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謝景初要做甚,但眼下整個人都被控著,實屬無奈。

好在最後只是被帶進隔壁書房,兩間屋子僅隔著一堵牆,動靜稍大一些倪知鳶便會驚醒,想必謝景初也不會對她怎樣。

走進屋子,環往四周,正對著門口的書桌上擺著一張微黃的素絹,旁邊放著一方端硯,筆筒裡插著幾支毛筆。

角落裡擺放著一架古琴,琴絃上灰塵落盡,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彈奏過了。

孟舒記得,她和謝景初的初識,便是從爭執那首曲子的音律開始。

注意到她的眼神歸處,謝景初就像被人碰觸到了逆鱗般,怒火中燒,猛地將人抵至冰涼壁面。

孟舒被推地猝不及防,後背狠狠撞擊牆壁,疼的她低呼一聲。

“那一年,也是這樣一個深夜,我冒雨去孟家尋你,可你家門童卻說,你被王府的馬車接走了。”謝景初始終死死捂著她的嘴,“你可知,我在王府外等了你一夜,雨水是那樣的冰涼刺骨,擔心你出事,我就硬闖進去,結果我心心念唸的人是出現了,卻是站在那高臺之上,無情的命人將我亂棍趕走。”

聽著他的一言一句,孟舒的心也在滴著血。

彷彿當日情景重現,她又看到了那個被打的渾身是血,也不肯放手離開的男子。

但她沒有辦法,真的沒有任何辦法。

謝景初瞬時鬆開捂著她嘴的那隻手,轉而掐住她纖細白皙的脖頸,“當年你叫人將我打的半死,又當眾辱我是無用讀書人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的下場?”

孟舒別過臉,不敢再看那雙炙熱瞳孔。

她咬了咬嘴唇,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復一些,“爺,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砰——

謝景初怒極,朝著她用力揮過去一拳。

孟舒未曾有半分閃躲,但這一拳也未曾落在她身上,而是捶至她頰側,落在了那堅硬的牆面上。

登時,潔白的牆面淌下血流。

孟舒眉間一緊,剛要拿過謝景初的手檢視傷勢,便聽隔壁倪知鳶喊了一聲,“爺,是您回來了嗎?”

她整個人瞬間清醒,一把推開面前的男人,匆匆跑回到隔壁侍奉倪知鳶起身。

既然他們之間只能錯過,那就一直錯下去吧。

最起碼目前她沒有任何辦法解釋當年之事,而她和謝景初之間,從原來的相隔百步,變成如今相隔著千山萬水。

回到臥房,倪知鳶已經慌慌張張的起身穿衣,見她進來遲了,眼神不悅,“你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看著點,爺回來第一時間叫醒我嗎?”

孟舒上前,“姑娘,爺在隔壁練拳不便讓人打擾,奴婢覺得您對爺的意義特殊,一會您自己過去,我就先回下人房,免得擾了您和爺的雅興。”

“練拳?隔壁不是爺的書房嗎?”倪知鳶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想,“算了,你快走,我看見你就煩。”

倪知鳶只是風塵,又不是傻,她早就看出謝景初對孟舒不一般,這月黑風高之時自是不願孟舒留下。

孟舒就像得了救命稻草,匆匆躬身,快速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至於謝景初,倪知鳶會照顧好的吧?

第二日天晴,孟舒早早起身去侍奉倪知鳶,但在暖春堂的臥房裡未曾見到謝景初的身影。

昨晚他是不應該宿在這屋的嗎?

倪知鳶臉色也不好,大清早的就一副氣不順的樣子,看到孟舒更是來勁。

“我發現你這手段比青樓的那些姐妹都要高明。”

不陰不陽的一句話,讓孟舒聽的一臉懵,手上卻還是細心的為其梳妝。

“姑娘這話是從何說起?”

“你胸懷倒廣,我這樣比喻都不介意。”倪知鳶透過銅鏡睨她一眼,“昨晚你說爺在隔壁,結果我進去連個人影都沒有,現在你竟學會用這種話唬我,就為了早點回去歇息!”

孟舒手指一頓,“你說……昨晚隔壁沒人?”

倪知鳶白她一眼,“連個鬼影都沒有!”

雖是疑惑,但孟舒未曾多講,只是繼續手上的動作,“姑娘勿怪,許是昨晚我困的神志不清,耳背聽錯了。”

倪知鳶懶得跟她計較,梳洗過後便去食閣用飯。

孟舒則是趁著收拾臥房的功夫,悄悄去了隔壁看了一眼。

屋內陳設和昨晚一模一樣,那光潔的牆面上還印著些許乾透了的血跡,可見昨晚並不是她癔症,而是真真切切發生過什麼。

那謝景初去哪了?

最主要的是,按照計劃,宋瀟原本昨日就應該返回,但為何到了今日這個時辰了,還未見人歸來?

莫不是孟展那邊又出了什麼別的狀況?

早飯過後,她一如既往的陪著倪知鳶去攬月閣,同時和劉媽媽敲定一些店鋪那邊的情況。

入夜,因有貴客擲豪金聽曲,倪知鳶今晚多半要在攬月閣過夜,所以孟舒就先回來了。

謝氏園裡,主臥房的窗戶映著明晃晃的燭光,燭光下有兩道身影。

她第一反應就是宋瀟回來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想要詢問一下孟展的病況。

“什麼?當年父親在世時,沒少與他們交往,如今連登個門都要等上幾日?”

屋內傳來謝景初帶有怒氣的聲音。

孟舒不知他是因何事憂惱,只知這時不適合進去,便在門口躊躇踱步,想著宋瀟能快點出來。

“爺,老侯爺在時,上京官員或許還會忌憚謝家和皇室沾染姻親,將來會掀起一番波浪。如今人走茶涼,您又未正式封侯,官家那邊更是遲遲不表態,這時他們如此行事,只求一個穩妥罷了。”

是宋瀟的聲音。

孟舒更加焦急,慌亂之餘不小心碰到了門邊的花盆,發出一陣動靜。

“誰在外邊?”宋瀟問了一句。

孟舒趕緊答,“宋侍從,是我,孟舒,我在這門口等您,想向您詢問點事。”

宋瀟意味深長的看向端坐在一旁的男人,謝景初神色清冷,露著傷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敲擊著桌面。

半晌,他抬高聲調道:“宋瀟,爺這手昨晚傷著了,今晚你就留在我房裡研墨代筆,什麼時候爺這傷口不疼了,你再出這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