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計來、算計去,八部天龍終是問世了。

少年郎放眼望去,八龍的體魄皆是氣運凝聚,這便是所謂龍氣了。

此前他吸收八部天龍殘留陳六么體內的龍氣,加上金口玉言封正了它們,八部天龍走江功成,冥冥中亦有感觸。

沈鯉呢喃自語:“難怪你爭我奪,這般宛如汪洋大海的龍氣,誰得到了,稱王稱帝不在話下,最不濟也能割據一方做個諸侯自得其樂。”

星宿教主和坐鎮開禧城的大菩薩,由遠及近,兩人猶似賽跑,目標全是成熟的八部天龍。

可惜沈鯉還未看清他們身影,就見廝殺一起,天象為之變化,一會兒電閃雷鳴傾盆大雨、一會兒秋風悽悽,梧桐落盡、一會兒雪飄紛紛,銀裝素裹……

星宿教主哈哈大笑:“老禿驢,跟老子去別地打架,莫打擾了他人。”

“趙汝愚!敢染指八部天龍,老僧必令爾等身敗名裂。”

大菩薩話音剛落。

捉蟲司指揮使趙之卿也生機燼滅,李業腳踩其頭顱,朝老僧獰笑不已。

兩個趕來支援的朝露境羅漢,一人四肢都被斬斷,一個身受重傷忙不迭的逃命。

秦振撐著長槍,單膝跪地,閉上雙眼,心裡默默覆盤這場大戰,對他將來修行有大用。

納蘭睡春兇相滔天,手背拭去嘴角鮮血,向大菩薩呸了口血唾沫,滿不在乎撂下的狠話。

趙汝愚收起《萬里山河圖》神通,朝八部天龍招招手,明明還在張牙舞爪的八頭龐然大物,霎時彷彿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迫不及待衝向他。

越接近趙汝愚,八部天龍身形便越小,最後,成了八條小泥鰍被收進儒袖中。

星宿教主得意的痛快大笑。

大菩薩怒吼連連,哪還有半點佛家高僧的不為物喜、不以己悲模樣!

忽颳起狂風,雜亂泥塵漫天飛舞,星宿教主生生拖著大菩薩遠離戰場。

這盤棋,下完了!!

趙汝愚看向秦振:“秦侍郎,有賈相公和老佛爺作保,你一定無事,甚至將來還要坐上兵部尚書的位子。”

秦振神情振奮,成為兵部尚書就有機會主持北伐了!若順順利利,或許至尊還會為其加樞密院副使頭銜!

“趙先生,秦某插手此事,已無退路。”

“嗯,至尊那裡,稍後我會去說,呵呵,秦侍郎,以後你我同朝為官,可要互相多擔待著些。”

“啊?”

秦振萬萬料不到,趙汝愚竟要入朝為官!

莫非,他一盤棋局算計下來,另有為自己要價的意思?!現今掌握八部天龍,親自獻給至尊,只有宰執大位方才配的上如此大功勞。

趙汝愚吐出濁氣,輕鬆笑道:“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我該出山為大吳做些事情了,這天下太小家子氣,半點不壯哉。”

曾經有人吶喊,趙公不出、奈蒼生何?

他入朝,乃眾望所歸的好事,又攜八部天龍,威勢一時無兩。

南吳板上釘釘要多上一個相公。

納蘭睡春冷笑譏諷道:“恭喜趙先生棋高一著,將來可不要清算我們。”

“納蘭姑娘,此間事了,多待下去全是麻煩,不如繼續往別院裡養傷?”

“哼,用得著你管?”

納蘭睡春扭頭望向僥倖留了一命的和尚,急匆匆跑去沈鯉方向。

趙汝愚同樣注意到了,頓時臉色劇變。

那沒了半條命的朝露境羅漢,自知逃不掉,乾脆想著能拉一人墊背那便拉上一人。

陳六么沒價值,袖手旁觀的喬白素打不過,剩下的就是戴著人皮面具的少年郎了。

這少年,朝氣蓬勃,儘管身體古怪的很,但於此棋局中卻是當之無愧的破局過河卒,若無他,趙汝愚不會贏得如此容易,沒有少年郎,縱然佈置好了針線,斷然也織造不了這匹“華麗錦繡”。

納蘭睡春和趙汝愚兩人轉瞬想明白和尚的心思,馬上動身攔截。

可惜為時已晚。

和尚橫衝直撞,擺明了不惜一死,前面擋道的幾個星宿教精銳,轟然被撞飛,生死不明。

喬白素數步並一步來到沈鯉跟前,抓住他的臂膀就走。

和尚咧嘴直笑。

即刻換了目標,擊打向依舊渾渾噩噩的陳六么。

沈鯉一看,掙脫喬白素的手,持劍殺來。

要的就是他年少衝動!

和尚雙手捏無畏獅子印,猛然一陣獅吼。

震的沈鯉頭暈目眩,無法集中注意。

而又回身的喬白素,同樣讓和尚施展的獅吼給震的短暫失神。

眨眼間。

和尚到沈鯉近前,雙拳捶打要害,知曉天生金剛龍象身的厲害,反覆攻殺,直至少年郎瞳孔渙散,緊握凋朱顏的手鬆開,又補了一拳,才算作罷。

納蘭睡春張著嘴,好像失去了人生中一件很重要的珍寶,登時宛若提線木偶,停在原地,心裡空落落的。

趙汝愚亦是料不到竟出現此般變故,竭盡全力飛奔。

無論怎麼說,這和尚死定了。

假如他真殺了沈鯉,已經不是佛家放不放過他們了,趙汝愚非得令這南吳佛國,有那滅佛之事。

喬白素修為極高,迅速回過神,瞥了眼沈鯉躺在讓河水泡成泥湯的地面,雙目望著高空,生機一降再將。

又看大口大口喘粗氣調整氣機的和尚。

“我要令你魂飛魄散。”

幾個字,近乎從喬白素牙縫裡鑽出來,冰冷的好像寒冬臘月吹來的北風。

和尚得意笑道:“劍閣山副山長贈劍予他,老衲偏偏要他白高興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是想培養一位大劍仙嗎?問過老僧我了嗎?!”

趙汝愚已至。

發了真火。

揮手便現一行大字。

字字清晰,字字精妙。

字裡行間,皆為浩然氣。

“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

每個字彷彿一座大山,重重砸落。

饒是和尚乃朝露境羅漢,也被這十個字壓彎了腰,而後跪地,又趴下。

喬白素怔怔注視這幾個字,似乎重新認識了一番趙汝愚,他算是知曉了趙汝愚的根本學問。

九世猶可以復仇乎?雖百世可也!!!

納蘭睡春趕到,怒瞪老僧,睚眥欲裂:“老孃活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