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子房與公瑾率大軍前往平江城,主公不去城門口為他們踐行麼?”

韓非正在向姬染月彙報焉都如今各項工作的開展情況,根據他的統計結果,他們將在五月份中旬的樣子,超額完成天命系統給出的“新手村”任務。

這比天命系統原本預計的時間,提早了半年多。

姬染月聽到這裡,眉心很是舒展,可見心情不錯,卻不曾想,彙報結束的韓非會突然語調一轉,提起了張良與周瑜。

窗外,天朗氣清。

三軍開拔的場景,定是極壯觀的,想來城門口此時,一定很熱鬧。

“我見不慣離別,去了也是傷懷,索性不去。”少女垂下眼瞼,斂盡眸中光影。

“可非若是子房,主公前來替我送行,歡愉定是多於傷悲的,當然這只是非的揣測,不可盡信,不可盡信……”韓非佯裝拙稚,撓了撓後腦勺,衝她擠眉弄眼。

這人與其說是一代思想大師,倒不如說,更像個頑童。

所有的深沉皆藏在嬉笑的表皮之下,叫人看不分明。

“要說這焉都之中,洞悉世事者,還要數你韓非啊!”姬染月抬眼注視著他,目光中似浮著一層幽涼迷朦的霧氣,平添三分沉凝之感。

“先生是個通透人,但這個時候的先生,還是更適合做一個沉默的實幹者。”

“主公想多了,韓非只是希望,子房不會帶著一腔遺憾與失落,離開焉都,畢竟他是昔日韓國的小輩,韓非自當照撫一二。”韓非坦然一笑,拜道。

遺憾與失落……麼?

她不該逃避的,即便是要疏遠,也應該是大大方方的。

她愈是坦蕩,他才愈容易放下。

“我明白了,多謝先生提點。”

只是不知,她現在出發,是否來得及?

少女提裙,奔出房門,日光灑在她裙間繡綴著的金色祥雲上,顯得流光溢彩。

“主公可以騎馬去,城主府門前已為主公備好了馬!”韓非揚唇,衝著她遠去的身影,扯了一嗓子。

他笑得鬆快。

子房啊……非只能助你到此了。

馬蹄疾踏,濺起塵土陣陣,少女被長風鼓起的硃紅裙袂,引來無數行人注目。

“系統,大軍開拔了麼?”

“尚未,主公抄近道,應該可以趕上。”

城門處,路旁楊柳依依。

八千名士兵列陣以待,已悉數清點完畢。

“子房,時辰已至,我們該動身了。”周瑜今日罕見一襲銀甲,騎於白馬之上,一改平常儒衫打扮,顯得格外英武利落。

張良還未上馬,目光定定注視著城門口,“再等等。”

“別傻了,主公她明擺著就是要避著你,我們若再不動身,可就算是延誤軍機,行軍途中,最忌諱的就是這點。”

周瑜勸道。

他是真把張良當兄弟處的,自然不想看他傷情至此,愈陷愈深。

“子房,該走了。”嬴政語氣幽微,半是規勸,半是警告。

“別忘了你——”

“小良子!”少女的呼喚聲在長風中盪開,由遠及近,無比清晰地落入眾人耳中。

“主公……”張良疏冷寥落的眼底,終於多了一絲微光,像錦繡燒成灰時殘存的一點星火,映照著湛青天幕之下,少女墨髮紅裳,縱馬疾馳而來的身影。

熙光灼灼,不抵她華光粲粲。

不是夢,她正朝著他奔赴而來,裹挾著一地塵沙與心頭烈火。

燒得他焚骨蝕心般疼痛,但也興奮。

剜不去的——

那顆已然生出了血肉的心。

張良翻身上馬,他很少有這樣顧不上風雅的時候,揚鞭而落的那一剎,他的內心只有一個聲音。

離她近一點,更近一點。

“小良子,快停下!”姬染月怕他這一跑,會淪為三軍笑談,忙制止道。

“你不用過來,我到你身邊去。”

我會走到你的身旁——這是張良在經年之後,依然能時時記起的動人話語。

少年每每想來,酸澀的心口就會湧出一絲絲甜。

他希望她能一直這麼喚他“小良子”,而不是一句又一句,看似熟捻實則疏離的“子房”。

馬蹄高高揚起,她勒緊韁繩,急停後正好與少年,隔了三尺之距。

三尺啊……

這就是他與她之間,最合乎分寸的距離了麼?

“主公是來送別良的麼?那……可否折一枝柳贈予良?”

“……好啊。”她翻身下馬,頭頂恰好有一樹垂柳,如碧玉妝成。

她抬手正要攀折一枝細柳時,驀地一頓。

當年她送別葉修瑜大軍出征時,亦是這樣的楊柳。

但葉修瑜的結局並不好,因為她……她可不希望張良重蹈覆轍,這柳,還是別送了吧。

見少女垂袖,並未折下那柳枝,張良眸色霎時暗流湧動。

她待他,依舊吝嗇如斯。

“滴,警告,卡牌人物張良的黑化值+20,請宿主儘量控制,以防卡牌人物忠誠值持續下降。”

姬染月微怔,看清他眸中的光影明滅難定,才恍然發覺他是誤會了。

“柳葉多飄零,我覺得不好,所以小良子,我將這枚玉佩贈予你,可好?”姬染月解下腰間繫著的一枚青玉璧,遞與他。

張良並未第一時間接過。

少女含笑盈盈,目光清透如湛青晴空,顯得格外真誠,“我以明玉贈君。”

“一祝君這一生,亦如明玉,無瑕無穢,內外澄明。

二盼君此行,縱山水兼程,亦能平安順遂,抵達遠方。

三願君以期來日,朝露未晞之際,能與君故土重逢,終成完滿。”

終成完滿……那塊青玉,的確通體渾圓若天成,剔透澄明,品相極佳。

是個圓滿的好象徵。

“她或許不是在敷衍我。”張良在心中不自覺地替她辯解道。

到底是先愛者,處處低頭。

“良,謹謝主公贈玉之情。”他躬身,雙手置於發頂,鄭重接過那玉璧。

“小良子,快去吧,別誤了時辰,此去平江,一切以你與小瑾的自身安危為重。”

他將青玉攏在掌心,轉身離去。

人潮湧動間,誰也沒想到竟會在此刻驟然出現亂象。

“報——有一支不明軍隊,正朝焉都方向而來,大約有三千人左右,此刻距我們城門,已不足五十里。”被安置在扶風山的哨兵,縱馬逆著人潮而來,傳來一則最近的線報。

什麼情況?

新手保護期間,一般人,根本連焉都的入口都尋不到才對。

除了像姬辭月這種,一開始就藏在焉都的瘋批。

“小白,你速去攔住小良子他們,如今情況未明,先不要離開焉都!”

“小霍,你帶一支百人輕騎,隨哨兵前往一探,只是探明情況,沒有我的下一步指令,不可擅自與其交戰,以防中伏!”

“政哥,你帶一部分軍隊,立即疏散此刻還聚在城門口處、街道處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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