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上前彙報:“稟陛下,皇宮、京城各處都已換防完畢,剩餘八萬大軍列於此,隨時聽候陛下調遣!”

朱由檢頷首點頭。

“陛下這真是太祖高皇帝賜下的兵馬?”

鞏永固激動了,一掃疲態,連忙追問道。

身為駙馬爺,崇禎的親妹夫,說到底這大明江山都是自己家的,本來他已打算以身謝國,忽然迎來了轉機,如何讓他不激動!

哪來的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顫音)

文武百官中的氛圍變得惴惴不安,畢竟各位朝之重臣一大半沒來上朝,少數來上朝的朝臣,家裡降表寫的比自己人頭都高!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他們不喜反恐,頭皮發麻!

其中張縉彥為首的開門黨臉色極為難看,既感到不可置信,又無法無視宮外已經換防完畢的軍隊。

軍紀嚴明,莊嚴肅穆!

看著就不像本朝能養出來的精銳!

“洪武天兵,洪武天兵……”

兵部侍郎王家彥不敢置通道:“此軍氣勢如虹,遠非韃靼、賊軍之流可比!莫非,莫非真是太祖高皇帝垂憐,降下的天兵不成?”

說罷,王家彥還上前靠近徐達,面對面仔細觀摩,嘴裡不停喃喃道:“跟中山王府上的畫像確實有幾分神似,您真是徐國公嗎。”

“肯定是國公,王老侍郎不要騷擾徐老爺子了,住手,王開美!你怎麼還上手了!”鞏永固急眼道。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都信了,並且堅信不疑。

朱由檢看了他一眼。

歷史上王家彥帶著府上家丁,最終戰死在了城牆上,守護明朝直到最後一刻,倒是罕見的忠臣。

“還請王侍郎自重!”

徐達臉龐抽搐,若不是皇帝在上他早一腳踹飛這糟老頭子了。

“哦,聽魏國公的。”王家彥應了一句,呆立片刻,猛然號啕大哭:“太祖高皇帝神靈顯化,天兵臨朝,我大明江山永固矣!”

這一下給其他大臣整不會了,互相看了一眼。

沒辦法,哭吧。

他老王都把氣氛烘托到這了,你不哭也不像話啊。

“天佑大明,天佑陛下!”

“臣恭賀陛下!江山社稷安矣!”

文武百官各個擠出幾滴眼淚,演技上線,哭的跟親孃生了孩子般激動。

這一看就是忠臣吶!

怪不得皇帝難當,誰看了這場景不迷糊。

“朝臣肅靜!”

一旁候著的王承恩見陛下皺眉,當即清了清嗓子,大喊道。

朱由檢淡淡瞥了一眼,對於這些將死之人他不願理會,轉而問道:“闖賊大軍已至何處。”

“稟陛下!賊眾已距離京城不足三十里,號稱百萬大軍,實則只有二十萬兵馬!”

剛剛歸來的藍玉風塵僕僕,滿臉興奮之色,匆匆上前稟報。

“臣請命出城迎擊,只需領兵五萬,便足以擊垮賊軍!”

藍玉豪氣干雲,這一夜時間他早把這支幾乎由難民組成的軍隊摸得清清楚楚,對此戰信心十足!

“萬不可莽撞!”

“五萬打二十萬!?優勢不在我啊!”

“即使是魏國公在世,都絕無逆轉的可能,汝小小將士,竟敢在此大肆厥詞!來人,叉出去!”

兵部尚書張縉彥,因押錯寶正心中惶恐不安,橫眉冷對呵斥道。

“好膽!”

藍玉不如徐達沉著,聞言一點就炸,怒然喝罵道:“氣煞你爺爺也,你個腐儒當真找死!”

說罷,就準備擼袖子幹他!

“藍玉閉嘴!”徐達低聲呵止道。

“你個老腐儒有膽下朝別走!”

藍玉狠狠瞪了張縉彥一眼,低聲叫罵幾句,憤憤不平轉過身去。

“什麼,藍玉!?”

張縉彥腦子嗡的一聲,居然是這位主!

大明威名赫赫的涼國公,名貫青史的驕兵悍將!

他慫了,沒想到隨口一言,把這位目無法紀的主給惹了。

左看右看,見開門黨的成員都被嚇得不敢往前沾邊,各個畏首畏尾,不由怒火攻心!

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還下朝別走?

老夫現在腿肚子都抽筋了!

張縉彥乾嚥著口水,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躬身奏道:

“稟皇上,微臣身體忽有不適,神志不清說了胡話,還望准許回府休養!”

“放他去。”

朱由檢掃了一眼,隨意擺了擺手。

見黨魁走了,其餘十幾名各級官員陸陸續續的找藉口離去,朱由檢都一一允許了。

很快。

偌大的宮廷之內,只剩下駙馬都尉鞏永固,兵部左侍郎兼京營戎政的王家彥,及少數十幾個官員留下。

朱由檢冷笑一聲,吩咐道:“給朕留兩千人馬,其餘兵馬由魏國公分配,藍將軍跟隨魏國公一起,由鞏卿,王卿為輔做好京城攻防事宜!是攻是守,爾等可視情況自行決斷!”

“至於傅老將軍便帶領這兩千人馬,隨我逛一逛這京城各位忠臣的府邸。”

“臣等遵旨!”

徐達等人商議片刻,決定留有兩萬將士鎮守京城九門,由鞏永固為主,王開美為輔。

其餘八萬人馬由徐達統帥,三千騎歸藍玉率領,三位大明洪武年間最頂級的軍事家,幾乎在同一時間做出判斷。

打李自成,只需找到他,然後消滅他就行了!

“賊眾長途跋涉,軍士皆疲憊不堪,我等將士以逸待勞,待其駐紮營地時縱橫穿插,必能大破敵軍!”

“藍玉,你率領三千鐵騎殺出,奔其旌旗而去,軍旗折枝,賊眾霎時可破!”

“遵命!”

藍玉信心十足,經過深入瞭解,根本沒將這夥烏合之眾放在眼裡!

……

皇城之外。

大順軍隊二十萬人浩浩蕩蕩的停下,開始埋鍋造飯,準備駐紮,其核心處的中軍大帳內。

“額們派的那個閹人,還沒回麼!”

主座上端坐一位身形魁梧的漢子,帶著一頂普通的白色氈帽,身著厚重甲冑,外面披著一襲紅色披風,眼窩深陷,如鷹一般!

“回大王,探子回信始終不見那閹人杜勳,要麼反水投靠,要麼已遭不測!”十八將之一,牛金星凝重道。

“額們派個使勁兒的不行麼!”李自成想了想,問道。

誰使勁?

你別是想派俺去吧。

“大王,萬萬不可,目前局勢應該著急的是大明皇帝,若我王師三番兩次派人求和,豈不是落了下風!”

牛金星煞有其事道。

李自成點了點頭,揮揮手遣去幾名斥候,說道:

“去,再探!”

“聚明啊,額打到這裡不容易,讓皇帝給額一塊地就不打了,額虧得慌啊。”

牛金星搖了搖頭道:“大王還是少聽那些腐儒的,他們眼裡只有銀子和地,根本不在乎江山社稷,天下大勢!”

“如今京城中大疫,百姓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皇帝可用之人不過雙手,可用之兵不足萬人,還有大批奸臣等待為大王開城門,看似天下觸手可及,諸位將軍也是迫不及待,卻不知道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得道理!”

“若是大王進京稱帝,這天下就能不亂了麼,遼東韃靼就能安穩了麼,瘟疫就可杜絕了麼,想必是不能的!”

“如此進京,不但要接手大明的爛攤子,我們自身的處境更是岌岌可危,遠不如割地為王,徐徐圖之來的安穩!”

“額也是這樣想滴!”李自成說了兩句,隨後又嘆:“可惜額手下這些人不太聽話啊。”

“事不可為,勢不可擋啊。”牛金星嘆道。

李自成沉默不語,他出身卑微,不過是一個陝西平民,無依無靠,僅僅看過的幾本書,練過幾招莊稼把式。

本來讀書識字,還會幾招,人也精明一路過關斬將成了驛卒,從此算是旱澇保收,日子倒也能過的紅火。

可惜崇禎二年,御史毛羽健向崇禎皇帝上奏道:“驛遞一事,最為民害!”

只因兵部調動部隊徵用驛車的文書只見發出的,不見交回的。

一些人將乘坐驛車的文書互相借用,一張紙經過多次塗改和修補,反覆使用,堂而皇之的當做私家用具!

他還痛陳說:“差役之威如虎,小民之命如紙!敲骨吸髓,見聞心寒!”

於是勤政愛民,什麼事都要上手的崇禎皇帝,當即大手一揮,懵逼的李自成就懵逼的失業了!

此時陝西天災頻繁,食不果腹,沒了鐵飯碗,這個陝西漢子也找不到工作了,只能灰溜溜跑回老家。

結果在老家又因欠了高利貸被逼無奈,宰了個舉人老爺,帶著侄兒連夜逃往甘肅從軍,而且憑藉身手不錯混上了把總,手下管著百十來號人。

嘿,不錯,又吃上皇糧了。

李自成正美滋滋的呢,因為皇太極繞道進入京師,甘肅兵也得援馳京城,於是他也就屁顛屁顛的去了。

保家衛國,義不容辭啊!

結果走半路了,皇帝老子一個金幣也不給爆,李自成被朝廷耍了,當場氣到爆炸,和軍隊一起譁變,開始了奮鬥的一生!

終以一介草民之身,位列天下諸侯之最!

“嗟爾明朝,氣數已盡!”

李自成悠悠說道,他遲早都要登頂大寶,於牛金星之言雖有些認可的地方,卻不全然認同。

就比如牛金星方才說了那麼多,他最在意的只有四個字:進京稱帝!

忽然,營帳外陣陣騷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