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獅子會待遇好,中年司機月收入少說也上萬,他看過票據,價值近八萬,收一千保管費真不多,相信應該是紅獅子會開建以來首次在做的慈善。

首飾八成不是買給原配,捨得為原配買這麼貴首飾的男人絕不會進紅獅子會那種賊窩。

喬帥推車正打算走,耳邊聽到一個老太正對一箇中學生千恩萬謝,學生臉上盡是自豪與稚嫩,順著老太的指點,走向一家農家土菜館。

中學生推開玻璃門,攙扶著據說三天沒吃飯的老太進門,耳邊播放著爛大街的《北京歡迎你》。一路被誇,中學生紅光滿面,剛要坐下,背後傳來一句,“外婆,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你是誰?”

“你大外孫陳凱啊,媽喊我四處找你,你是不是又找人請你吃飯,別吃了,早餐都吃了八回。”

喬帥衝中學生致謝,解釋說外婆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經常忘記自己吃過飯,中學生本能地信了,一分錢感謝費都沒要。

老太見煮熟的鴨子飛了,眼疾手快地要追過去,被喬帥寬闊的身形擋住,抬頭對上老闆娘錯愕的臉,“誰請不是請,您坐下,這頓飯我來,老闆娘,上菜!說實話,我也餓了,剛做完好人好事,把我累壞了。”

喬帥拉老太一起坐下,順便放下書包和錦旗,顯擺道,“剛被紅獅子會表揚,又遇到餓暈的老太,老天旺我。老闆娘,招牌菜各來一個。”

老闆娘和老太眼神接觸,咬牙答道,“好嘞!”

菜陸續上桌。

喬帥立刻風捲殘雲,沒形象地吃起來。

“你到底想幹嘛?”

“我想見義勇為,你能不能幫我?”

“????。”

“一會兒我給你五百塊,你給我搞個錦旗,像什真情無私,大愛無聲,授之以漁,報之以禮什麼的,都行,剩下的錢都是你的,以後我爸媽問起,你就說是我幫了你。”

老太眯縫起雙眼,原來這混小子打的是這個主意,世風日下,現在的中學生一點也不單純。

“你給這麼多,不吃虧?”

“你拿我五百,回頭我爸獎勵我五千,win-win,懂不懂?”

喬帥熟絡地問老闆娘有沒有廁所,聽到沒有,失望地拿著錦旗,就要出門,“我上個大號,馬上回來,你可別跑了。”

“帶錦旗幹嘛?”

“聽說這玩意辟邪,公共廁所死鬼多,有點怕。”

見喬帥書包還在,老太和老闆娘放心地讓他離開,怕他折返,不敢過多交流。

老太低頭一看,臉都黑了,不是請我吃飯麼,菜呢,盤子都踏馬照見臉上老年斑了…

十分鐘後。

老太反應過來,翻開書包,露出幾塊磚頭,叫上老闆娘一起出門,哪還有“見義勇為”中學生的影子。

一輩子玩鷹,被鷹啄瞎了眼。

這孫子,以後大有可為。

“這幾盤菜,小兩百塊呢。”

老闆娘氣得直跺腳,齜牙咧嘴地像只獵豹,一抬頭,看到四五個民警朝飯館走來,來者不善。

喬帥放下電話,打著飽嗝從便利店出來,嘴邊還嚼著一片綠箭,秉持著剛吃完不能運動的科學規律,推著車緩慢行進,聽到背後有人喊“陳凱”,忍不住回頭,正是之前被他截胡的中學生。

“陳凱,你外婆呢?”

“在南泥灣。”

“你怎麼一個人離開?”

“同學,我不叫陳凱,你認錯人了。我掐指一算,你剛才是不是想請一個老太吃飯,你運氣好,被神仙搭救,那老太和飯店老闆都是人販子,你差點被賣到緬北噶腰子。”

“陳兄,那不就是你麼?”

喬帥擺出一副被人看穿後的囧狀,“我偽裝得這麼巧妙都被你發現了,凡人,有沒有人說過你眼光很毒?”

“你戲真多。”

“你看我救了你一命,化緣個千兒八百不過分吧?”

中學生翻開口袋,“我沒錢。”

喬帥一甩袖子,罵罵咧咧地騎上車,“和老子一樣的窮逼,這年頭,幫了人都沒錢拿,什麼世道。你別想著跑路到越南柬埔寨經馬來汶萊到墨西哥,有欠有還,再欠不難,閻王爺都甭想欠我一個銅板,記得你差我一面錦旗。”

“???”

中學生原地懵圈,暗罵這是個神經病,一轉頭看到陳凱的外婆和飯店老闆娘都戴著手銬,在民警的簇擁下朝不遠處的警車而去。

中學生人都傻了,又聽到附近的人議論,這二人真的和緬甸蛇頭有勾結,摸了摸健在的腰子。

“難道世上真有神仙?”

“神仙”剛擁有一副年輕有朝氣的身體,趕往城中村的家,見四周無人,嘗試了一把雙手脫靶的快樂,小說中青春的疼痛,三分鐘後,變為屁股的疼痛,車翻了,人也倒栽蔥進誰家的菜地裡。

“你大爺的。”

喬帥掙扎著起身,抬腿欲走,不料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你賠我的小青菜。”

喬帥轉過頭,一點也不尷尬,大氣道,“多少錢,我全包了。”

大媽舉起兩根手指,喬帥絕不做冤大頭,眼神瞥向被他壓壞的兩米見方的菜地,起碼壓壞了近二十斤,按照市場價,接近百元左右,不由怒從心頭起,屁股啊屁股,你真是個敗家娘們。

“你不要看我是學生就坑我,兩百也…。”

“最低二十,少一分都不行。”

“多少?!”

“多了麼,”大媽明顯有些慌亂,以為自己獅子大開口,“我平常賣給菜販子都是八毛,你還壓壞了土壤,加幾塊怎麼了?”

喬帥拉起大媽的手,感慨道,“好人吶!”

大媽嚇得一激靈,急忙抽出手,離他遠遠的,神經病吧,二十塊就激動成這樣。

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訛錢能訛個位數,不是菩薩勝似菩薩。

一想到菜價,喬帥腦海中一段被封存的記憶漸漸浮現出來…

喬帥掏遍全身上下,也沒找到手機。大眾認知中,蘋果仍是水果,哪怕今年它已經出到了iPhone3G。Google剛於07年11月釋出Android系統,08年是智慧手機最重要的一年,想做到大眾化,依舊任重道遠。

“想掃碼支付都做不到,”喬帥一臉不屑,心一橫,試探性地指著附近菜地問道,“你有多少菜,我全要了,比菜販子便宜就行。”

他尋思著,一個本地土著撐死了30畝地,又不可能全都種菜,麥田、棉田肯定佔多數,又由於化肥使用超標多年,秸稈被細作嚷著禁止焚燒,多數土地都毀了,他手中的一千塊錢一天內倒手就能賺幾倍。

憑藉記憶,今夜三更,合安高速會發生嚴重擁堵,長達十二個小時,數十輛運輸蔬菜的大貨車無法通行,導致舒州部分菜市場菜價瘋漲,其中一個就是喬帥居住地城中村附近的菜市場,那一天,菜販子都賺翻了,但勞動人民都荷包疼。

不過,喬帥並沒有廣而告之的菩薩心腸,畢竟菩薩成天坐辦公室,不諳世事,不懂人心不足。

“你都要,我直降兩毛。”大媽豪爽地哈哈大笑,臉上褶子都繃不住要搶錢。

六毛/斤,豈止是白菜價。

“你有多少小青菜,我都要了。”

小青菜比上海青好吃,經常供不應求,是菜市場中的菜王。

大媽扭頭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菜地,“大概十畝地,具體多少不清楚,超過一千五百斤是有的。”

“大媽,你才是菜販子吧?”

十畝全種小青菜,不是狠人就是專業人士。

“你有多少地?”

大媽有點想不起來,硬生生地答道,“這邊才一百多畝。”

“……。”

幾分鐘後,喬帥和老地主婆達成協議,拿下全部的小青菜,地主婆一高興,附贈了二十幾顆大白菜和十幾斤生薑。

不愧是富婆,大方。

當場是拿不走的,肯定還要找幫手,一會兒聯絡吳濤,晚上來花前月下/瓜田李下,再借他家的手動小三輪搞運輸,借人又借車,還不用貼錢,爽歪歪。

白嫖的快樂一般人不懂。

不是一般人的喬帥不敢再玩脫靶了,小心翼翼地騎著車,城中村除了髒亂差,道路崎嶇不平也是特徵之一。

城中村都沒正式名字,卻不妨礙取諢名,喬帥所住的叫“潛龍山莊”,聽起來氣勢恢宏,實際上附近最窮,也就比叫花子住的橋洞好一點。

重生以後,喬帥依然記得家在哪,停好車,大喇喇地推門進去。

城中村夜不閉戶的多,甚至房門大開也不是沒有,大家都窮,壓根就是誰比誰更窮系列。

八十平的小居室,一樓,喬帥一直住到高中肄業的第二年,他住進了員工宿舍,以後是一個個員工宿舍,最後是一個個出租屋,到死都沒有自己的房子。

正圍著髒圍裙的是潮麗萍女士,家庭婦女的臉家庭婦女的身子,也是一輩子家庭婦女的命,婚後只圍著兩樣轉,鍋爐和孩子,老公忽略不計,可有可無,一如其它的國產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