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兒:“……”

這話她怎麼接?

她若是說否認,就等於是在告訴所有人,讓沈臨安認公主當娘,巴結公主的主意是她出的。

那麼,她剛才又是哭又是當眾示弱的,所有的戲就都白演了。

可若是她承認了,這事兒遲早能傳回平南侯府,沈逸之知道以後肯定會生氣。

因為最開始,這個主意就是她出的。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冷瀾之彷彿看不出俞婉兒的為難,步步緊逼。

看到俞婉兒這糾結的模樣,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原來公主是對的!

這個俞婉兒根本就不是什麼可憐人,而是滿腹城府的心機女!

在場的都是見慣了宅斗的陰私手段的,剛剛會被俞婉兒帶偏,完全是因為對她那“艱難世道里的可憐人”的身份產生了同情。

這會兒“可憐人”的身份被打了個問號,清醒過來的眾人哪裡還能再被她矇蔽!?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眾人看著俞婉兒的眼神充滿了怒氣。

俞婉兒頓時慌了:“公主,求您不要再逼臣婦了!”

她又想故技重施地裝可憐,可惜眾人已經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不會再被她帶偏。

冷瀾之重新綻放出了的笑顏:“看來這個問題對你來說不好回答,那本宮有機會的話,去問問沈逸之好了。”

俞婉兒面色一白。

突然,前方的拱門內傳出了熟悉的聲音:“怎麼了這是?都站在這裡幹什麼呢?”

俞婉兒像是見到了救星,趕忙迎了過去:“王妃!”

冷瀾之挑眉:“皇嬸?”

恭親王妃與皇后年齡相仿,而且保養的很好,為人親和。

正要走過來和冷瀾之打招呼,卻在看到俞婉兒的時候愣住了:“俞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向來溫和的人,此時卻動了怒。

俞婉兒支支吾吾著,眼睛朝著冷瀾之的方向瞥了一眼,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恭親王妃狐疑地看了冷瀾之一眼:“瀾之,你和這位俞姑娘?”

冷瀾之睨了俞婉兒一眼,漫步上前:“我也正想問呢,皇嬸和這位平南侯世子的側室認識?”

恭親王妃一愣:“平南侯世子的側室?”

那不就是……

她一臉愕然地看著俞婉兒,旋即又有些慌亂地看向了冷瀾之:“我不知道……”

冷瀾之就猜到了她不知道:“皇嬸究竟是怎麼和俞氏認識的?”

恭親王妃神情複雜地看了俞婉兒一眼,道:“幾日前我去天音寺祈福,下山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幸好俞姑娘……不是,俞氏路過。她學過一些正骨的手法,當場就把我的腳治好了。”

因了這一次的恩情,恭親王妃才會請她參加自家孫子的滿月宴。

她嘆了口氣:“瀾之,我知道自己沒資格勸你放下過去的事情,不過今日是策兒的滿月宴,能不能給皇嬸一個面子?”

皇嬸都這麼說了,冷瀾之自然不可能拂了她的好意。

一場鬧劇似乎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恭親王妃是真的覺得俞婉兒為人還不錯,而且她也沒有看到剛才的鬧劇,從她的角度看,就是冷瀾之因為心懷怨恨,所以故意為難俞婉兒,還當眾把人欺負哭了。

只是,她到底是體面人,也不想壞了自家親孫子的好日子,便什麼也沒說。

很快,宴席開始了。

有下人將小王孫抱了出來。

俞婉兒瞥了冷瀾之一眼,狀似無意的感嘆道:“小王孫真可愛!女人吶,有兒萬事足!”

恭親王妃笑容一僵。

她飛快瞥了俞婉兒一眼,見俞婉兒的臉上是真心的笑容,只能收回視線,在心中自我安慰著,俞姑娘只是發表了一句身為過來人的感嘆罷了。

只是,希望瀾之不要多想才好。

冷瀾之才沒有多想。

房間裡的薰香味道太濃,她隱隱有些頭疼,便打算出去透透氣。

剛走出房間沒多遠,一道小小的人影便撞了過來。

冷瀾之被他撞得一個趔趄。

流紗怒道:“哪來的孩子,竟敢驚擾公主!”

冷瀾之擺擺手:“無……”防。

話沒說完,她就看清了那個孩子的臉。

“沈臨安?”

只見此時的沈臨安瘦了好幾圈,和之前那個能將人創飛的小胖子早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母親?”沈臨安怯怯地喚了一聲。

冷瀾之擰眉:“你母親是平南侯府世子的側室,這會兒正在裡面做客,並非本宮,日後不要再喊錯了。”

沈臨安聞言,竟是一扁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冷瀾之眉角一抽:“你哭什麼?”

被撞的明明是她!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怒氣,沈臨安哭聲小了一些,偷偷瞥了冷瀾之一眼,抽噎著道:“公主母親為何不肯認我了?”

這些時日,他過得非常糟糕,以前的好朋友們都不和他玩了,他主動去找他們,也會遭到他們的驅逐。

一開始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才知道,原來都是因為公主母親!

以前那些人跟他玩,是因為公主是他的母親,雖然小孩子們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卻不得不聽從家裡大人的話,跟沈臨安做朋友,還得無條件地讓著他。

之前沈臨安雖然先後被皇家學苑和祥雲書院開除了,但他年紀小,對此沒什麼感覺,並沒有覺得自己的天會因此而塌下來,那些小朋友對他的態度也和從前一樣,沒什麼區別。

可自打沈逸之被休了,那些小孩子就徹底不帶他玩了。

沈臨安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某一日就堵住了一個從前的玩伴。

那個玩伴告訴他——

“我們以前跟你玩,都是因為伽羅公主是你娘,現在公主不是你娘了,你娘只是一個不要臉的外室!你是個私生子!還想跟我玩,做夢吧!”

直到那一刻,沈臨安才無比直觀地明白,這兩個母親給他帶來的不同。

他頭一次對自己的母親產生了不滿的心思,也頭一次真情實感地懷念公主母親的好。

沈臨安過了年就六週歲了,又比尋常的孩子早熟,這會兒懂得了許多事情。

他瞪圓著溼漉漉的眼睛看著冷瀾之,似乎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那可憐巴巴的模樣,總有軟化人心的作用。

至少他每次一犯錯,只要擺出這幅表情,孃親也好,父親也好,還是爺爺奶奶,都不會再忍心責怪他。

他記得很久很久之前,公主母親也是會為他心軟的。

“母親,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