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星疼得冷汗直冒,艱難地擺了擺手,“沒事的,小妮。你上了一夜的班早點兒回家去吧。”

“你這個樣子我怎麼走啊?”小妮扶著她坐到了等車用的長椅上,“小姐姐,你的腿能走嗎?”

許南星動了一下,還是疼得厲害,可她不想再麻煩小妮,說道,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回家去吧。”

小妮咬著唇,看著像似在做什麼劇烈的心理鬥爭,半晌開口朝許南星道,“小姐姐,我送你去醫院吧?或者,我也可以先送你回家。”

許南星明白小妮剛剛在猶豫什麼。

小妮看著也就是二十左右的樣子,雖然自己沒比她大多少,但小妮跟她比起來看著仍然像個孩子。這麼早就出來工作,不是家裡困難便是從農村出來的,掙的每一分錢都彌足珍貴,送她去醫院或者回家,勢必要打車,那錢也許是她幾天的飯錢。

她也有過沒錢的日子,上大學的時候,為了攢錢聽一節大師公開課,她暑期連打了三份工,一分錯錢都不捨得花,中午常常就是饅頭就鹹菜,和食堂免費的清湯。

所以,她格外的能體會小妮剛剛的猶豫。

她想了想,眼下她的腳確實無法支撐回家,可能真的需要小妮送她回去,過後等拿到手機再把花銷轉給小妮。

“小妮,這樣。先麻煩你送我回家,過後等我拿到手機了,花了多少車費我微信轉給你好不好?”

小妮擺了擺手,“不用不用。”

許南星疼得冷汗直冒,她實在是不想跟小妮因為這個問題再爭論一番,擺手止住了她的話,

“好了,小妮,別爭來爭去的。我們剛剛認識,你就幫了我那麼多,現在還要麻煩你送我回家,說什麼也不能讓你花錢。別說這事了,先打個車吧。”

小妮心裡其實也鬆了一小口氣,京州這麼大,打車少說也得花個幾十,那都夠她買好幾天的菜了。

剛剛她那麼說也是下了很大決心的。

許南星注意到小妮臉上那微妙的表情變化,仍是覺得那只是人之常情。

早高峰車很難打,小妮在路邊站了很久才打到一輛車,司機本來還不願意拉,結果看到小妮指的方向是個美女坐在路邊,忙下了車幫小妮一起將許南星扶上了車。

上車報了地址,小妮一拍手掌,

“小姐姐,你住在風雅苑啊?我就住在那附近,你知道那邊有一片城中村嗎?我就住城中村那裡。”

許南星忍著痛意勉強回了一句,“那離我很近。”

小妮又繼續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那裡什麼地方買菜最便宜,什麼地方的飯店最好吃,許南星只嗯啊地答應著,卻全然未聽進去,腳踝鑽心的疼,皮肉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似的,一蹦一蹦的。

半天沒聽到許南星的聲音,小妮才反應過來,

“小姐姐,是很疼嗎?”

許南星深吸了口氣,點點頭。

前面司機聽到她倆的對話,見後排的人疼得梨花帶雨,眼含薄淚,腳下的油門也狠踩了兩下,加快速度朝前開去。

下車的時候,司機又幫著將許南星攙扶到了樓門口,這才駕車離開。

許南星抓著小妮的胳膊,幾乎是用拖的方式拽著腿回了家。

許菘藍聞聲出來,一見到許南星這個樣子,著急得不行,

“南星,出什麼事了?”

許南星擺了擺手,“沒事,崴了下腳。”說完指了指愣在門邊的小妮,“姐,這是小妮,今天多虧她送我回來。”

小妮進門咋見到許菘藍坐在輪椅上,才反應過來為何許南星堅持要回家,家裡有個需要照顧的姐姐,自然是擔心。

“謝謝你啊,小妮。”說完許菘藍又略有歉意地朝小妮道,“能麻煩你幫我把南星扶到她屋子裡嗎?”

小妮聞言又將許南星送回了她的房間。

坐在床沿,許南星看了一眼越腫越高的腳踝,心說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下子估計得養個一段時間才能出去演出了,又得吃老本兒了。

想到錢,她喊了許菘藍一聲,

“姐,你幫我拿一下包。”

許菘藍搖著輪椅把櫃子上的包取出來遞給了她,許南星從包裡翻出兩百塊錢遞給小妮,

“給,小妮!扣掉剛剛花的車費,剩下的錢你自己買點水果吃的,就當我的感謝了,錢不多,你別嫌少。”

小妮連忙擺擺手,“小姐姐,這我可不能收,你快收起來吧。”都是辛苦人,小妮也覺得許南星不容易。

許南星想了想,朝她說道,

“這樣吧,小妮,你把錢收著,再幫我個忙。”

“你說,只要我能幫上的。”

“下午我跟你們老闆約了去拿手機,眼下我估計也過不去了,你能幫我去取一下嗎?然後下班的時候順路帶回來?”

小妮想了想,倒也不耽誤什麼事,便一口答應了,又跟許南星推辭了幾下,才收下錢走了。

許菘藍見許南星的腳踝腫得老高,搖著輪椅去櫃子裡找了些消炎藥止疼藥,還有紅花油和藥膏回來,邊抹藥邊嘆氣,

“昨晚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就成了這樣……”

“姐,我就是崴了腳,休息幾天就好了。”許南星知道許菘藍擔心她,故作輕鬆道,“我也正好能在家休息幾天。”

許菘藍把藥膏貼到她腳踝,無奈道,“你啊,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好了,姐,我想睡一會兒,你給我做點好吃的去唄?”

“好好好,我不打擾你睡覺。”許菘藍點了點她的額頭,“我去把上次你買的烏雞拿出來,給你燉點湯喝。”

許菘藍搖了搖頭,搖著輪椅出去了,她雖然身體有缺陷,但做個飯菜都是可以的,最起碼一般的生活自理能力是有的。

她不想做一直被妹妹照顧的人,也不想拖累妹妹。儘管對她來說,鍛鍊到能做飯做菜,生活自理這些事,是需要比正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她覺得這些困難都不算什麼,自己已經不能幫妹妹分擔養家的重擔,但最起碼有的時候妹妹回家晚,也能讓她吃上一口熱乎飯。

吃過了消炎藥和止疼藥,許南星蒙上被子躺了一陣兒,才覺得腳踝的痛好像好了一些,應是剛吃的藥起了作用。腦中仍是昏昏沉沉的,思緒也是七零八落的,她不願意再想那些糟心的事,索性閉了眼睡覺。

迷迷糊糊間有人站在自己的床頭,許南星想睜眼卻睜不開,卻聽到那人跟自己說,

“開個價吧!”

她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手腳不停地掙扎,想喊姐姐,卻掙脫不開,最後終於大喊一聲,“滾蛋!”

她也倏然醒來。

窗外的太陽已經斜斜地掛在遠處的天邊,黯淡的光線照到窗邊,她苦笑一聲,連夢魘裡都是顧淮之的樣子。

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五點了,自己這一覺真的是睡了好久。

屋子裡都是雞湯和紅棗的甜香味,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兩聲,她下床隨便套了件衣服,趿拉著鞋一點一點的朝屋外挪去。

還沒走到客廳,便聽見小聲的說話聲,她探頭看了一眼,姐姐和小妮正小聲的聊著什麼,看見她,兩人止了話頭。

“南星,你醒了啊?腿還疼嗎?”許菘藍朝許南星招招手,“過來坐著,我留了小妮在家裡吃晚飯,你來陪她,我去把菜炒了。”

許南星應了一聲,小妮連忙過來把她扶過去,許菘藍說完了話便進了廚房。

等姐姐進了廚房,許南星才朝小妮問道,

“小妮,你翹班啦?我手機不著急的。”

說完她又比比了廚房的方向,“我姐沒問你什麼吧?”

小妮笑笑,“小姐姐,她就問了問我在哪裡工作,家裡的情況。”

“別叫小姐姐了,我叫許南星,我姐姐叫許菘藍,你隨便叫吧。”許南星說完繼續道,“你去取手機,你們老闆沒為難你吧?”

“沒有啊。”小妮笑眯眯道,“我們程總可親切了呢!哦,對了,程總還跟我打聽了你的情況。”

“你怎麼說的?”

“我說你崴了腳,挺嚴重的,連路都不能走,還是我送回家的。”說完想起什麼,小妮把揹包拽過來開啟,把手機遞給她,又拿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這是臨走的時候程總給的,他說昨晚的事他挺抱歉的,這是給你的補償。”

許南星心說她昨晚受的委屈怎麼能是錢就能彌補的,這群有錢人處理問題的方式永遠都是用錢了斷,就如同當初沈如珍找她一樣。

一想到昨晚王明浩的那個趾高氣揚的樣子,她恨不得拿錢甩他臉上,然後跟他說一聲,“賞你了,你把這壺酒喝了!”

“南星姐?南星姐?”小妮搖著信封在許南星眼前晃了晃。

“啊?你說什麼?”許南星迴過神。

“我是說補償。”

“哦。”許南星應了一聲,看了一眼那信封的厚度,接了過來。

她如今處境艱難。而且昨晚景明說好了只是喝兩杯酒認識一下就完事,卻沒說裡面還有那個紈絝子弟,那般為難她,她這錢拿得也不虧心。

“南星姐,你是不是認識昨晚VIP裡面那些人啊?”小妮把揹包口袋拉上,有些好奇地問許南星。

“不認識。”她可不想跟那些人有什麼牽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

小妮想到昨晚她看見許南星被顧淮之拉走的場面,又噓了一眼許南星的神色,估計她是不想說,便也就沒再多問。

許菘藍喊了一聲,小妮忙起身過去幫忙。

飯菜上桌,熱氣騰騰,香氣撲鼻,三個人說說笑笑的,幾十平的小房子裡變得熱鬧而又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