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太陽恣意宣洩著熱量,光芒萬重。

劉徹瞅瞅霍去病,見他欲言又止,忽然笑道:“你可是還想問匈奴人近期的動向?

匈奴不久前送來一則訊息,重提與我大漢和親之議,討要宗室之女嫁過去,以此來試探朕的反應。”

“朕知你所想,可是覺得與躲在暗處襲殺朝臣之輩爭鬥是小事,不值得多費心思。

你想去戰場與外族交鋒爭勝!”

“臣不敢。”

霍去病淡然道:“陛下所命,臣自當盡力。”

劉徹續道:“統兵征戰是你自少就有的志向,這很好,但安穩朝內動盪也是大事,不可輕忽。”

“自秦亡以後,前秦餘孽禍心不死,暗中隱藏,多年來許多動盪背後都有他們的痕跡。

我們與匈奴征戰時,若朝中不穩,將直接影響戰爭成敗。”

霍去病道:“陛下懷疑近來朝臣遇襲,有前秦餘孽躲在暗處?”

劉徹頷首道:“你將眼前的事做好,待下次與外族交手,朕就允你屆時隨軍出征。”

霍去病精神一振。

他對統兵征戰,有種與生俱來的執著和期盼,那就像是他的使命。

“朕曾說過,欲親自傳你孫武,吳起二聖兵法韜略,形勝陰陽之學,如今再問一次,你可願學?”劉徹興致勃勃道。

霍去病正色道:“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臣以為,打仗只靠學習古人的既定策略是不行的,要根據戰況機變應對,擊敵之弱,方可逐勝。”

劉清杏眼流溢,顧盼生輝的在一邊旁聽,暗自稱奇。

劉徹是天子,想親傳霍去病兵法韜略,這是多大的榮耀和看重?

霍去病居然拒絕了,還說拘泥古人兵法,不足以制勝,真是年少輕狂。

更讓劉清驚訝的是劉徹不但不以為忤,還滿臉欣賞,哈哈笑道:

“那朕就等著看你統兵,有何奇策能克敵。”

劉清素知這位兄長帝威難測,群臣無不噤若寒蟬,不敢稍有僭越,想不到對霍去病寬厚到這種程度。

霍去病彙報過諸事,對劉徹施禮後退出書房,轉身而去。

他走後,劉清問道:“陛下是打算用藏在暗處,一些前秦餘孽掀起的波瀾來鍛鍊霍侍中。待與匈奴發生戰事,真要讓他領兵出征嗎?”

“嗯。”

劉徹低聲答應,視線仍在手裡的奏本上。

“陛下對霍侍中如此信重?”

劉清看了眼霍去病離去的方向,奇道:“有人年少傑出,但紙上談兵,畢竟和戰場上的搏命廝殺是不同的!

霍侍中年紀尚輕,陛下為何這般篤定他能統兵?”

劉徹淡淡道:“他在朕身畔多年,朕日夕觀察,豈會有錯。

他年幼時修行,兩年連破三關,九歲時觀其舅父衛卿與朕推演兵策,就能別開樞紐,連我二人亦為之讚歎。

他修行突破第五境,需親歷兵鋒,鑄就一顆武膽。衛卿帶他上戰場觀戰,他便躍躍欲試,毫無畏懼。那年他才十一歲,衛卿雖未敢讓他上陣,卻發現這位外甥,對戰場的認知和自己出奇的一致,兩人都認為從側翼出兵,能更快撕開敵陣。

後來,那一戰果然獲大勝。

他十三歲上,隨軍去江東掃平秦楚餘孽。衛卿讓他帶一支小隊負責打掃戰場,他得了命令就統兵去奇襲對方在鳳巢山的大本營……”

劉徹笑了笑,看向眼神驚愕的劉清:

“類似事情還有不少,不然你以為朕為何對他如此偏愛,就因為他在朕身邊,是親信?”

————

“一會我們進入長安,伺機行事,先控制那霍家的私生子。”

一襲長衫,卻掩不住身段起伏的夏婕,站在矮丘上,藉著樹蔭遠眺長安。

“長安是大漢中樞,盤查最嚴,就這麼入城,太危險了。”

符奉站在另一側:“你邀我來時,可沒說我也要入城行事。”

“我在城中多有佈置,驗傳引證等物俱全,出入長安不成問題。這城內的防衛也非沒有漏洞,進城行事,我自有把握。”

風吹來,遠近的樹木簌簌作響。

“入城後,你想怎麼做?”符奉問。

夏婕道:“按老辦法來,先找到他的住處,暗中觀察。他府內總有僕從,找準機會,先從這些人入手,再接近他。

到時我有的是手段,讓他無法反抗,生死由我。”

符奉吁了口氣,想要說話,身畔的夏婕突然警覺起來,側耳傾聽。

咻!

一聲銳響,彷彿穿透了虛空,有東西在快速接近。

夏婕色變道:“這聲音…是軍弩?!”

符奉還來不及回應,一支箭就從側翼穿出。

這箭來的突兀,好在兩人身手不凡,順勢後撤,以違反力學原理般的動作,貼地飄飛,第一時間尋求障礙物,就近躲到了兩株大樹後,成功避開弩箭。

夏婕和符奉經驗豐富,根據箭的速度,力道,就能判斷出是軍弩所發。

可見來襲者必是漢軍無疑。

下一刻,如雨的弩箭,弓弦的震動聲交織,果然有漢軍在快速接近。

嗡——嗡嗡!

箭矢近乎覆蓋了兩者所在區域。

咔嚓!

粗壯的樹幹,居然被弩箭射穿,木屑崩飛。

這顯然不是普通的箭,威力強到離譜。

夏婕出手如電,探指點在面前遮身的大樹上。

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那大樹被射穿的位置,快速煥發生機,出現了一層綠幽幽的光暈,將夏婕擋在樹後。

“農家的拔苗助長……”符奉低喝了一聲。

“我二人分開走。”

即便修行高深,但兩人都清楚若被漢軍圍困,寡不敵眾,隨時可能身死。

二人還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漢軍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他們的行動隱秘,處處小心,但漢軍既然來了,明顯早就發現了他們。

“我二人唯有破圍出去,才有生機。”

“對方虛實,來了多少人都不知,貿然出去,怕是迎頭撞在他們手裡。”

“待在這更不妥,漢軍裝備精良,這箭是前朝傳下來的破甲秘紋弩。下一輪弩射,我二人不死也要受創。”

“走!”

兩人無聲無息的從藏身處提氣上躍,分從左右往林外衝去,快如鬼魅。

數十丈外,之前跟在霍去病身邊的青年將領姚招,廷尉麾下曲軍,暗衛頭目之一的嶽饒並排而立。

姚招盯著符奉兩人借樹木遮擋快速移動的身影,哂道:“找死!”彎弓搭箭,瞬間射出一箭。

嗤!

移動中的符奉低吼出聲,明明催動了力量佈防全身,但在強勁的箭矢射襲下,體外氣勁砰然炸裂。

最致命的是除了明面上的箭,虛空中竟然憑空又多出另一支箭。

兵家的眾多兵策戰計衍化形成的神通之無中生有!

多出來的這支箭,讓符奉措手不及,大腿頓時被貫穿,血肉模糊。

他慘哼聲中一個踉蹌,速度銳減。另一側彷彿驅風而行,快的驚人的嶽饒和曲軍雙雙逼近。

符奉腿部中箭,移動不利,轉眼就被兩者纏住。

三人略作糾纏,符奉又被一支冷箭射中肩部。

這些漢軍久經戰場,心狠手辣,打完人還要補刀,絕不給對手半分機會。

符奉倉促間連續兩次被重創,遂被曲軍一拳轟中肩胛,幾個如狼似虎計程車兵撲上來將其生擒。

“噗!”

符奉開口咳血,只覺得憋屈,和正規軍交手,對方以整個軍陣的力量衝擊個人,根本不講武德。

這與他以往交鋒的情況完全不同,一身本事幾乎沒有施展餘地就被擒獲。

倒是夏婕在移動中取出一片帛書,上有紋理交錯,發出瑩白的光暈,抵住了一輪箭矢。

她趁機竄入遠處的山林,不見了蹤跡。

“追!”一名將領喝道。

“不用追了,霍侍中有令,此番行事就是要蓄意驚動他們,一擒一放,亦是霍侍中的意思,放走這隻兔子,說不定能帶路讓我們抓到一窩。”

姚招冷笑道:“秘衛的人早就跟上去了。”

他看看手裡的弓弩,有些可惜自己的無中生有之術,只學了個皮毛。這一箭要是霍侍中來射,威力和控制性會比自己強的多。

遭擒的符奉被帶到近處,聽到姚招剛才的話凜然心驚。

自己和夏婕的蹤跡果然早就被發現,對方來襲,他們兩人就像落入網裡的魚兒卻不自知,可笑的是先前他們還想潛入城中,算計那個私生子。

在強大的漢軍面前,他們躲在暗處還有些機會,一旦正面遭遇,根本不是對手。

“把他帶回去,等候詢問。”

……

當夏婕,符奉遭到伏擊,被一捉一放之際,霍去病剛從未央宮出來。

他發現意識裡那捲兵書又一次舒展開來,露出了更多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