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兩個人的獨處

在林琳帶著冷雲杉離開的那個下午，有兩個客人不請自來。

凌瑾遲睡眼惺忪地被叫下來時，滿眼戾氣，明顯罵得很髒。如果不是他實在沒有精神，高低得把這倆人給修理一頓。

“所以呢，來幹什麼？你倆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哎，昨晚好歹是我把你送回來的，就這麼報答你的救命恩人啊。”童知清嘖嘖道，“我說你，也不至於這麼困吧，這都下午四點了。”

“老子剛睡沒多久。”凌瑾遲沒好氣道。他翹著一隻腿，看見林憶正在左顧右盼，不曉得在看什麼，眉頭皺得更緊了，“半天了，你到底在看什麼？”

“遲哥，你家那位客人呢？”林憶睜著一雙卡姿蘭大眼睛道。

“我怎麼知道？”

“你媽媽不是讓你多關心人家嗎，你咋連人家在哪裡都不知道？”

“那是人家的自由，我憑什麼管人家？”他淡淡說出這句話，林憶頓時啞了聲。

“好了好了，打住！”童知清竊笑道，“一個兩個還講起來了……阿遲，這個給你。”

他把一個小瓶子扔給沙發中央的人，凌瑾遲接過看了看，上面沒有字，“什麼玩意兒？”

“那酒挺烈的，你現在不頭疼嗎？這個是特效解酒藥。”

林憶也請罪似的地小雞逐米般點頭：“嗯，遲哥，我們主要是過來給你送藥的。今兒早上頭疼得不行，吃了這個就好了。”

凌瑾遲轉了轉手中的藥瓶，過了會兒，嘴角牽起一抹笑：“謝謝，不過我就不用了。”

童知清：“為啥？”

“我喝過蜂蜜水了。”

“那東西不管用的，遲哥！”林憶叫道，“我喝過的，最多就是緩解。”

凌瑾遲輕飄飄地將額前的碎髮撥開，展示出和平常一模一樣的臉色，“那你看我是頭疼的樣子嗎？”

“這……”林憶摸摸自己還微微發燙的臉頰，和遲哥對比起來十分慘烈。讀出對方眼神中的同情，他真是有苦說不出，於是果斷把火氣發在童知清身上，“清哥，你個騙子！”

童知清作出無辜狀：“不關我事啊。”

“對，其實……”凌瑾遲停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了顯擺萬分的表情，“哎，主要沒有人及時給你泡蜂蜜水嘛。”

林憶：“……誰家還沒個人了？”

*

第三天傍晚，凌瑾遲從外面回來，悠哉哉地躺在沙發上打著遊戲。

FirstBlood！

Doublekill！！

Triplekill！！！

接連的擊殺聲響起，同時，伴隨著大門開啟的聲音，凌瑾遲抬眼望過去。

“呀，夫人小姐回來了呀。”劉姨迎上去，接過兩人手中的東西。

話說回來，林琳已經三天沒看見自己的兒子了，不過沒有絲毫想念之情。眼下看見癱在沙發上的人，內心更是毫無波瀾。

三十多度的高溫，客廳白天幾乎是一直開著空調的，滿足又舒服。看不慣他這副模樣，林琳沒好氣道：“你倒是舒服得很。”

“是的。”少年居然還笑著應聲。

“你……你去倒點果汁來。”林琳心累。

“行。”凌瑾遲倒也爽快，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不去，只會是無限的嘮叨。

他來到冰箱旁邊，找了兩個玻璃杯，倒了兩杯冰鎮的橙汁。回到沙發邊，他將其中一杯遞給林琳，“來，我的母親大人。”

“哼。”林琳覺得稀奇，這小子今天這麼聽話？

下一秒，他稍稍轉了個彎，將剩下的一杯遞給端坐著的女孩。

冷雲杉滿臉的猝不及防。啊……這是也幫她也倒了一杯果汁嗎？

“謝，謝謝。”她雙手接過來，禮貌地一點頭。

“不客氣。”彷彿也只是禮節，少年回應得平靜溫和。不過，他好像不打算上樓，直接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於是，三個人的座位是這樣子的，林琳和凌瑾遲都坐在邊上，冷雲杉被兩個人夾在中間。雖然間隔寬敞，但冷雲杉還是有點尷尬。

果汁很冰，她喝得有點凍嘴。但是酷暑炎炎，冰飲料是不可缺少的。忽然間，她想起了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她常常和鄰居的姐妹放學後去買冰可樂，好不愜意。

凌瑾遲有一搭沒一搭地刷著學校論壇的訊息。星楊的學生五湖四海，什麼樣的都有。每天總是有各種有趣兒的事情，放在豪門圈子都是炸裂的。

他看得發笑。又一條訊息映入眼簾，說是家裡住進來一個人，是媽媽遠房親戚的女兒。結果第二天，就被發現偷東西，直接弄到警察局去了，現在兩家鬧掰，甚至說要上法庭。

真是什麼事兒都有……凌瑾遲在心裡吐槽。默默地，他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慢慢定格在女孩的側顏上。

她今天穿的碎花裙，頭髮被用心編過。在他這個視角，女孩的臉部線條是那樣的柔和，凌瑾遲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個詞語——田螺姑娘。

想到那天凌晨，她意外壓到自己，他一開始確實是惱火的。但她小小的驚嚇聲，還有軟軟的手指，還有那杯甜絲絲的蜂蜜水，他的火氣瞬間就熄滅了。

他家裡這位借住的小姑娘，是絕對做不出那種事情的。

“哈哈哈，哇，現在身高還有這個說法嗎？”此刻，林琳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音量頓時拔高，“來，杉杉，你來看看這個。”

冷雲杉捧著果汁，探頭過去。

“據說，一米八以上男生的身高哪個數都行，但絕對不能是183和184。”

冷雲杉眨眨眼：“啊，是嗎？為什麼呀？”

“因為——”林琳笑容猖狂，大有意有所指的意思，“做人不能不三不四啊。”

冷雲杉：“？？？”

凌瑾遲：“……”

姑娘用小手捂著嘴，要笑不笑，林琳的意思她聽明白了，在場只有一個男生，又差不多是一米八幾的身高。

凌瑾遲翻了個白眼，唉聲道：“媽，你這有點過分了，不帶人身攻擊的。”

“我這是祝福你，希望老天保佑，讓你再長高個幾公分，別落了個不三不四的下場。”

儘管是打趣，凌瑾遲還是很不爽，他不久前才量過身高，光腳測出來是184差一點點，在這個年紀段來說絕對不矮了。林琳當時的臉色就怪怪的，合著在這兒等他呢。

差不多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天氣很熱，容易食慾不振，於是飯菜都很清爽。

冷雲杉吃了飯就上樓回房間了。林琳逮著少年，又是教育了一頓，順便說了兩個老人家的想法。

“是是是，我記住了。一定時刻秉持著關愛、照顧的理念，不會出什麼事的。”凌瑾遲迴答得行雲流水。

林琳：“……你小子提前背過了吧。”

“哎，我不關心她，你罵我；我變得關心她了，你又懷疑我。”凌瑾遲扯起嘴角，“做人好難噢。”

“行行行，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好，回頭媽給你加錢。”林琳彎起嘴角，正想再說些什麼。

“夫人！”管家不知何時進來，打斷了對話，他的臉上有著焦灼，“出事了。”

*

二樓，冷雲杉的房間本來是一間客房，與少年的房間相鄰。她來這裡快一星期了，兩人遇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作息不同，自然直接碰頭的頻率大大減少。

洗過澡，冷雲杉換上睡裙，坐在書桌前溫習功課。這是她一向的習慣。而且，等暑假過後，她就要步入新學校，城市和她以前的那種小鎮不同，學霸大有人在。她想出類拔萃，必須付出更多努力。

林琳支援她的想法，給她買了很多輔導書來。凌家還有一個專門放課外書的房間，林琳也說她隨時可以去看。

“咚咚——”

敲門聲響起，冷雲杉放下手裡的筆，起身去開門。本以為是林琳或是劉姨，結果卻是從沒想到的人。

凌瑾遲站在門外，臉上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侷促，卻被他一貫的清冷慵懶氣質取代。

“……啊，請問有什麼事嗎？”她微微睜大了眼。

少年咳咳兩聲，遞上手中的牛奶，“我媽讓我給你送上來。”

牛奶？冷雲杉記得好像她和林琳說過，不太喜歡喝牛奶，但她什麼都沒說，雙手接過來，笑著道謝，“謝謝你啊。”

一般這個時候就可以關上房門了，但少年顯然沒有那個意思，他眼神不自在地撇向一邊，緩緩吐出幾個字，“呃，我有事想和你說，你、你方便讓我進去說嗎？”

冷雲杉吃了一驚，還是點點頭，“嗯，可以。”

女孩子的閨房總有種若有若無的香氣。和他房間裡的基調不同，這個房間以粉色為主，少女氣息撲面而來。

書桌上的課本證明著學習的痕跡，注意到這一點，凌瑾遲心中生出幾分欽佩。

冷雲杉把牛奶放到桌子上，詢問道：“是什麼事呀？”

“呃，家裡出了點事，我媽帶著劉姨去我爸那兒了。”凌瑾遲逐點組織著語句，眉眼處透露出少許無奈，“事情比較急，只來得及跟我打聲招呼，現在人已經走了。”

他煩躁地抓著頭髮，“說不好什麼時候回來，所以，現在家裡就我們兩個人了。”

說到這裡，冷雲杉明顯有些震驚了，忐忑之情溢於言表。

“呃，其他倒不會有問題，就是一日三餐……你是想點外賣還是請個阿姨來？”

少女眨了眨眼，而後搖搖頭。

“都不想？那，去我朋友家吃？”凌瑾遲問。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冷雲杉回過神來，她歪頭輕笑，“就是，我會做飯，所以都不用。”

這下輪到凌大少爺吃驚了：“你會做飯？”

“嗯嗯。”她淺笑，“難的不會，家常菜還是可以的。明天我先做做看，不行的話我們再點外賣吧。”

“行。”他站起來，心情變得極好，“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沒關係的。”冷雲杉也站起來。

她眼神明亮，後面是檯燈，溫暖的橙黃色與之相襯，這讓凌瑾遲竟生出一種微醺的感覺，和那天晚上的情景好不相似。

一樣的人。

一樣的氣息。

凌瑾遲驀地停住了腳步，道：“那天晚上，謝謝你幫我泡蜂蜜水。”

“沒喝的話，我第二天可能會頭疼吧。”

聽完少年的話，冷雲杉微微抿起嘴角，聲音裡帶著愉悅：“哈哈沒事的，有用就好，不過下次不要喝太多咯。”

凌瑾遲也笑了，“感覺像你這樣的好學生會跟我說，要我不要喝了。”

“恩……我覺得人應該隨心所欲一點，只要有度就好。”冷雲杉從沒認為那些喝酒抽菸的就一定是壞學生，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能剋制住就好。領會到其中的意思，她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和琳姨說的。”

他低低笑著，音色暗啞，好像在上演一奏鋼琴曲：“那我下次要是不小心又犯了，你還會給我泡蜂蜜水嗎？”

少女嗯嗯兩聲，“當然的。”

*

第二天下樓，果然是沒人。

冷雲杉翻看了一遍冰箱，裡面食物所剩無幾。她提上一個大大的購物袋，搜尋好路線，去了附近的菜市場和超市。

兩個小時後，她滿載而歸。小姑娘長得清麗溫柔，砍起價倒是毫不手軟，幾個老闆被砍得直呼心疼。他們不知道，冷雲杉很早就學會了買菜做飯，經驗搞不好比天天來的大媽們還要豐富。

開開心心地回到別墅，她走進廚房開始悶聲幹大事。

凌瑾遲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女孩繫著圍裙，拿著鍋鏟在炒菜，手起刀落，乾淨利索。

關火、裝盤。

冷雲杉把最後一道菜放在一旁的臺子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我來幫你端。”凌瑾遲走進廚房，把幾盤菜一樣樣端到客廳的餐桌上。

“嗯，好啊。”冷雲杉笑笑，“可以吃飯了，我先去洗個臉。”

凌瑾遲找到客廳空調的遙控器，將溫度調低了三度。飯菜備好後，兩個人在餐桌坐下。

冷雲杉把頭髮紮成清爽的丸子頭，示意他先嚐嘗：“你看看怎麼樣。”

一眼掃過去，凌瑾遲認為已經遠遠超過他的預期了。本來還做好了點外賣的打算，看來是他想多了。

涼拌黃瓜，土豆燉牛肉，檸檬手撕雞，清炒包菜……也不知道她到底忙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