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意義在哪裡?只要你去找,總是找得到的。

他走在大街上,天已黑了,悲風捲起枯葉,前面是黑黢黢的一片。

黑夜的盡頭是哪裡?虛無?

生活的盡頭是什麼?死亡?

……

很久以來,他以為生活的盡頭是詩和遠方,翻過一座山,還會出現一座山。

他錯了,生活的盡頭是死亡,人生就是一個慢慢走向死亡的過程,如同一片枯葉慢慢凋萎。

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人生豈非也是這樣?

身旁的霓虹燈已經熄滅了,整座城市死寂。

他從遙遠的地方來,夜色將臨,他從火車站匆匆下了車,鬼神神差地闖入這座城市,明天,他要在這裡找一份工作,倒不如為了別的,因為他很久沒上班了,即使餓死,他也認了,只是,他擔心再不上班,他就要失去與人交流的能力了。

在酒店放下行李後,一個妓女來敲門,他沒有理會,將她趕走後,他打算出來喝杯咖啡,可是前面的咖啡館好像關門了,總之,在黑濛濛一片中,他看不甚清楚,他試探著往前走去,咖啡館果然一個人也沒有。上面寫著:暫停營業。

他只好怏怏地走回去。心想,明天,興許可以喝上一杯咖啡。

回到酒店後,他倒頭便睡了。突聽門鈴又聲聲響起。

難道又是剛才那個女孩?他心想。到底該不該開門。他在心裡猶豫。

門開了。果然又是她。她一直沒走,就躲在附近。她一直握著他的手,追問他去哪裡了。

“關你什麼事?”冷楓沒好氣地問“你剛才一直在這裡?”

“是的,先生,自你從酒店出去後,我一直守在這裡,因為我相信你還會回來的。你……需要特殊服務嗎?”

冷楓沒想到,這種職業性女子說起這種話來臉不紅心不跳,就跟家常便飯一樣。

他懶洋洋地倒在床上,柔下聲來,對她說道:“我今天累了。”

“今天累了還有明天,明天累了,還有後天,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都可以為你服務,你放心,我們這裡服務很便宜,你隨便給個價就行,只不過,包夜的話可能要貴一點。”

冷楓心裡閃過一絲鄙夷,心想這女子為了錢當真什麼都肯做。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7號!”

冷楓從床上坐起來,眉心一蹙,“七號?我問你真名。”

七號一直蹲在地上,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沒有真名,先生,我們這行是不許透露真名字的,你叫我七號就行,因為我的牌子是七號。如果你覺得滿意,下次直接call我就行。七號,諾……”

他將手裡的牌子一揚,公牌上寫著七號。

上面還有一個電話號碼,她讓他抄寫下來,他一直沒有動靜,她主動要拿他的手機撥,他一把拉住她,道:“別這樣,你年紀還小,不能想著多賺一點是一點,我給你一百塊,你走吧,以後也不要來了。”

她似有些不甘心,但還是走了。

冷楓心裡又是一陣不好受,想吐……

……

天曉,雞鳴,冷楓從酒店裡醒過來,剛醒,便聽到一陣劇烈地的敲門聲,然後,門就被撞破了,接著衝進來一大幫警察,說昨晚接到舉報,這裡有人嫖娼,他們將他按在地上,狠狠地給了他幾拳,“不要動,不要動,我們要拍照。”說著周圍的攝影機紛紛舉起,他想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用手遮住臉,卻又捱了一拳,“我說了不要動”他們強行將他的手扣住,咔嚓咔嚓幾聲,相機裡出現了幾張他狼狽的照片,跪在地上,勾著腰,低著頭,如同一個罪犯。接著,他就被送到警察局去了。

從警察局出來後,他拿起手機,想給七號打一個電話,問她有沒有事,那邊卻一直閃著紅色感嘆號。

所以,他明白了,這根本就是一個局,她們根本就是串通好的。

被罰完錢後,他身無分文,不得不立刻找一個工作。

一連七天,他在城裡拼命找工作,他不挑,重的輕的,苦的累的他都來,工廠,工地,餐館,船員,搬家工人,他都一一試過。

他之所以不挑的原因並不是他肯吃苦,而是對他這種人來說,幹什麼工作都一樣,一樣沒有價值,無非就是混口飯吃,不讓自己餓死罷了。

要想不被餓死很容易,可是往上呢,“莫非,這種生不生死不死的日子要一直持續下去?”

他有過熱情的,在很小的時候去,將自己的青春,心血都付予它,呸!可是他為之付出心血的日子已經過去,現在,他再也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付出熱情了。

曾經,他那麼相信他們,到頭來,卻是一場騙局,他鄙視他們,他們殺人不見血。

在一家又髒又臭又吵的工廠幹了一個月後,拿到了一點錢,他又回到了城裡。他想再去看看那家咖啡館開門沒有,如果開門,他便可以進去喝杯咖啡,只一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對他也是一種幸福。

奇蹟,咖啡館終於開門了,他迎面走進去,一個小女孩滿面春風地迎出來,“先生,你第一次來嗎?請坐!”

冷楓撿了一張臨窗的椅子坐了,小女孩又問道:“先生,你的咖啡加不加糖?”

“加。”

“是七分糖還是八分糖?”

“都可以。”

“好,你稍等一下,那你還需要其他服務嗎?我們除了咖啡,還供應早餐哦,我看你很久沒吃飯了吧,要不要來一份麵包加乳酪,再配上一個荷包蛋。”

“好,儘快。”

這小姑娘說話利索,行動俏俐,冷楓一直打量著她離去的背影,個子矮矮的,一米六左右,穿一條雪白牛仔褲,搭配一件花格子碎布衫,頭髮紮在後面,一翹一翹的,轉而便消失在走廊的後頭。

她走後,冷楓開始掏出筆記本寫作,既然老天不讓他過日子,他只好寫作,以後每天,他都抽出時間來這裡寫東西。

第二天,他又來了,老規矩,一份早餐加一杯咖啡,然後,他便掏出筆記本,在紙上刷刷刷寫起來。

他沒有寫作天賦,卻決定寫小說,沒有人教過他,他憑藉的寫作經驗只是來自於那一點點閱讀,雖然到現在他讀過的書也很少很少,他都不敢說出去,因為直到現在,他連但丁的神曲都沒有看完,起初,她以為這無甚大礙,可是,等到一下筆,他便感到受到限制了,因為他的思維總是被那寥寥幾個作家束縛住了,原因,還是他讀的書太少。準確來說,是太單一,一個作家也許讀過的書不多,但見聞一定要廣。

他甚至想放棄算了,但他還能做什麼呢?

他只好咬著牙堅持下來。

那個小姑娘每天來給他送早餐,起初,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個年代還有人寫作,偶爾,也會將稿子抄去看看,看到興味處,二人相視大笑起來。

不出一個月,他知道了,她叫螢,姓姚。在城裡有一個弟弟,目前在工科學校讀預科,明年畢業。她在城裡開了一家咖啡館。

閒暇時,他與她們出去旅遊,她弟弟很喜歡他,一個明媚的週末,他們去附近的山外山野炊,途中下起了小雨,他們都沒帶傘,窩在一個帳篷裡等雨過了再回去。

她弟弟叫姚琪,躲雨時拉著他說了很多話,她父母一直逼他讀工商,將來經商,可是他喜歡畫畫。

“你去和他們說好不好?我不要讀商,我想畫畫。”

下山後,他去了他們家,見到了他們的父母,在冷楓和他們說了之後,姚琪一直躲在他的後面,像做了虧心事。

礙於外人的面,他的父母沒有發作,但是第二天,姚螢臉上有些不好看地找到了冷楓,對他說,“你以後不要對別人的命運自作主張好不好,你知不道那晚你走後,我弟弟被我爸媽狠狠地打了一頓,說他勾結外人,不聽他們的話。”

冷楓被嚇出一身冷汗。

看見姚螢的臉色柔和了一點才敢開口說話,“那你怎麼不勸勸呢?”

姚螢將咖啡放下,氣呼呼道:“我勸有用嗎,他們就那個脾氣。”

“可是小琪說了,他想讀藝術啊,是他請我幫忙的。”

姚螢一臉愁苦,心煩氣躁道:“算了算了,這也不怪你,我弟弟那個脾氣,也該好好教訓一下了。”

冷楓一口笑出來,“他被打,你好像很開心?”

姚螢嗤了他一鼻,“該被打的是你。”說著姚琪又跑了進來,拉起他的手很親熱地道:“明天媽媽有一個path,你要來嗎?”

姚螢補充道:“是我媽媽的生日,你來好不好?”不知何時,她的臉上又充滿了柔和的光芒,猶如窗外嬌柔的陽光,態度又那麼誠懇,不由得人不接受。

見他猶豫了一下,姚琪扳著他的手又是搖又是晃,嘴裡嘰嘰喳喳地央求道:“你來啊,來啊,我們有大麻雞和烤全羊呢,傍晚還會在草坪上架設露天燒烤,舉行聯歡晚會。”

姐妹倆一唱一和地誘惑他,姚螢道:“還有你最愛喝的香檳酒哦,都擺在用白色桌布鋪就的桌子上了哦。”

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