

小麒麟昂首挺胸,看上去威風凜凜。

墨黎伸手拽住洛毅的衣袖,一雙大眼睛怯生生的看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