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的時候,寒生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南山村。

村東頭的三間草房不見了,那兒坐落著一座嶄新的徽式莊園,白牆灰瓦,飛簷翹角,樹影婆娑,硃紅色的大門,一對青石獅子蹲坐兩旁,氣派非凡。

寒生揉了揉眼睛,莫非走錯了?這是南山村呀,村東那山坡、野地和小樹,都是再熟悉不過的,可是那三間草房呢?

硃紅大門的門縫中露出一隻黑狗的腦袋,警惕地盯著這一群不速之客,然後跑回院子角落的狗舍內,叫醒了正在打呼嚕的笨笨。笨笨打著哈欠,懶洋洋地伸了伸四肢,突然一個激靈,鼻子嗅嗅,“嗖”的一聲躥了出去,直奔大門。

寒生正在詫異之際,那熟悉的黃色身影已經撲了上來,碩大的舌頭熱乎乎地舔在了寒生的臉頰上。

“笨笨!”寒生驚喜地叫道,他看到了大黃狗臉上激動的淚水。

馬背上的首領懶散地抬起頭望了一眼,笨笨突然想起自己曾被拔毛的痛苦經歷。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它大吼一聲撇開了寒生,毛髮直立著便朝陰蝠首領撲了過去。

“笨笨!”寒生急忙喝止,口中說道,“笨笨,那是一次誤會,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笨笨扭頭朝大門口“汪汪”了兩聲,黑狗猶豫著邁著小步慢慢地走了過來,眼睛偷偷地瞥了寒生一眼,怯生生地站在寒生的面前。

寒生驚奇地望著笨笨,詫異道:“咦,一個多月不見,笨笨有女朋友了?哈,原來還有了身孕呢!”

笨笨低著頭,顯得有些靦腆和尷尬。

“咣噹”一聲,大門從裡面拉開,身著藍印花布夾襖的蘭兒正驚喜地望著他……

“蘭兒!你……這是?”寒生心中怦怦跳著,急切地奔了過去。

“你終於回來了。”蘭兒幽幽說道,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蘭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寒生急切地說道。

“寒生,是你嗎?”院子裡傳來那熟悉的聲音,朱醫生匆匆走了出來。

“老爹!”寒生叫道,眼眶裡已噙滿淚水。

朱醫生看上去蒼老了許多,鬢角已經斑白了。

“快進來說話吧,他們是同你一起來的?啊,還有劉今墨和吳先生。”朱醫生驚奇地望著門外這一大隊人馬。

眾人陸陸續續走進了莊園,院子好大,連馬匹也都拉了進來。

大家來到客廳裡落座,蘭兒沏上了土茶,吳楚山人夫婦也聞訊趕來。朱醫生這才向寒生講述了自他走後,家中所發生的這許多事情。

朱彪一直悶悶不樂地坐在客廳的角落,身旁是低著頭緊緊抱著孩子的沈菜花。

“朱隊長,你這是怎麼了?”朱醫生注意到了朱彪的反常表現,問道。

朱彪的表情有些尷尬,嘴裡囁嚅著。

寒生明白朱彪的心理,回到南山村,又落入了孟家父子的勢力範圍內,而沈菜花又是孟紅兵死去的老婆,更要緊的是,孟五兩個人均死於臥龍谷中,朱彪回來的訊息若是傳出去,必然死路一條。

“朱彪,今晚上就先住在這裡,讓我們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只有替那個孟家少爺治病,來換取他們放你和菜花一馬。”寒生安慰道。

“不,不要讓孟家父子好過!他們是兇手,是殺人犯!要讓他們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之中!”朱彪嘶聲力竭地喊道。

“那你和菜花怎麼辦呢?”寒生問道,隨後自言自語嘆息道:“還有,就是沈天虎那兒……”

“不!才華是我的兒子,我千辛萬苦找到他回來,準都不給!”朱彪激動得淚光閃動。“可小才華確實是沈天虎婆娘生下來的。”朱醫生也感到此事非常棘手。

“不!他是菜花的親骨肉啊……”朱彪竟然慟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

突然,他激動萬分地站了起來,一把抓過小才華,將其小屁股給大家看,在孩子的一側屁股蛋子上,有一個紅色的梅花形胎記。之後,他又拽過來表情漠然的沈菜花,拉下沈菜花的褲子,沈菜花竟然沒有作絲毫的反抗。

在沈菜花的屁股上,生著一模一樣的梅花形胎記,鮮紅欲滴……

眾人驚訝之中面面相覷,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吳道明開腔說話了:“沈天虎夫婦的那個女嬰早已經被李代桃僵了,小才華目前體內從神經系統到面板上的遺傳已經完全是沈菜花的了。鬼胎的說法在民間流傳久遠,從風水學的角度上來看,十煞之地白虎銜屍的陰氣促成了沈菜花的怨氣不散,大凡勒頸而死的人都會殘留一口氣,而沈菜花的那一口怨氣下沉保護住了胎兒。世間事,巧就巧在這個可憐的女人葬下去不久,就遇上了與她懷孕期相差無幾的沈家婆娘,多番巧合導致了順利過胎,小才華借體重生了。在沈家婆娘的腹中,小才華的神經系統謀殺了原來的那個女嬰,恢復了自己的生物磁場,因此,這嬰兒只會與沈菜花心心相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才華應該是屬於沈菜花的。”

吳楚山人看了一眼沈菜花,想起朱彪家那次深夜裡的血腥殺戮,有些詫異地問道:“蔭屍歷來是十八種屍變中最兇悍的一種,可是如今看她卻似乎異常溫順,難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吳道明不愧為“嶺南第一風水師”,立刻解釋道:“沈菜花自從見到了孩子,那種母愛的力量逐漸地削弱和融化了蔭屍的戾氣,因此變得越來越溫順,可是她能夠存活的時間也就越來越短了,最後會自腳下爛起,當她的怨氣完全消失的時候,她又將重新變成一具腐爛的屍體。此刻,她已經無怨無悔了。”

“真是太悽慘了。”師太聽著已經滴下了眼淚。

吳道明點點頭說道:“寒生,明天早上,我和師妹就南下廣東,偷渡返回香港,尋找明月的下落,另外希望能夠打聽到我師父的那位姓白的紅顏知己,如果她還在世的話。”

寒生道:“如果找到馬上通知我,我會即刻趕去見那白姓婆婆,請教祝由科方面的幾個問題。”

“我們全家可以跟你一起走嗎,吳先生?”朱彪怯生生地問吳道明。

吳道明愣了一下,未置可否。

“你不是在香港的半山上有座大房子嗎?還有好幾千萬元港幣,養他們三個人沒有問題吧?”師太拽了吳道明一下,說道。

吳道明望了望沈才華,心中犯了尋思,這鬼嬰日後不知道會長成什麼樣,萬一來個大鬧香港,吸血吃掉個把人,自己可是要吃官司的。

“好吧,既然有緣,你們就和我倆一起走吧。”善良的師太說道,她以為吳道明不吭氣是擔心會影響他和自己的兩人世界,便搶先代他應承下來。說心裡話,她是真的非常喜歡嬰兒沈才華。

吳道明見師妹已經同意了,於是笑一笑,也不好再反對了。

寒生高興地說道:“這樣子最好啦,朱彪既躲開了孟家的追殺,又有可能遇上白婆婆,萬一能治沈菜花,豈不是一件美事?”

眾人均認為此主意甚妥。

“我也想去香港。”殘兒突然說道。

吳道明愣了一下。

寒生聞言心中不由得嘆息起來,這殘兒對明月依然還是痴心不改。

“殘兒,”寒生頓了頓,說道,“明月始終對黃建國一往情深,恐怕……”

“我只想幫助吳先生解救明月出來,見她一面,殘兒此生再無牽掛。”殘兒堅定地說著,眼圈紅紅的。

師太深受感動,動情地拉住吳道明的手說道:“道兄,就成全了他吧!”

吳道明朗聲一笑,道:“好,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殘兒就同我們一道走。說心裡話,我可不願意師妹的徒兒嫁入狼子野心的黃家,那黃建國哪裡是什麼好東西?看他對黃老爺子下手的狠毒勁兒,善良的明月若是落到他們手裡,肯定是生不如死,殘兒,我幫你。”

是夜,狂風呼嘯,那是來自北方的冷空氣,月光更加清涼蕭瑟。吳道明看師太已經熟睡,自己悄悄地起身下地,抱著衣服出門來到了迴廊上。

他迅速地穿戴整齊,伸手入襠摸了摸,還好,已經陸續長出了些新的陰毛,儘管短些,還是可以作為陰錐來使用的。

吳道明輕輕一躍,縱身上了屋脊,然後向東北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