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錦把照片抽出來一看,一張照片是她,一張照片是謝辰飛。

夜安錦當時是小學生,大書包遮著屁股,笑得天真無邪。

謝辰飛當時剛被夜家收留不久,病懨懨地倚在床頭上看書。

“這個白眼狼!”

夜安錦看著就來氣,拿起謝辰飛那張照片就想撕個稀巴爛。

“別撕,給我。”

付餘生趕緊制止她,把那張照片拿過來仔細看。

照片是手機拍的,畫素不是太高,但也足夠清楚。

彩色的照片明暗對比鮮明,白色調的病房裡,謝辰飛胳膊上紅腫的瘀青令人觸目驚心。

“謝辰飛是誰家的孩子?你爸爸當初為什麼會收留他?”

付餘生疑惑地問。

“我爸爸說在路邊撿的。他把謝辰飛帶回家那年我才九歲,他十四歲了。他當時是被橫著抬進門的,身上到處是傷,又黑又瘦,還不時咯血,看著快要死了。我爸於心不忍,讓我外公給他醫治。後來,我外公把謝辰飛的病治好了,自己卻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

往事不堪回首。

“為什麼外公把他治好了,自己會一病不起?”

付餘生追問。

夜安錦一愣。

此前,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當時,她還小,頭腦簡單;謝辰飛也還沒有露出原形。

她只當外公年紀大了油盡燈枯,畢竟誰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

可是,付餘生乍然一問,她頓時覺得不對勁兒。

外公精通中醫,平時很注重養生,起居作息非常有規律,一直精神矍鑠,她的醫術就是外公手把手教的。

可是,謝辰飛病好了不久,外公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而且勢如山倒,沒半個月就撒手人寰。

當時,爸爸媽媽忙於生意,家裡就她、謝辰飛和外公三個人。

她記得暑假的那天早上,她正在睡懶覺。

突然聽到謝辰飛的哭聲。

她迷迷糊糊爬起來套上衣服跑出去一看,就見謝辰飛扶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爺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辰飛說爺爺本來說要帶他去後院釣魚,結果下樓梯的時候踩空摔倒了,怎麼也叫不醒。

夜安錦沒有多想,趕緊去打電話給爸爸,然後找救護車來……

確實疑點重重。

她一定會查個一清二楚……

夜安錦暗自飲恨,“早知道救了這麼個禍害,當初我就不該讓我爸爸收留他!真是農夫和蛇的現代版……”

“你剛才說,他在爸爸在路邊撿的?”

付餘生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

謝辰飛身上的傷痕不少,新傷壓著舊傷。

僅從他裸露在外的一截胳膊,就能看到有些疤痕是陳舊性瘢痕。

那是面板損傷至真皮,癒合修復後的老疤。

“謝辰飛有沒有說過,他身上這些傷疤是怎麼形成的?”

付餘生問。

“他父母都嗜酒如命,喝多了就輪番打他,他常年受虐待留下的。”

夜安錦說,“後來他父母一天夜裡喝多了,冬天家裡燒蜂窩煤爐子,一氧化碳中毒都死了,謝辰飛被救出來送往醫院,也差點兒沒救得過來。他一個人在醫院裡怕沒錢付醫藥費,就拔了針頭從醫院裡跑出來了,結果暈倒在路邊花園裡,被我爸看到了……”

有前因後果,謝辰飛的身份應該沒什麼問題。

付餘生微微皺起眉頭,“這張圖案和這張照片我借用一下可以吧?”

“拿去。看著礙眼。”

夜安錦抖了抖收藏名冊,裡面掉出一張全家福來。

照片上,只有爸爸媽媽和她,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應該是剛滿月,瞪著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坐在媽媽爸爸中間,爸爸摟著媽媽的肩膀,兩人都笑得很幸福……

夜安錦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滾燙的熱淚決堤而下。

如果爸爸當年沒有收留謝辰飛,說不定他們一家三口現在還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

“都說行善積德,人生在世要多做好事。可那也要看施恩的物件是誰,如果是狼心狗肺的人,就是看著他活活餓死也不能救他。可話又說回來,誰有先見之明?”

夜安錦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問付餘生。

付餘生把她攬進懷裡,“像謝辰飛這種人少。過去的事別去想了,咱們往後看。你還有我,我們以後還有寶寶,我們會很幸福。”

夜安錦點點頭,“好。”

付餘生輕拍著夜安錦的後背,那個擔憂揮之不去。

既然謝辰飛的身份沒有問題。

那麼,萬一夜唯真是花狼的同夥,夜安錦的政審過不了,他怎麼辦?

他能與夜安錦一刀兩斷?

還是辭去公職,與夜安錦相守白頭?

付餘生暗暗祈禱,但願他不用面對這種難以兩全的抉擇……

*

路虎在高速公路上飛奔。

謝辰飛緊攥著方向盤,發瘋似的猛踩油門。

他玩命般地驅車往前衝,發洩著滿腔鬱悶,“夜安錦!為什麼是你?為什麼!”

他本來就要成功了,離人生巔峰只有一步,卻因為死而復生的夜安錦功虧一簣!

五年前,他步步為營、暗渡陳倉,成功掏空了夜氏集團,被夜唯真夫婦察覺,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製造意外車禍殺了夜氏夫婦,然後誘導程越柳低價收購夜氏集團掩人耳目,達到金蟬脫殼的目的。

程越柳被他利用而不自知,被他騙得團團轉還在沾沾自喜。

她還以為他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對她言聽計從,幫她打垮了夜氏集團。

其實彼時的夜氏集團已經是個空殼子,根本不堪一擊,不過是他下一步設計程越柳和程氏集團的誘餌。

輕鬆拿下了程越柳,他成功進入程氏集團管理層。

但狡猾多端、疑心病重的程繼宗不是心地善良的夜唯真和自視過高的程越柳,對他並不信任和親近,反而處處提防,很難對付。

他不敢貪功冒進、輕舉妄動,只能陽奉陰違、伺機而動。

苦熬這五年,他好不容易把程氏集團的財務狀況摸清楚了,本想故伎重施,給程氏集團也來個釜底抽薪,然後鎖定下一個進攻目標,繼續擴充自己的實力……

他沒想到,新目標很快出現了。

就是在保嘉拍賣會上大出風頭的“安錦。”

那天的“安錦”讓他意亂情迷、頭腦發熱,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令他現在都後悔莫及。

她有天使般的臉蛋,魔鬼般的身材,交疊著誘人的大長腿坐在那裡,舉牌喊九千萬的時候泰然自若。

那時的她,簡直比最耀眼的星辰還要閃亮。

美貌、富有、驕傲、迷人。

最有誘惑力的獵物不過如此。

本來,他已經下定決心,等他破解了程氏集團的財戶密碼,然後擾亂程氏集團,趁火打劫幹票大的,再把這個“安錦”拿下來,他就金盆洗手,從此瞞天過海,逍遙度日。

一念之差,他幫著“安錦”識破贗品,破壞了程越柳和肖義鴻的權色交易。

程氏集團果然兵荒馬亂!

本來,他以為他可以掌控全域性,一舉三得,成為那個最後的幸運兒。

既能贏得美人歸,又能甩掉程越柳,還能掏空程氏集團,然後坐收漁翁之利拿到那個房改專案。

結果呢?

美人是尋仇的敵人,根本不給他“破鏡重圓”的機會。

程越柳給他戴了綠帽子,肖義鴻落馬,程氏集團被查,公司賬戶被封,把他算計好的鉅額資金賬戶也凍結了。

那個房改專案也莫名其妙被人搶走了!

他打聽了一圈。

專案竟然落在了付餘生這個外來的混子手裡。

他苦心經營五年的計劃全部泡湯了。

豈有此理!

都說破財消災。

他媽的他又破財又招災,短短半個月好成“黴超瘋”了。

歸還房產、錯失良機……

偏偏他還得裝大度!

更氣人的是,他裝大度還要被夜安錦和付餘生打……

謝辰飛越想越上火,感覺前所未有的失控,把車開得像在飛。

這種極度狂躁不安的感覺太糟糕了,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想……

他要讓夜安錦嚐到背叛他的下場,讓付餘生跪地求饒!

謝辰飛咬牙切齒怒視前方,“付餘生,夜安錦,你們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