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教要在成邑開設分舵,且全力支援他,這個條件六皇子格外心動。但容易養虎為患,星宿教在西蜀為所欲為,闖出亂子,六皇子很難和蜀主交代。

沈鯉是成邑分舵舵主的話,此事便不同了,得了副山長佩劍,已經算劍閣山的人,身上又有星宿教標籤,一旦遇上大事,六皇子能夠有空間閃轉騰挪,乃至直接干預星宿教的行事。

“如何?”

沈鯉注視著六皇子眉開眼笑,片刻後說道:“師兄,以我現今這般狀況,恐怕難以勝任分舵舵主,這樣吧,別讓我當舵主了,我向秦姐姐推薦師兄當舵主。”

“……”

他這個提議一石二鳥,六皇子成為分舵舵主,便不必擔心星宿教在西蜀胡作非為,二來,還能把六皇子拉進星宿教,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六皇子笑開了,沈鯉這個提議好。

親眼目睹星宿教於開禧城、臥霞寺兩戰,學趙汝愚將星宿教高手為我所用,利大於弊。

“領我去見秦教主,當面提這件事。”六皇子道。

沈鯉趕緊喝完杯裡上好的武巖茶,前一次是在醉春樓魚白娘閨閣喝的,味道難以忘懷,終於又嚐了一次,可不能浪費。

“瞧瞧你這模樣。”六皇子回房間提了一小包裹好的武巖茶,“送你了,到北隋缺錢把這兒賣了。”

“嘿嘿,卻之不恭、卻之不恭,我就收下了,多謝師兄疼愛。”沈鯉笑嘻嘻的將武巖茶接過來。

上好武巖茶為南吳一絕,有價無市,茶莊直屬吳主的皇莊,每年採摘炒制好了茶葉,大部分送進宮裡,少部分吳主用來賞賜臣下與高僧。

寧秀蹲在樹下拿著一根雜草逗蛐蛐,看到六皇子和沈鯉山上,揮著手問道:“等等我!!等等我!”

六皇子頭皮發麻,寧秀在他身邊,猶如嘰嘰喳喳閒不住的小鳥,讓人清靜不了一會兒。

“你回去老實待著,我與你的沈師兄去去就來。”

寧秀小腦袋搖著像撥浪鼓:“我不!”

“下個月的零花錢不想要啦?”

“我可以在你們後面遠遠跟著,你們談你們的,我玩我的。”

沈鯉笑道:“師兄,便讓師妹跟著吧。”

“哼!還是沈師兄疼我!!”

六皇子頓時腹誹:沈師兄疼你,下個月零花錢你找他去!

“百步之外!聽見沒有?”

“嗯嗯,嗯嗯!!”寧秀答應的特別痛快。

沈鯉和六皇子拾階而上,六皇子轉頭道:“仔細數著,我們走過一百層石階,你再跟上。”

“知道了!小氣鬼師兄!”寧秀鼓著臉,氣嘟嘟。

兩人並肩上山,沈鯉道:“秦姐姐在山頂。”

“秦教主的劍,委實令人歎為觀止。”六皇子憧憬道,他和寧秀遠遠見識到了秦羨卿的劍術、劍意,用四字成語形容,唯有驚世駭俗,她的實力,做劍閣山副山長綽綽有餘。

“我的劍法,大部分是秦姐姐教的,雖然秦姐姐身在星宿教,其實有一顆行俠仗義之心,她管理下的教眾,無一人敢作惡,此前不聽秦姐姐命令,非要作奸犯科的教眾,被毫不手下留情的斬殺。在我眼裡,秦姐姐才算是真正的大劍仙。”

忽然想起一事,沈鯉問道:“師兄,上次劍斬臥霞寺山頂佛殿的大劍仙是誰?”

二品以上才夠資格稱大劍仙,那位瀟灑至極的青衣大劍仙,屬實為少年郎留下深刻印象。

舉辦佛誕盛會的臥霞寺高手如雲,青衣大劍仙御劍而來,斬下一劍,揮揮衣袖,不帶走一分塵埃,風流離開。

這般劍仙意氣,著實過癮。

六皇子搖頭:“不知,西蜀的大劍仙我瞭如指掌,而北隋的大劍仙,個個神龍見首不見尾,興致一起,便朝遊滄海暮蒼梧。況且,北隋的劍客大多數不在乎名聲,做下一樁大事,寧願把頭埋起來,也不想自己的名姓被人熟知。”

少年郎暗道,不止是劍客吧,那位一品武夫張獨夫,浪跡江湖,恨不得人人都當他是吊兒郎當的遊俠。

“名聲所累,確實讓人心煩,師弟到了北隋,一樣學學他們的作風,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此八個字甚妙。”六皇子笑道,“師弟,你跟師兄透個底,秦教主好說話嗎?”

對那些瞭解星宿教的人而言,僅次於教主的秦羨卿,雖是女子,卻冷漠的彷彿冰山,另有一股瘋勁,六皇子看的清清楚楚,臥霞寺山頂一戰,秦羨卿和一尊二品菩薩交手過招,瘋勁一起來,不顧生死,劍劍追求最大殺傷,打的那尊二品菩薩不斷躲避,最終她抓住機會,一劍結果了航字輩的二品菩薩。

“……”

這個問題徹底問住少年郎了,秦姐姐在她面前,只是脾氣大了些,面對外人,可就不一般了,六皇子說錯話,少不了“指點”下他的功夫。

“師兄千萬謹言慎行,該低頭就低頭,秦姐姐是大劍仙,能和航遠老和尚談笑風生,咱們少惹麻煩。”

六皇子摸索著下巴:“說得有理。”

不放心寧秀,他轉頭看去,小姑娘不知從哪裡找了一根十分筆直的木棍,蹦蹦跳跳揮舞著玩耍。

沈鯉眼睛一亮,“好棍子!”

“???”六皇子算是明白寧秀為何對沈鯉那般好了,除了少年郎長相俊郎,性格陽光,他們還都是沒長大的小孩子,小孩子之間最有吸引力了。

湊巧旁邊山壁旁也有一根筆直的木棍,六皇子餘光瞥見,情不自禁過去握在手中,似乎變成一柄削鐵如泥的三尺青鋒,耍了幾手花裡胡哨的劍術,笑道:“師弟,瞧瞧這根棍子如何?”

“……”沈鯉差點繃不住笑出聲,剛才他對寧秀的幼稚行為神情鄙夷,轉瞬就自己玩起來了。

至死是少年。

恆妙和尚迎面撞見他們,此戰他受了不輕的傷,現在仍然臉色蒼白,身上的傷口儘管處理過了,一通忙活下來,滲出的鮮血使其僧衣呈現暗褐色。

“沈施主,哦?殿下!”恆妙看到六皇子吃了一驚。

安排他與寧秀將就住在貴客房舍,就是為了不讓這位西蜀六皇子看見臥霞寺這番慘狀。

回西蜀六皇子多說幾句,臥霞寺的臉面丟到他國去了。

“恆妙大師。”六皇子行了一禮。

恆妙和尚安排他跟寧秀的住宿,見過一面,給他的感覺,恆妙和尚不像表面那般簡單,應是深藏不露的人物。

南吳四百八十寺,如恆妙和尚一樣的還有許多,當然西蜀也不弱,盛產劍仙。

這個江湖是大年份,上四品高手層出不窮,誰都不清楚,何時再蹦出來個一品大高手,所以,各國對自家江湖情況皆不斷掌控,南吳捉蟲司、北隋銅雀臺、西蜀劍閣山,六皇子聽說更北端的草原亦成立一個管理江湖的衙門,此事頗為隱秘,具體的訊息暫時還沒傳到南面。

來臥霞寺之前,他是深入瞭解過的,只說眼前的恆妙和尚,航字輩的祖師稱其為板上釘釘的二品菩薩,未來有機會嘗試觸控一品境。

恆妙對沈鯉皺起眉頭,這小子氣息一落千丈,哪還是天生的金剛龍象身,如今成了落難的鳳凰。

他是知曉少年郎服用兩枚香露丸,以其神效,不該如此。

“沈施主的身體似乎出了些問題?”有六皇子這個外人在,恆妙儘量偽裝一些,顯得與少年郎不太熟。

沈鯉輕鬆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

恆妙點點頭,不再追問,不然落在六皇子眼裡太刻意,反而起了對其真實身份的懷疑。

“還望沈施主節哀順變,劉施主一生也算活的瀟瀟灑灑,以江湖上的話說,這輩子值了。一朝故去,貧僧料定,他最大的心願不希望沈施主太過悲痛。”

沈鯉眼中的痛苦一閃而過,他原想離開臥霞寺前往北隋時,找到恆妙,交代下劉琦與王四郎的事,既然撞見了,乾脆說清楚為好:“大師能否借一步說話?”

恆妙看向六皇子:“貧僧稍離片刻。”

“大師請隨便。”六皇子心底起了疑惑。

少年郎、恆妙走到一處平整的陡峭山崖,下面是塊開荒好的田地,打算明年安排人手種下的,經過此戰,損失大量僧人,依附於臥霞寺的農戶掌管不過來,只怕這塊田地又要荒廢。

“何事?”恆妙悄聲問道。

沈鯉簡單說了下有關劉琦、王四郎的身後事。

“你還不明白我們的撫卹情況?定然讓他們的家人生活無虞。”

恆妙又嘆氣道:“人死不能復生,我知道劉琦的死對你打擊很大,說這些話不過為了心裡好受些。沈鯉,該學著成為一名江湖人,像你說的那句,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這句話還是少年郎拍著胸脯朝謝令姜說的,教內有任務,他格外想接下來獨自外出完成,謝令姜萬般不願意,就說道,加入星宿教便是浪蕩江湖的江湖殺手,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此時不挨點小刀,以後遇見比小爺厲害的高手,怕是一道入骨!

沈鯉唉了聲,不再提有關劉琦的事,道:“秦姐姐想在成邑開設分舵,我推薦六皇子成為舵主,你覺得有無可能?有沒有其他不足之處?”

恆妙思考良久,才慢慢道:“六皇子成為舵主,固然是一箭雙鵰的好計,但若是他對教內的安排橫加插手,場面不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