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裡除了蕭老夫人還是別家的夫人,紛紛打量著蘇知微,互相打聽她是誰,為何與雲北王府老夫人認識。

蘇知微身子發僵,緩了一緩,才往前走了兩步,向蕭老夫人行禮。

“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過面了?”

蘇知微抿了一下嘴,“八年。”

“是了,八年,日子過得可真快,你……”蕭老夫人長嘆了口氣,“你……”

“老夫人身子可好?”蘇知微已經整理好心緒,抬頭看向蕭老夫人。

蕭老夫人出身大將軍府,練得一身功夫,曾與蕭老將軍一起上戰場,因此身子一向硬朗。此時,她雖滿頭華髮,但眉宇間英氣不減,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

蕭老夫人點了點頭,“好,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你也好……”蕭老夫人細細嚼著這話,不由又嘆了一口氣,“罷了,過去的始終過去了。”

蘇知微再向蕭老夫人行禮,“晚輩還有事,便不打擾了。”

說完,蘇知微轉身就走。

蕭老夫人卻在這時問了一句:“你可曾後悔過?”

“從未。”

從未有選擇,又怎麼去後悔。

她沒有看蕭老夫人,大步朝外面走去。

走出去很遠,及至轉了個彎,蘇知微才開始大口喘氣,原剛才一直都屏著氣息。

她一邊喘一邊咳,頭重腳輕,可比起身體上的不適,她心裡更慌,怕犯病怕被誰瞧見她病懨懨可憐的樣子。

於是趕忙拿出小瓷瓶,到處一粒藥丸吃下。大抵是心理作用,服下以後,她立時就好很多。

“姑娘,您……”蓮心欲言又止。

“別提他!”蘇知微忙道。

見自家姑娘臉色難看,蓮心忙道:“奴婢不提,您別急別慌別怕。”

蘇知微搖頭,“我沒事,沒事。”

明鏡照過來,確實不明所以,但這丫頭一向聰明,也不多問,只是去要了一壺茶,給蘇知微倒了一杯,讓她順氣。

喝了茶,蘇知微深深撥出一口氣。

蕭定北,說實話她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想起過這個人了,恍惚的好似不曾認識過,不曾為他哭過,不曾愛過。

在這裡坐了許久,便到開席的時候了。

蘇知微想過乾脆直接走人,可既然蕭老夫人回平都了,那蕭定安早晚也要回來,她早晚也會遇上,躲不開的。

再說,也沒必要躲。

宴席分男席和女席,蘇知微過遊廊的時候看到江墨硯也來了,這種場合,他自然會來。

只是他一個五品員外郎,實在不夠格跟這些達官顯貴攀談,只能舔著臉往人堆兒裡扎。

蘇知微過去的時候,正聽到一官員陰陽怪氣的損江墨硯:“喲,江員外郎了不得了,聽說馬上要升任戶部右侍郎了,連升三級啊,我等真是羨慕死了。”

江墨硯聽到這話還挺得意,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任書可下來了?”另一官員問。

江墨硯笑道:“還沒。”

“喲,那就是還沒影兒的事啊,怎麼就弄得人盡皆知了?”

聽到這話,江墨硯才知對方在損他,當下臉一紅。

“李大人,你搞錯了,江大人最近是挺出名的,可卻不是因為高升這事。”

“那是因為什麼?”

“嘖嘖,原是江大人要了身邊一婢女,可江夫人沒拈酸吃醋,江家二姑娘不幹了,先將那婢女打了一頓,又趕到外面宅子裡。而因江大人昨夜宿在那兒,那二姑娘拿著刀要去砍人,那婢女嚇得夠嗆,沒穿衣服就跑到街上了,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哈哈哈,更有意思的是還被官差給撞上了,你說好不好笑?”

能不好笑麼,旁邊幾個官員笑得都直不起腰來了。唯江墨硯站在那兒,臉鐵青鐵青的。

“不過這江二姑娘是怎麼想的,她跟哥哥床上的女人吃什麼醋?”

“大抵是……”那官員眼珠轉了一轉,“愛哥心切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心照不宣的表情。

“妹妹愛哥哥,哥哥愛妹妹,不就那麼一回事,只是江大人和江二姑娘格外親熱罷了。”

聽到這兒,那江墨硯哪還能站得住,忙藉口躲開了。

蘇知微嘴角扯了扯,來到西院女席。

席擺在院兩側遊廊裡,她過去的時候,除了正前方一桌,其餘都坐了人。

而她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竟也沒有婢子過來引她入座。

這時她看到江映畫在末尾那一桌跟她招手,還指了指旁邊的位子。蘇知微沒多想,朝著她走過去。

以江家的身份,也就只能坐那兒了。

“嫂子,我給你佔好位子了,就怕你來晚了沒地兒坐。”江映畫熱情道。

蘇知微微微挑眉,江映畫有這好心?

這座位怕是釘了釘子吧!

果然她剛坐下,那韓母跟在二夫人章氏身後進來了,見到蘇知微,她嘴角扯了一下,而後湊近跟章氏說了什麼,章氏朝蘇知微這邊看了一眼,接著她們就走過來了。

“江夫人,我家沒給你下請帖吧?”章氏上來就問了這麼一句,旁邊桌的夫人姑娘們都看了過來。

而不等蘇知微回答,韓母撇嘴道:“您是不知道,她出身商戶,沒得一點教養,還愛攀高枝。得知我要帶江家二姑娘來赴宴,她死皮白賴的非要跟著,哎,我也沒法。”

“呵,當我侯府是什麼地方,貓阿狗啊的都能來?”

“愛犯賤唄,我也沒法。”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話說的十分難聽,旁人看向蘇知微,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這樣的羞辱,若放在以前,蘇知微早就紅著臉跑走了。可現在不會,不就是丟臉麼,大家一起丟,誰怕誰呢!

“江夫人果然臉皮厚,非要吃我們侯府一頓飯,不過這位子卻不是你的,請你給其他客人讓開。”章氏冷聲道。

蘇知微抬頭,“那我的位子呢?”

章氏眉頭微皺,側頭看了韓母一眼,大抵是再問她,為何蘇知微丟了這麼大臉還不灰溜溜的離開。

韓母心思一轉,指著門口的位置對章氏道:“二夫人,我瞧著那地兒還能擺下一小方桌。”

章氏稍稍猶豫了一下,命身後婢女在那兒放個小方桌。

“對了,再搬個小板凳。”

那婢女犯難,“家中沒有小板凳啊?”

“侯府自然沒有給主子和客人做的小板凳,但你們下人房裡有啊。”

婢女得令,忙去準備了。

不多一會兒,就在西院垂花門下當間擺了一個方桌,再擺上一小板凳,在所有客人的注視下,蘇知微大大方方的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