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皇城街道,應當是最喧鬧的時候。

可今夜卻少了許多權貴官宦們的身影。

位於街西的添香樓中,來到京城已有數日的舞鸞,感覺到廂房的人數較前幾日少了許多,正要派人前去打聽,到底發生了何事,添香樓的老鴇,覥著臉推門進入。

“舞鸞姑娘,你考慮清楚了嗎?不如五萬兩賣身予添香樓三年,也好過你藉此寶地,辛苦賣藝還要分五成的錢財予我,你不是我樓中的姑娘,若是碰到哪個不長眼的客人和你發生了爭執,這裡可不是金陵,我可不敢為了一個借住在此的賣藝的姑娘得罪那些大人物。”

面對著老鴇的威逼利誘,舞鸞也未惱羞成怒。

自從她決定以花魁的身份示人時,便知道自己要進入的是哪個行當,被人看低,或是當成以色侍人賣皮肉的姑娘,那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

她來這添香樓,可不是為了賺多少錢,給別人打工,而是為了找一個合適的落腳點,當成龜茲在京城的據點。

舞鸞朝著婢女對著門使了個眼色。

婢女躬身退了出去,並帶上了房門。

老鴇見狀,認為有戲,眼神邪惡的上下打量著舞鸞。

不得不說這金陵來的花魁,水準確實高,特別是像舞鸞這樣的舞者,常年保持最佳的身材,那是該瘦的瘦,該豐的豐。

哪怕為同女人,她都忍不住想扒開舞鸞的衣服,瞧瞧那完美的身體不著一縷時是何樣。

“舞鸞姑娘若是同意的話,不妨先讓我驗驗身子,你也知道,這破了苞的和沒破苞的,價格可不一樣。”

老鴇的意圖再明確不過。

花五萬兩買斷舞鸞三年的花期,等到賺夠了錢,最後再賣一筆開苞費。

若是運氣好,或是舞鸞屆時名氣大,指不定一筆開苞費,便能將這五萬兩賣身的銀子賺回來。

舞鸞望著把算盤都掛到臉上的老鴇,不由得想起秋娘來。

其實秋娘也是一個不擅長隱藏自己心思的老鴇,可她是一個熱心腸,瀟湘館裡的姑娘,想當清倌的秋娘絕不會強迫,那些不得已賣身活命的姑娘,只要儘自己所能贖身,秋娘也絕不會獅子大開口。

不像眼前這個老鴇,添香樓本身在京城算不是一流的青樓,做的大多是皮肉生意,經營不善還喜歡欺負他人。

“我不同意。”

舞鸞這幾日住在這裡,摸清楚了添香樓的具體情況,她也不再裝了。

而老鴇見她不識好歹,並未退讓,反倒陰險一笑:“舞鸞姑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既然來到了我的地盤,想走?你覺得可能嗎?”

說著,她朝外大喊一聲。

“你們給我出來,把這個臭表子綁起來,我定要明她的身子,再讓她簽字畫押留下來,五萬兩你不賣,老孃正好捨不得給這麼多錢!”

強買強賣,強取豪奪,在這灰色地帶的青樓裡,本就屬於常見現象。

老鴇剛開始也沒打算給這五萬兩,還想著在契約書上做手腳,現在她也不裝了,準備直接用強。

反正據她調查,這金陵花魁只帶來了兩個婢女,還是跟著商隊一起進京的,十分的低調。

估計是為了贖身,把銀錢都花光了,否則也不會一進京城,便找到了她這添香樓,想這賺錢的法子。

老鴇擼起袖子,趾高氣昂地等著扒光舞鸞的衣服。

誰知等了好半晌,她招呼的那些打手都沒能進來。

扭頭一看,卻見剛才被支出去的婢女,還站在門口,一動未動,她頓時傻了眼。

“人呢?死哪兒去了?”

“老鴇你別叫了,那群為非作歹的打手,已讓我另一個婢女迷暈了綁起來,正讓添香樓們的姑娘守在後院柴房出氣呢。”

舞鸞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契約書,以及一份地契與房契。

看到地契與房契時,老鴇愕然不已。

添香樓是租賃的京城當地土著大戶的地盤,這裡寸土寸金,想買下它來,少說要三十萬兩,老鴇自然沒有這麼多錢,每年交幾千兩的租金,在她看來更加划算。

畢竟開青樓這個生意,指不定哪天得罪大人物,就被抄罰了,花全部身家買幢青樓不值當的。

老鴇自然也無法想象得到,在她看來窮得叮噹響的舞鸞,居然豪擲幾十萬兩,買下了添香樓!

“舞、舞鸞姑娘,不,舞鸞小姐。”

老鴇輕輕拍著自己的臉頰,賠著笑臉不住的道歉。

“是老、老婦有眼不識泰山,開罪了舞鸞小姐,還請舞鸞小姐不要怪罪,咱們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老鴇此時萬分後悔剛才撕破了臉皮。

早就在來添香樓南來的客人嘴裡聽說過江南有多富裕,可那些客人出手打賞還不如本地人豪爽,她也沒怎麼當真。

如今看這金陵花魁出名不多時日,不僅能自贖自身,還攢下這麼多身家,她是既羨慕又悔恨。

被她視作皮肉的舞鸞,搖身一變成了房主,她還真不適應這層身份。

“和氣生財?好,你在這份契約上籤了字就可以離開了。”

老鴇半信半疑地接過那份契約,待看清上面的內容後,險些破口大罵。

奸商!

契約上寫著,花一萬兩買下添香樓所有的姑娘。

此時老鴇才明白,舞鸞的真正目的,哪裡是來添香樓賣藝掙錢的,這是想來霸佔她的產業的。

“我不籤!”

“好,小青,去向京兆府衙門報官,將添香樓參與人口販賣,以及殘害幼童賣給他人做進補食材一事的人證和物證一併呈上。”

舞鸞看向被抓住把柄,驚得呆在當場的老鴇,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

“在官府的人到來之前,還請你也去柴房走一趟,也讓添香樓的姑娘們,好好的與你道別一番。”

添香樓因此閉樓,暫不接客。

但在今夜暗潮湧動,大家都在關注官員們動向之時,也沒有人在意,一間小小的青樓,發生了何事。

舞鸞直到處理完老鴇犯下的罪孽,已是凌晨天將破曉時分。

她站在門口正打算關門幾日重新整裝,趁這個空檔,親自去打探一下昨夜的異樣,忽然看到一個眉眼深邃的青年,騎著黑馬穿過街道,腰間響起清脆的撞擊聲。

她看到此人往晉王府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秀眉微擰。

“馬背上的人,好像是北狄人。”

北狄人身上都裝飾著各種狼牙,象徵著他們的武藝與獵藝高超水平。

馬背上的青年絕非泛泛之輩,再加上他前去的地方,僅有晉王府一戶獨霸半條街道。

稍加思索,舞鸞便招呼來一個婢女,跟了上去,確認對方到底前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