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有個二十來歲的戴眼鏡的男人,急匆匆走來。

一邊走,還一邊往地上看著,尋著什麼。

劉喜花看到他,拉了拉姜大國的胳膊,“大國,你說他是不是丟了東西的人啊?”

姜大國打量著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去問問。”

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發現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失望地直嘆氣,正要轉身離開時,被姜大國喊住了,“同志,你丟了什麼東西嗎?”

年輕男人忙回過頭來,點頭說,“我丟了一個檔案袋,同志,你是不是撿到了?”

能這麼問,八成是撿到子吧?

年輕男人的眼神又焦急又期待。

“袋子上寫的啥呀?”姜大國從身後拿出檔案袋,看了眼後,又藏回身後。

那正是自己掉的檔案袋!

年輕男人激動起來,扶了扶金絲邊眼鏡欣喜說,“上面寫著胡青松,A市人民廣播電臺。”

姜大國點頭,“你可算是來了,我等你半個小時了。”

他把檔案袋還給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接過檔案袋來看,表面潔淨完好無缺。

他又檢視裡面的檔案,紙張一頁沒少。

年輕男人心中長長鬆了口氣,要是丟了檔案袋,他就不能轉新單位工作了。

這份工作,可是他爭取了許久才得來的。

他小心翼翼將檔案袋放進胳膊下夾著的公文包裡,拉著姜大國的手握了又握說,“同志,感謝你幫我撿到檔案袋還保管完好,你是個好人。”

姜大國憨厚微笑,“小事,小事情。”

年輕男人指了指站臺後面的麵館說,“同志,我請你吃飯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姜大國想早點趕回家去掙工分養孩子,連連拒絕。

姜曉曉嘆氣,【他說要感謝,為什麼不接受呢?媽媽,快勸爸爸接受,這個人將來沒準是大人物,能幫咱們大忙呢】

劉喜花看著懷裡的女兒,女兒正張嘴打著哈欠。

真的假的?

這人將來是大人物?

劉喜花朝姜大國說,“大國,這位同志要感謝咱們,你就接受吧,你不接受,他心裡過意不去。”

“對對對,大姐說的對,同志,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感謝。”年輕男人拉著姜大國不讓走。

盛情難卻,姜大國只得同意。

年輕男人見他們又是抱孩子,又是行李又是熱水瓶又是盆的,還熱情地幫他們拎行李袋子。

進了麵館,年輕男人拿著糧票,點了店裡最貴的牛肉麵,面裡還臥著兩個荷包蛋。

八零年,村大隊裡家家都窮,只有過年才吃得起肉。雞蛋也只在生病或是走親戚時,在親戚家才吃得上。

看著碗裡鋪著厚厚的肉塊,姜大國和劉喜花又激動又難為情,捏著筷子不肯下嘴。

年輕男人看看他倆,“不合你們口味嗎?”

“啊,不是不是。”姜大國憨厚微笑,這才夾了塊肉吃起來。

劉喜花看到他吃,也吃起來。

湯碗見了底,兩人吃了個肚皮滾圓。

年輕男人也吃好了,和他們閒聊起來,得知姜大國和劉喜花在等公交車去車站,再坐大巴車回村裡,年輕男人笑著說,“原來你們去紅旗鎮啊,那可巧了,我小舅子今天要開車去紅旗鎮辦事,這會兒應該還沒有離開A市,我叫他稍你們一程。你們這大包小包的東西還帶個孩子,跟一車人擠一起也不方便。”

劉喜花和姜大國驚訝得連連說使不得,說太客氣了。

“他是一個人去紅旗鎮,那吉普車的後半車反正也空著,還不如稍你們一程,反正也是順路嘛。”年輕男人爽朗笑道。

劉喜花想到女兒的心聲,心想這就是撿了牛皮袋子的謝禮?

這謝禮也太大了。

從a市坐大巴車回紅旗鎮,要坐車一個多小時呢。

年輕男人很是熱情,非要他們坐順風車,劉喜花和姜大國只得同意。

他讓劉喜花和姜大國在麵館裡稍等,到隔壁的招待所借了電話打給自己的小舅子。

回來時,年輕男人說,“十分鐘後我小舅子會來這裡。”

果然,十來分鐘後,一輛半新的吉普車停在了麵館前,年輕男人走過去,朝車裡的男人招了招手。

車裡的男人看了眼劉喜花和姜大國,“叫他們上來吧,我馬上下鄉去。”

年輕男人走回來,幫劉喜花他們拿行李,“你們上車吧,他現在就出發。”

吉普車後座很寬,放下行李,坐上劉喜花姜大國和姜曉曉,還綽綽有餘。

年輕男人朝他們揮揮手,吉普車調了個頭,開上了馬路。

一個多小時後,車到了紅旗鎮。

劉喜花沒好意思讓車開進村裡,因為村裡的路實在太爛了,只說停在路旁,家裡會有人來接。

開車的男人熱情地將他們的行李搬下車,又往鎮上開去。

不多時,有從鎮上回村大隊的牛車,來到了路口,因為是認識的人,姜大國和劉喜花搭上了牛車。

趕車的人見劉喜花抱個包裹,笑著問,“喜花,你抱了個什麼呀?我怎麼瞧著是個孩子?”

劉喜花一直懷不上娃,在村小隊裡不是秘密,她各種土方子沒少吃,要不是新社會不讓搞封建迷信,劉喜花家都想請大神跳一跳了。

這是抱了個假娃娃求心安吧?

“是個孩子,我們在A市醫院裡撿的。”劉喜歡看了眼懷裡的姜曉曉說。

“啊?真是孩子啊?”趕車的老漢回頭來,伸著脖子往劉喜花手裡又看了看,“是男娃是女娃?”

“女娃。”

“你咋撿個女娃回來?光吃飯不頂用的,這不浪費錢嘛?”趕車老漢熟悉姜大國劉喜花家的情況,嘆著氣搖搖頭。

姜大國的父親年輕時被鬼子打瘸了腿,母親是個成分不好的小腳老太,家裡妹妹又多年紀都不大,娶的媳婦劉喜花每年都要流產孩子,一直生病吃藥幹不了什麼活兒。

全家只有姜大國這個壯勞力,掙不了幾個工分,一家子是全小隊最窮的。

撿什麼不好,撿個吃乾飯的女娃?

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