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幾道會參與陪審的訊息一經傳出,站在湖邊橋頭上的學子們果然一下子慌了神。

“在徐詩王的面前賣弄詩詞,豈不是自討苦吃?”

“王兄,我怕。”

“有何好怕的,大家趕緊把原稿拿出來,到時候忘記了詩詞記得照著紙上的念。”

“早知道下午比上午審得還要嚴,我就不來獻醜了,這場才子大會的難度都快趕上春闈科舉了。”

寧無礙擠在人群之中,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哪怕袖子裡塞著五弟親自批改的那首《野竹》,心裡還是止不住地打鼓。

誰都知道,上午登島的十二人裡,有十人都是買的詩。

作詩人被徐詩王讚譽為當世詩仙的稱號,更是不脛而走。

寧無礙覺得有五弟的十首詩在前,哪怕他這首是五弟親自改的,可卻是在他的詩作上改的,能否過關,還是一個未知數。

就在湖邊橋頭所有學子們滿臉愁雲慘淡之時,季謹與徐幾道乘轎來到涼亭。

與此同時,沈家小廝當眾宣佈季謹制定的新的評審標準。

“才子大會,現在繼續,由於徐詩王親自陪審,下午便不再採用上午時逐一朗誦詩詞的方法,改為十人一組比試,選出一位優勝者,面見季小姐與徐詩王確認合格後,方可登島!”

“大家若無詩稿也不要慌張,季小姐已備好上等的筆墨紙硯,可供大家書寫。”

新的比試規則一出來。

剛才喪失了鬥志的學子們,一下子像打了雞血般,又重新昂首挺胸直起了腰。

他們比不過文采過人的詩仙,難道還比不過水平差不多的同窗?

就算最後還得經歷面見徐詩王這一關,但有了戰勝同組九人的自信與實力,登島那是唾手可得,誰還會懼?

“希望各位才子們能夠精益求精,力爭登島,為防止有人作弊組隊,便按照大家的排隊順序,由專人收取各組的詩詞送入涼亭之中。”

季謹如此公平公正的安排,引來學子們的歡呼叫好。

上午時,富家子弟們花十兩銀子買下“詩仙”的詩登島一事,早已人盡皆知。

那時候有錢能使鬼推磨,此時也能夠買通九個參與比試的學子組隊,矮子裡面拔將軍。

宣佈完規則後隨機選擇的話,則全靠個人的實力,以及些許的運氣。

寧無礙想到這裡,眉眼間也露出自信的笑意。

若是十首裡面選一首,五弟為他修改的這首詩入選的可能性極大!

就在寧無礙站在當場等候沈家小廝來收詩稿時,肩膀被摺扇重重地敲了一下。

這一下落在別人身上至少要青腫幾日,幸好他皮糙肉厚,但也感覺裡面應該是破了皮。

轉過頭來,便看到葉昌隆正用手敲擊著摺扇,一臉嘲諷地打量著他。

“寧三,看你笑得這麼開心,難道是你那個草包五弟與那位詩仙交情不錯,替你求來了一首佳作?”

寧無恙賣詩一事,學子之間稍微一打聽便能知曉。

正因為寧無恙沒有隱瞞,再加上大家都認為那是詩仙小試牛刀,根本不是貪圖賣詩的一百兩銀子。

所以誰賣的詩根本不重要,誰寫的詩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

葉昌隆對於賣詩一事,卻是十分在意。

由於那個詩仙橫空出世,導致寧無恙運氣好白撿了一百兩,自己搶佔平安醫館想讓寧無恙流落街頭的計劃因此落空。

方才看到寧無礙在前面擋路,他便故意擠上前來諷刺幾句。

“我寧無礙雖無大才,卻也不會請人代筆,不像葉公子,可以請柳小姐替你去涼亭裡周旋。”

寧無礙看向擠開人群走進涼亭的柳晴芳看去。

由於徐幾道下午來陪審,本來佔地不大的涼亭,連柳晴芳坐著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和婢女一起站著。

好歹是名滿金陵的才女,如此委屈自己,所圖為何,寧無礙見過了柳晴芳上葉家馬車的事後哪裡還不明白。

柳晴芳是在為葉昌隆保駕護航。

“你胡說八道!”

葉昌隆被說破心思,惱羞成怒。

寧柳兩家還未退婚,他可不想吃不到羊肉還惹一身騷。

更何況上午沈家小姐還表現出對他的維護之情,他自然更加不會承認此事。

“多說無益,葉公子還是專注於眼前的比試吧。”

寧無礙也不想把他與五弟的推斷當眾說出來,看到沈家小廝已經走過來,便準備借其手中的紙筆寫下改後的新詩。

不巧的是,由於他常年習武,舉手投足間動作大了些,袖口的草紙便擠落出來,飄到了葉昌隆的腳邊。

“寧家可真是窮酸,連打草稿用的白紙都沒有。”

葉昌隆譏笑一聲,直接把草稿塞到沈家小廝手裡。

寧無礙沒想到葉昌隆竟撿到草紙不歸還,正想討要回來,前面已經收了詩稿的幾個學子不樂意了。

“寧三公子,你都拿了詩稿來就別浪費大家的時間再重新書寫一遍了。”

“反正你再怎麼寫也趕不上名家字帖,趕緊把我們這一組詩詞送到涼亭裡去吧,也好給我們一個痛快。”

他們這一組遇到寧無礙不可怕。

可怕的是碰到了葉昌隆。

葉昌隆雖然肚子裡的墨水不多,但是人家庫房裡金銀多。

代筆詩詞或是請人修正上午的詩作那是易如反掌。

在他們看來,這一組十人的勝出者,唯葉昌隆莫屬。

已然勝利在望的葉昌隆,像驕傲的大公雞般從貼身小廝手裡,拿過他親自謄抄的詩稿交到沈家小廝手裡。

開啟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動著,似有所指的說道:“區區武夫出身的寧家還想與我一爭高下?你們也配?”

“葉公子不會以為我像五弟一樣任人隨意評頭論足吧?難道葉公子沒聽說過我暴打欺凌弱小同窗的事?”

寧無礙拳頭捏得梆硬,出聲警告。

“若你再多說一句與比試無關的廢話,休怪我將你打下水,今日誰也別想登島!”

唰!

葉昌隆連忙收了摺扇,踉蹌著後退兩步。

他竟險些忘記了。

寧家人自小習武,他們和寧無恙一樣不善言辭,任人辱罵確實不會還嘴,但會動手。

“膽敢在我面前囂張……阿旺,等公子我登了島後,你找些人手埋伏在寧三回家的路上打他一頓。”

寧家兄弟倆給他添堵的這口惡氣,他今日必須出!

到時候他上了湖心小島,就算寧無礙懷疑是他乾的,也不敢去沈家島上找他麻煩。

葉昌隆看著沈家小廝把他們這一組十首詩送到涼亭裡,想象著登島後,與沈家小姐再見的美好景象,忍不住嚥了口口水,渾身飄然若仙。

涼亭裡。

季謹見徐幾道認同了三位學子的登島資格,心裡鬆了口氣。

看來今日下午能夠選出一百位才子登上湖心小島,晚飯時共論詩詞了。

徐幾道如坐針氈般,在暗中嘆息。

早知道季小姐是這種手段選拔登島的才子,他絕對不在這裡蒸著暑氣當陪審,在島上乘著涼吃著冰涼的瓜果多愜意。

謄抄的詩稿裡,就算遇到詩仙詩興大發賣的詩詞,也得不到真跡。

白來一趟。

季謹看了眼興致缺缺的徐幾道,抿了抿嘴,含笑說道:“念下一組吧。”

沈家小廝端著托盤,將十首詩稿呈上來。

旁邊有小廝開啟詩稿準備朗讀。

這樣一來,稽核便能事半功倍。

徐幾道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正昏昏欲睡時。

站在旁邊越發沒有存在感的柳晴芳,看到做了標記的詩稿,當即上前一步。

“季小姐,這十首詩裡,有一首是我指點修改的,不妨請季小姐猜一猜是哪一首?”

柳晴芳看出徐幾道確實是來當陪審的,誰能登島全靠季謹評判,想到平日裡與季謹雖關係不深厚,但也有交情,便藉機引起季謹的關注,給葉公子登島增加一分助力。

季謹對於柳晴芳的實力還是很認同的,而她也沒忘記自己的使命是發掘金陵才子,當即來了興趣,美目含笑地看向托盤。

“我倒要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