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飛,李玄未再多言。

長劍一拔作龍吟,起手先是金雞獨立,繼而劍出好似雄雞啄食。

一點一刺,凌厲且清晰,在空氣裡只留下嗚嗚的呼嘯之響。

飛雪被帶動著,圍繞李玄而轉,一陣猛刺後。

少年陡然前衝,劍順長臂又是斜斜一刺,白色雪幕直接被這一次撕拉出了個口子,顯出一片狹長空白區域。

恍如那藏在雪中的白蛇忽然躍起,狩獵吐信。

李家供奉這套劍法名為《純陽劍法》,劍法名字不錯,但卻只是江湖一流法門,當不得頂級,更別說《烊銅寶典》這般的殺人厲法了。

除此之外,這劍法而且還頗有殘缺,練法中樁法少了許多關鍵圖譜。

然而,李玄此刻以“15敏捷”施展這等劍法,當真可以說得上是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李老爺,李家大夫人,二夫人,還有李家二公子都看的呆了。

李老爺是識貨的,他能看得出來兒子這套劍法並不是花架子,這是能打的。不說別的,就那速度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使出來的。

李玄一套練好,收劍而立,輕吐一口濁氣。

李老爺忍不住問:“你跟誰練的?”

李玄道:“爹,那一日我在紅花山受了刺激,之後便如開了天眼一般,修煉功法一日千里。”

李老爺古怪地看著他。

兒子是不是練武奇才他還不知道?

他忽道:“我叫趙魁和你打打看。”

趙魁,就是他身邊的趙姓武師,實力在李家武師裡能排前三,在江湖上也能勉強擠入一流了。

李玄道了聲:“但憑爹安排。”

說罷,又道:“只是兒子覺得世道有些亂,所以想練些功夫。這不僅是為了防身,也為了保護我李家。”

聽到這話,李老爺面色很不好,他皺起眉,神色陰沉,忽道:“世道亂,所以練些功夫?難不成遇到盜匪賊人,你還要親自上前拼殺?”

李玄忙道:“自然不是,兒子哪會逞匹夫之勇?”

李老爺壓不住怒氣,道:“這些天你每日往城外跑,我看你會逞的很!”

李玄很明白自家爹的想法。

畢竟,之前他也是這麼想的。

能打又怎麼樣?

人多都能耗死宗師。

天賦異稟修煉大半輩子,還不如多賺錢,多花錢多僱點武師。

可現在,他覺得世界在變,不說別的,就他“面板”上那“妖魔點”三個字,就能說明一個簡單的問題:這個世界有妖魔。

所以,他耐心解釋道:“爹,您看看那妖豹,從前哪有那種妖獸?現在...世道可能在變了,而且兒子修行速度也確是一日千里。”

李老爺先不說了,叫了趙魁。

趙魁聽到要和大少爺比劃,先是一愣,旋即卻是提刀,抱拳,道了聲:“請。”

李玄上前,三下五除二擊敗了他。

這種碾壓,非常直觀。

趙魁打的很難受,才出了一招,就被少年用劍一擋,給順勢把劍刃架到了脖子上。

這位在李家排前三的武師震驚地看著李玄,他終於明白大少爺說的“解釋”是什麼了。

他退開,抱了抱拳。

李老爺皺眉問:“趙魁,這臭小子實力如何?”

趙魁思索了下,道:“僅憑剛剛那一手,少爺實力起碼是江湖中的頂級高手。”

頂級高手?

李老爺,大夫人,二夫人,二公子又傻了。

這...這就是江湖頂級高手了?

這才多久?

李老爺有些煩惱地揉了揉額頭,交待了句:“都保密,別把這事洩露出去。”

然後便先叫趙魁離開,也讓二夫人下去,只留了李玄親孃在院子裡。

待到人靜,他才嚴肅問:“小玄,誰教你的?”

李玄實在無奈,不過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料,開始他想編個諸如“誤食天地靈果”之類的謊言,不過這種謊言只能哄哄傻子,哄不了爹。所以,他堅持道:“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兒子大難不死,真的好像覺醒了一般。”

大夫人見氣氛有些僵,便上來拉著李玄的手,又看看李老爺,笑道:“老爺,我李家後輩一文一武,這豈不是更好?小玄是我們的兒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不會害李家的。”

李老爺神色略有舒緩,道:“我當然知道他不會害李家,我是怕他年輕,被人給利用了。”

李玄苦笑道:“爹,我向您發誓,真的沒有什麼高人指點。

我這些天出去,只是想尋一處清靜地方修煉。

在陌生的地方,我會全神貫注,警惕無比,故而才能修行這麼快。”

旋即,他又解釋一番。

李老爺聽了許久,這才點點頭,然後忽道:“你也不小了,爹打算讓你先管一部分家業,咱們......”

他的話還未說完,李玄就完全明白了老爹的想法。

老爹根本不支援他練武,所以想讓他直接開始管家業。

忙起來了,就練不了武了。

家業他自然要接手,卻絕不是現在。

而一旦老爹說完,他完全沒機會反對。

所以,他早就做了預案。

他要打斷老爹的“施法”。

他直接道:“爹!”

李老爺被打斷,有些不開心。

但李玄緊接著道:“兒子想成婚了!”

“成婚”兩字,直接把李老爺和大夫人拉到了“新的戰場”。

李老爺眼睛都瞪大了,問:“你想和誰成婚?”

李玄道:“薔薇。”

李老爺:......

大夫人:......

下一剎,大夫人臉就苦了起來。

李老爺有種即將暴跳如雷的感覺。

堂堂李家大公子,娶一個軟香樓的花魁,雖說是贖了身的,但這成何體統?

“混賬東西!!”李老爺怒不可遏。

大夫人忙上去道:“老爺消消氣,消消氣。”

李老爺指著李玄道:“你說,你再說一遍?!”

大夫人忙打岔道:“老爺,小玄這也到了成家的年齡了。

他性子重情重義,身邊就兩個通房丫鬟,能不對她們動真情麼?

我看呀,當務之急是趕緊給他安排一個婚事。”

李玄看著“怒火中燒,但被打斷了施法”的老爹,低頭道了聲:“兒子錯了。”

李老爺見他低頭,這才道:“你娘說的沒錯,確實該給你安排婚事了,家族產業等你大婚之後,我再分一些給你,讓你管著。”

李玄舒了口氣。

...

...

天色漸暗,一家人用了年夜飯,李府的僕人丫鬟護院也都是開開心心。

蘇薔,魏瑤雖然身份特殊,可卻也不可能與主人家一起用飯。

飯後,李玄卻照常去看望魏瑤。

可今晚,他才走入那邊角小院,就聽到老媽子慌張驚恐的聲音。

“姑娘!姑娘!!”

李玄急忙走入,一看,卻見魏瑤雙目流下兩行血水,瞳孔變得血紅。

“怎麼回事?”他吼著問。

老媽子用哭腔道:“姑娘吃年夜飯的時候還好好的,她還多吃了幾個菜肉餃子,突然,突然眼睛就流血了。”

李玄橫抱起魏瑤,想衝出門,卻又將她放在了塌上,柔聲道:“沒事的,沒事的。”

魏瑤卻沒回應,好似暈了過去,她全身發燙。

李玄對著老媽子道:“快叫大夫,快!”

老媽子急忙跑了出去。

片刻後,大夫來了,一把脈,又看了看雙眼,連連皺眉。

李玄問:“怎麼了?”

大夫略一沉吟,道:“李公子,你不妨...聽聽她的心跳。有些...”

他話音落下,李玄直接也握住魏瑤的手腕,一摸脈,卻聽到深沉且緩慢的“嘭嘭聲”傳來,好似深海鼓響,強勁有力。

大夫搖頭道:“老夫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便好似這位姑娘的心臟忽然變得強大了,血液流速加快,且狂猛,這才會衝上眼睛,使得雙目不可見。

不過這又不太對,因為若血液真衝入雙目,那便不僅僅是昏迷,而是......”

他未再說,李玄卻知道。

這種情況,是必死的,大泵力的心臟幾下子泵下去,那不是血管破裂,腦顱溢血,各種猝死狀況都會瞬間發作麼?

大夫沒見過這種情況,但還是開了點藥。

李家僕人則隨著去藥鋪拿藥了。

李玄貼近到魏瑤胸口。

觸感軟軟的,但他此時沒有半點風月心思,只是湊近了聽那心跳。

嘭!

嘭!

嘭!

一下一下,格外清晰,強而有力,完全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心跳。

他忽地意識到了什麼,道了聲:“小瑤,得罪。”

說罷直接去扯魏瑤的褲子。

待到扯下一看,他眯起了眼,卻見魏瑤腰間,腿上的燒傷痕跡竟在退去,其下的肌膚則宛如牛奶般白皙。

再一抬頭,翻了翻魏瑤的瞳孔,那之後的瞳孔雖是沐浴在血水裡,可其後的眼膜卻是潤澤如一方無暇的紅玉。

這一幕,哪裡像是生病?

這分明就是...脫胎換骨。

...

...

譁...

嘩啦啦...

譁!!

卷宗翻動聲在案几前顯得尤為清晰。

衙門檔案室的門雖關著,油紙窗上的油紙卻被冷風吹得連連作響,好似有無數雙手從黑暗裡探出,在急促地拍打窗戶。

明明是過年,單堅卻挑著燭火,眯眼審視著面前的卷宗。

冷暗色調的光域照出卷宗上的文字。

忽地,他停下動作,手指定格在了卷宗某處,又呼吸急促地連連看去,口中喃喃著:“果然...果然...”

最近,他利用關係,取了一些鄰縣的卷宗。

在這些卷宗裡,清晰地描述著過往幾年裡,皆有過少女衣衫不整、被虐殺至死的採花事件。

鄰縣也未能破案,可卻也有些記載,說兇手很是靈活,有一次差點被包圍,卻還是逃了。

而卷宗裡也有當時畫師的畫像,可讓單堅疑惑的是,那畫像和自己縣子裡的畫像卻截然不同。

在畫像上的分明是個身形高大的壯漢,根本不是身形適中。

若是同一個人,也絕不可能幾年前身形高大,幾年後反倒是變矮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緩緩皺起眉。

陡然,他聽到門外有動靜。

窸窸窣窣,好似陰毒的蛇。

單堅虎目圓瞪,悄悄掩起卷宗,一抓佩刀。

他外出用長矛,但刀法也不錯。

嘭!

單堅猛然拉開門,拔刀衝出,一看,門外卻是個他認識的衙役正提著燈籠。

燈光如血,照在雪地。

那衙役在雪地裡撓了撓頭,道:“老大...您...您夫人來了。”

單堅看看四周,冷冷問:“你剛剛有見到其他人麼?”

那衙役愕然道:“沒有,今天雖是年夜,但還是有兄弟值夜的。再說了,衙門重地,哪有人敢闖?”

就在這時,衙門前院傳來女子頗為生氣的聲音。

單堅露出苦笑。

這大過年的,他不回家,難怪夫人會找來。

不過,他還真回不了家。

為了對付那採花賊,他挑選心腹,精心布了一個局。

眼見著那採花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出手,而各家女眷也都有了防範意識,採花賊應該難以下手。

如此,他那局中作為誘餌的美人,很可能就會把兇手給釣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