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皎一路往回趕,絲毫沒有耽擱。

或許沒有趙善風雨送衣裳的事情,段皎疲憊後可能會休息。可是趙善身為皇帝,卻如此的體恤他,恩情無雙,他豈能辜負一番心意呢?

不能辜負!

必須報答陛下的恩情。

好在夏天的暴風雨不持久,段皎走了一個多時辰後,雨停了,大風也停了,太陽再度出現,雖然已經是斜陽西下,趕路卻不難。

段皎抓緊時間趕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臨淄。

重新回來的段皎,雙眼神采奕奕,只是身上卻風塵僕僕,很是疲憊,連臉上的鬍鬚都亂了。

這和段皎平日裡不相符。

平常時候的段皎,一貫收拾得一絲不苟,講究規矩,做事情古板。遇到趙善後,段皎的規矩可以改變,一切都可以變通。

讀書人就是這樣。

主打一個靈活。

段皎沒有急吼吼去見孔神通,先回了一趟家中,更換了一身衣袍,又小心翼翼把趙善贈送的衣裳收藏好,才起身朝大將軍府去。

段皎覲見,孔神通直接在書房接見。

孔神通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眼神迫切,問道:“段老去昌邑縣見趙善,結果怎麼樣?”

“成了!”

段皎毫不猶豫回答。

“好,好,好!”

孔神通接連說了三個好字。

他神色激動,歡喜道:“趙善接納了月兒,老夫就是皇帝的老丈人,就是國丈了。”

“哈哈哈……沒想到老夫這樣一個賊匪出身的人,大字不識幾個,只有一身蠻力,竟然成了當今皇帝的國丈。”

“我孔家祖墳冒青煙了,我孔神通死後面對列祖列宗,也敢挺直腰桿了,我孔神通太厲害了。”

一番自吹自擂後,孔神通才看向段皎,讚許道:“段老,辛苦你了。”

段皎說道:“老朽不辛苦。”

孔神通一貫言行無忌,激動下起身走到段皎的身邊,一巴掌拍在段皎的身上,興奮道:“謝謝你。”

段皎面頰抽了抽,怒目而視,大吼道:“大將軍,好歹收斂點力量?莫非大將軍剛成了國丈,就要過河拆橋,要殺了老朽不成?”

段皎是讀書人。

一把年紀了,還長途奔波回來,身體很疲憊,渾身都倦怠。

孔神通雖然四十多歲,卻力大如牛,體魄堅韌。他一巴掌落在段皎的肩膀上,險些把段皎打得散架了。

孔神通有些尷尬,嘿嘿笑道:“剛才過於激動了,段老莫怪。你看我一個大老粗,突然成了國丈,沒有暈過去,就已經很好了。歡喜一下,也是正常的。來,來,您老坐下,咱們好好說。”

段皎哼了聲,自顧坐下。

他和孔神通是認識多年的老相識了,相處也比較輕鬆。

孔神通回到坐席坐下,詢問道:“段老去見了趙善,他長相怎麼樣?說話怎麼樣?接人待物怎麼樣呢?”

段皎皺眉道:“大將軍只顧私事,不問一問談了些什麼大事嗎?”

“問個屁啊!”

孔神通揮了揮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說道:“你負責政務,月兒負責軍務,老夫什麼都不需要管,只管上陣衝鋒就是。我現在,關心的是趙善這個人,他不是良配,老夫可就要悔婚了。”

段皎沒有計較孔神通的粗怒。

這是當父親的苦心。

也是一個父親的擔心。

有了女兒的男人,雖然有貼心或者黑心的小棉襖,卻是實打實的軟肋,會擔心她嫁過去被欺負,會擔心她日子過不好。

段皎微微一笑,回答道:“回稟大將軍,少主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孔神通一副八卦模樣,問道:“快說說。”

段皎闡述道:“陛下龍章鳳姿,天日之表,丰神俊朗,威嚴赫赫。陛下一坐,便是淵渟嶽峙。陛下一笑,是春風拂面。陛下一怒,是流血漂櫓。總之,陛下的是極好,雄才大略,萬古聖主,少主眼光好,選得好。”

“哈哈哈……”

孔神通笑了起來,更是得意,拍著胸脯道:“你也不看看,月兒是誰的種?趙善能讓你這樣的老古板,都不吝誇讚,我也就放心了。”

段皎繼續道:“請大將軍放心,陛下不論相貌,亦或是品行,乃至於接人待物,都是一等一的。老朽打聽了陛下身邊的情況,據說陛下貴為皇帝,宮中的妻妾其實不多。”

孔神通捋著鬍鬚點頭。

心中愈發歡喜。

這一刻,孔神通才沒了擔心和顧慮,能放心的嫁人。

他是有打算的。

如果趙善不是良配,就算趙善大軍壓境,就算不敵趙善,孔神通也敢和趙善鬥到底,不會怕趙善,更不會屈服。

孔神通情緒穩定了,才回到政務上,吩咐道:“老段,說說皇帝的安排吧。”

段皎回答道:“大將軍,陛下說接下來的重點在徐州。”

“陛下要攻打徐州了,會安排岳飛鵬繞過我們的地盤,南下東萊郡,先剿滅東萊郡的呂方,就著手南下徐州。”

“我們也往南邊靠,等岳飛鵬解決了呂方,我們和岳飛鵬一起攻打趙躍,陛下的大軍也會出動。”

“屆時,陛下、岳飛鵬和大將軍一起進攻。”

“這是軍隊的作戰安排。”

“陛下還說迎娶少主後,仍然會給大將軍國公爵位。如果在攻打趙躍的過程中,大將軍能立功,還會有額外的嘉獎。”

段皎闡述了趙善的策略,也補充了些,給孔神通簡單畫餅。

孔神通一貫是武夫思維。

好鬥,也喜歡征戰廝殺,一聽到要攻打趙躍,反而是興奮了起來。

孔神通搓了搓手掌,興奮說道:“趙躍這個偽君子,老子早就看不慣他了。如今要剿滅趙躍,正好。”

“當初,他想和我聯姻,一副聯姻是有利於我,是給我面子,是抬舉我的意思,實在讓人不爽。”

“之前因為你和月兒勸說,讓我考慮大局,也就算了。”

“現在咱們站在皇帝的一邊,要和趙躍開戰,正好合適。”

孔神通眼神粲然,激動處乾脆站起身,捋起袖子露出砂鍋大的拳頭,開口道:“不滅掉趙躍,老子把名字倒過來寫。月兒要嫁給皇帝了,我這個當老子的,豈能不為女兒掙點面子嗎?”

段皎笑道:“大將軍說得對。”

話鋒一轉,段皎繼續道:“陛下除了安排大將軍的任務,也說治理青州的人,必須是大將軍的人,讓老朽擔任青州刺史。”

孔神通頷首道:“老段你有能力,做事情也仔細,唯一的缺點就是醜了點。醜是醜,卻有能力,我相信你不會讓皇帝失望的!”

段皎面頰抽了抽。

這是誇獎嗎?

孔神通又問道:“青州你做主,本將不擔心,接下來怎麼算計趙躍呢?”

段皎問道:“這事情,可否請少主來一起商議?”

孔神通點了點頭,立刻安排人去把孔令月喊來。

孔令月進入後,孔神通說了婚事定下的事情,又說了攻打趙躍的三方進攻計劃,沉聲道:“月兒,我們要拿下趙躍立功,你有什麼想法?”

孔令月一時間有些恍惚。

要嫁人了。

是嫁給趙善。

她二十多年一直單身,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現在嫁人的事情突然來臨,孔令月心中情緒自然有些複雜。

孔神通見孔令月愣神,搖頭輕笑道:“月兒!”

啊!

孔令月驚呼一聲回過神,深吸口氣道:“父親,您說什麼?”

孔神通哼了聲道:“我說攻打趙躍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

孔令月問道:“老師有什麼建議呢?”

段皎道:“目前的大方向,是岳飛鵬要去東萊郡,從東萊郡進攻。陛下的大軍也進攻徐州,我們的軍隊南下。”

孔令月想了想,回答道:“老師,乾脆做一個調整。”

段皎問道:“怎麼調整呢?”

孔令月解釋道:“為什麼一定要我們主動去攻打趙躍,而不是趙躍請我們出兵相助呢?我們將計就計,再順勢進入裡應外合呢?”

“我反而認為,沒必要三方一鼓作氣進攻。”

“第一,我們先按兵不動,觀察岳飛鵬和陛下大軍的情況,任由陛下和岳飛鵬攻打趙躍。”

“第二,趙躍遭到攻打,實力不足,擋不住陛下,必然來求助我們,我們就順勢進入徐州幫助趙躍。”

“第三,大軍一進入徐州,就裡應外合,藉機斬殺趙躍。”

孔令月開口道:“這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段皎捋著鬍鬚搖頭,解釋道:“少主的想法,老夫早就想過了。第一點可以安排,可是第二點有太多的問題。”

“比如,趙躍派人來求助,不讓你去幫助他防守,是讓你去攻打兗州,打趙善的後方,迫使趙善撤軍呢?”

“亦或者,讓你去攻打趙善的大軍,而不是讓你去徐州呢?”

“這些才是最可能的。”

段皎侃侃而談,思路更是清晰,說道:“趙躍邀請你的兵馬去徐州腹地參與防守,引狼入室,近乎是不可能的。”

孔神通捋著鬍鬚道:“月兒,薑還是老的辣,老段的話有道理。”

孔令月自通道:“不,我還是覺得可行。”

孔神通問道:“你要怎麼辦?”

段皎跟著看過來。

孔令月說道:“老師,岳飛鵬繞過我們這裡,必須有一個前提,要讓岳飛鵬來攻打一陣兒,佯攻失敗後無奈繞開去東萊郡,避免趙躍懷疑。”

“第二,趙躍派人來求助,我們就是不去攻打趙善腹地,就是不去攻打趙善的兵馬,反而藉此敲詐趙躍的錢財和鹽鐵,才出兵幫助趙躍。”

“趙躍虛偽,疑心重,因為我們敲詐,符合賊匪行徑,他反而不會懷疑。”

孔令月說道:“我們採取這樣的策略,不需要考慮其他。當然這個計劃如果不行,那就很簡單了,迴歸原本的策略,三管齊下直接殺過去。”

段皎思考一番。

許久後,段皎搖頭道:“老夫不贊同少主的建議。”

孔令月很是詫異,問道:“為什麼呢?”

段皎回答道:“第一,策略已經和陛下敲定,調整策略,一來一回或許會錯失良機,也容易打亂陛下的計劃。”

“第二,趙躍只有一個徐州,兵力衰微,我們是三方兵力,遠遠強於趙躍。有這樣的實力,不採取一力降十會的策略,反而搞陰謀詭計,浪費心思。”

“第三,大將軍要揚名,少主要揚名,就必須真刀真槍的廝殺。為了未來鋪路,也必須要正面廝殺。”

段皎正色道:“少主之前回來,說要幫助陛下暗算趙躍,現在不需要,也不需要岳飛鵬來假裝攻打我們,就是響應陛下強攻徐州,為我等正名。”

孔令月聽到後眼前一亮。

正名嗎?

合該如此!

也該青州軍出動,徹底展現出青州軍的鋒芒。

孔令月深吸口氣道:“老師的話,弟子明白了,就按照原來的策略進行,強攻趙躍。”

段皎微笑道:“少主明白就好。”

孔令月一貫是行動派,定下了策略,就和段皎、孔神通商量了起來,該怎麼去攻打趙躍,該怎麼幫助岳飛鵬解決青州地方上的賊匪。

諸多事情安排,與此同時,趙善安排的通知也傳到濟南郡,朝岳飛鵬的軍中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