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空。

霍去病體內氣機變化,一股兵家修行的力量四溢,在身後化出一條披甲巨蛇,雙翼展開,氣勢之強,讓人心膽欲裂。

他本是想觀察一下夏婕留下的這個甕,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線索。想不到騰蛇會吸收甕中氣息,如同服了一顆‘魂丹’,對自身修行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

騰蛇變得更為清晰強大,元神茁壯。

他對實意法騰蛇的修行認知亦更深了一層,兵九境的力量也有所增長。

“騰蛇善變化,修至大成,可行雲駕霧,搭載元神,出入幽冥人間,如同仙魔一般。另一變化是與軍陣相合,成就騰蛇陣,借天時之力行軍作戰……”

霍去病的識海內,一條騰蛇正在閃轉騰挪,展現神異。

大概一個時辰後,他才慢慢收了修行。

那個青銅甕已變成了一塊廢銅,再無半點特異之處。

識海兵書重新沉寂下來,實意法騰蛇篇依舊化作一個蓄靈陣,牽引著天地靈氣融入霍去病體內。

他從房間出來,讓女婢熊三去傳話,找姚招和宋然等人過來。

不想大貓聽到能出府溜達送信,立即從房頂跳下來,從熊三手裡叼過傳信用的簡片,縱身上房,飛簷走壁的去了。

晌午過後,密偵麾下的宋然、嶽饒,廷尉麾下的曲軍,還有姚招,四人先後趕了過來。

霍去病將繼續調查夏婕背後之人的方向,有疑點的地方吩咐下去,讓四人去繼續追查。

姚招四人,分別代表密偵,軍方,還有掌管刑法的廷尉。

他們聯手做事,資源和人手皆是予取予求。

霍去病只要負責把控方向,具體的執行讓別人去做。

總體來說,劉懷被暗害這件事,牽扯的精力不少,但在霍去病看來,仍屬於‘小打小鬧’的事情,不值得的投入全部精力。

他把命令分派下去,自己能騰出時間來做些更重要的事。

接了他的吩咐,姚招,嶽饒,曲軍三人先離開,只留下宋然還有事沒走。

三人去後,院子裡忽然飄來一陣飯菜的香味。

霍去病聞到味道不禁有些餓了。

“我讓你去檢視密偵掌握的卷宗,從修行上尋找夏婕的來歷,可有線索?”

宋然道:“有些收穫。”遂取出一卷纏著細繩的簡書。

霍去病接過去卻沒忙著看,起身往側院走去:

“對方害死劉懷的手段,首先要控制劉懷府上的內眷,探聽府內虛實,才能準確下手。

這是其一,其二,夏婕身死前所在的房間有暗道能直通侯府外,你想過原因沒有?”

宋然對這個問題有過思考,應道:

“侯府內部的暗道是用來應急保命的,按理當是侯府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侯爺和長公主,以及少數幾名親信不該有其他人知道。

那夏婕卻掌握了暗道的出入路徑,如是說侯府內部必定有人出了問題,身份還不低。”

霍去病嗯了一聲,分析的不錯:

“還有一個方向,你追查時不要忽略了。我記得那宅邸並非汝陰侯自建,而是後來陛下因為汝陰侯和長公主成婚,賜他們的宅子。

你去查查那宅邸以前是誰的居所?”

宋然躬身答應:“霍侍中放心,我會認真探查,絕不敢稍有懈怠。”

“你密偵的眼線遍佈天下,對方再隱蔽,但做了這麼大的事,你們居然沒能提前察覺,你不覺得奇怪嗎?”

宋然暗驚道:“霍侍中是懷疑……我密偵內部有問題?”

霍去病:“只是個調查方向,你不用這麼緊張。”

兩人說話間,一路聞著香味來到側院,這裡是霍去病府上的廚房,也叫東廚。

宋然對眼前的廚房規模,卻是有些震驚。

霍去病府上一共不到二十人,倒有半數在後廚忙碌。

單是灶臺下燒火的就有三個人,分別控制不同的火勢。

灶上有大大小小七口鍋,三主四副,用來烹製不同菜品,或是保持溫度,以便於能一起上菜。

這廚房的規模,用具,食材的繁複程度,讓宋然大開眼界。

後廚的灶臺旁,站了個四十上下的廚子頭目,體型微胖,此刻已經親自上手,頗為忙碌,胖臉上微微見汗。

蔬菜,肉類和其他輔料交融的鮮香味,充盈在空氣當中,讓人不覺間變得飢腸轆轆。

後廚的房樑上,還蹲著送信回來的大貓,寶石似的貓眼眨也不眨的盯著鍋裡的菜,嘴角兩條口水流的老長。

除了大貓,灶臺旁還站著虎背熊腰的大丫鬟熊三。

一人一貓,神色熱切的等著開飯。

熊三聽到動靜,從灶臺旁回頭:“公子,中午吃你教過做法的那種丸子,客人也要一起吃嗎?”

詢問客人是不是也要一起吃時,熊三臉上掠過濃濃的擔憂之色。

客人要是分一份,她肯定就要少吃。這客人來得不是時候,專門趕著吃東西的時間。

“公子!”

後廚眾人齊齊執禮。

“公子要在哪用午食?”府內管事嚴契過來問。

“去暖亭吃吧。”霍去病說了一句。

後廚隔壁有個小院,面積不大,但長廊迴轉,廊下還有個觀景池,幾尾肥頭肥腦的魚兒在其中自由自在的遊曳。

水池旁種滿了草木。

院內清幽雅緻,是處讓人心情放鬆的好地方。

“你也一起吃?”霍去病在院內中央的亭子裡落座。

宋然下意識的客氣了一句:“我來之前吃過了,霍侍中可自用。”

等食物端上來,宋然眨眨眼,後悔了。

主菜燉煮的是一種她沒見過的雪白丸子,配上青翠的綠葉菜,端上來的一瞬,鮮香的味道就撲面而來。

這丸子做的非常考究,用海上撈的活魚,放在盛有海水的桶內,千里迢迢運到長安,造價極高。再用魚肉去骨打成泥,加瑤柱,貝類,蝦肉,又用黑麵郎(豬)的皮起到黏合增加膠質的作用,調味後製成丸子,入口彈滑,有嚼頭而又很細膩。

吃下一顆後許久仍唇齒留鮮。

霍去病和大貓各擁一碗,吃的津津有味。

一人一貓跟比賽似的,沒一會就幹掉兩大海碗魚丸和四色小菜。

宋然表面上目不斜視,表情冷漠的站在霍去病身側,其實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口腔翻湧的分泌,悄悄咽口水,迫不得已開始自我催眠:我不餓,那等腥羶之物,必然極難入口……

終於,霍去病吃完了,回頭問:“你確定不嚐嚐?我這裡的廚子,手藝不錯。”

宋然暗自咬牙,以莫大毅力搖頭拒絕,嘴巴差點不聽使喚,‘給我也來一碗’險些衝口而出。

吃過東西,霍去病和宋然談完後續要做的事,遂讓她自行去忙。

霍去病也離開了府邸。

————

汝陰侯府,前殿。

平陽公主居中坐在主位,下左側位是一個清瘦的老者,山陽侯張當居。

他是上一任九卿之一的太常。

因為推動太學之事,擇取弟子時任人為私,進行舞弊,被檢舉查辦,罷官判了四年徒刑。

但他既有侯位在身,朝中又有儒家一脈的群臣聯袂保他,遂在家服刑,相當於囚禁,不許離家。

不過平陽公主召見,事情就另當別論。

張當居欣然而來。

他身穿褐色漢服,腰間墜飾華麗,臉型瘦長,但褶皺很深,眼睛被擋在深陷的眼眶下,看起來有些陰鷙。

“長公主叫我來,有何事?”張當居面色平和。

“你儒家一脈這幾年始終在推動太學的事?”平陽公主問。

張當居暗忖當年陛下登基便有長公主奔走之功,她在宮內亦是訊息靈通:“我等確在推動太學相關事,此舉於我朝實有大利。

只是皇后和朝中的兵、法兩家,聯袂反對,陛下還未下定決心。”

平陽公主翹了下嘴角:“有衛大將軍的關係在,皇后自然幫助兵家。

這事情真是有意思,當初我府上的家奴和女婢,如今也能參與決定這天下的事了。”

張當居心頭一喜,他一聽就懂,平陽公主這是想敲打當初的女婢和家奴,警告衛青和衛子夫。

張當居雖然從太常的位置上退下來了,但和儒家一脈,朝中現任的幾位重臣關係仍然密切。若能再多出平陽公主這個強援,自然是大喜事。

只不知平陽公主打算怎麼入手,助儒家成事。

“你們可知陛下與衛青,這幾年愈發看重霍去病是為什麼?”平陽公主道。

張當居:“請長公主明示。”

“我這個弟弟自少就想讓周邊的蠻夷們,都臣服在我大漢之下。而他想實現自己的構想,必要依仗兵家,能征善戰的將軍當然最合他心意。”平陽公主點撥道。

張當居聞聲而知意,陛下希望把霍去病培養成另一個衛青,甥舅二人配合,幫他開疆拓土。

若任由霍去病成長,翌日帶兵出征,功成之日,兵家必定大昌。

而想讓大漢周邊四夷臣服,至少有幾十年仗要打,儒家數十年內休想抬頭,會一直被兵家壓制。

這些道理張當居等人並非沒有想過,只是不如平陽公主這麼會揣摩劉徹的意圖:“長公主果是最知陛下心思,老臣佩服。”

平陽公主淡淡道:“有些事要趁早,別等他成了氣候,平白多費力氣。”

張當居執禮起身:“老臣明白長公主的意思,請長公主放心。”

平陽公主擺擺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