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你日夜兼程才趕回來,又熬了一夜了,鐵打的身子也不行啊,回去睡會兒吧。”

“我要守著她。”

“她……值得嗎?”

“祖母,唯有她,才值得。”

蕭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無奈的從西屋出來了。走出房門,見重華正站在門前的海棠樹下。

剛開春,樹還沒發芽,她卻盯著一根枝條,仔細盯著。見到重華,老夫人又嘆了口氣。

“你知定北心裡惦念她,還寫信告訴他那些事。”

重華回頭衝老夫人一笑,走過去扶住她,俏皮道:“我就是要他抓心撓肺,像我一般。”

“這哪是抓心撓肺,這是生不如死。”

“那也是他活該。”

“你這丫頭!”

重華吐吐舌頭,“難道他要一輩子躲在雲北,一輩子這樣過?如果這個坎兒能邁過去,他也就還有救。”

“怕就怕邁不過去。”

“不會。”重華回頭望了一眼西屋,“畢竟八年前和八年後,很多事情都改變了。”

蘇知微其實聽到了蕭老夫人和蕭定北兩人說的話,但她就是張不開眼,好似陷入了某種束縛中。

她的手被蕭定北握著,實在太用力,手骨都要折斷了。她想甩開的,可她動彈不得。

她又想起了那杯毒酒,若不是蕭定北壞事,謝璋那惡賊定已經喝下去了。

她不甘,憤怒,若能坐起身,她一定狠狠抽蕭定北兩巴掌。

“師雲落說你時日無多了,怎麼會這樣,我不信,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蘇知微,我不許你死!”

“我蕭定北可以率領千軍萬馬,橫掃戰場,可以謀定天下,可我怎麼才能救你?”

你救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救。

蘇知微在心裡說著,這時一滴眼淚落到了她臉上,很燙,燙的她也想哭。

可她哭不出來了,淚已經熬幹了,流盡了。

外人都道雲北王是鐵骨錚錚的大英雄,助皇上奪得天下,立下不世之功,更是年輕有為,神仙一般風采的人物。

只有她知道,他其實愛哭。當初他求娶她,因著家世懸殊,她拒絕他了,他就委屈的哭,一直哭到她心軟答應。

他破涕為笑,抱著她道:“知微,我蕭定北發誓,絕不辜負你。”

年少時他的愛熾烈,讓她曾深陷其中。可惜,到底年輕,當他往前衝的時候,卻不知早已將她丟了。

再次陷入沉睡中,不知睡了多久,蘇知微再睜開眼時,天光大亮,而一人坐在她床前,正皺著眉頭看著她。

見她睜開眼,她先沉了口氣,好似並不盼望她能醒過來。

“定北一路從雲北趕回來,日夜兼程,已疲憊至極,將你從齊王那兒救回來後,他又守了你一夜。我讓他去休息,他執意要守著你,我罵了他,他才不放心的離開這屋了。”

蕭老夫人說到這兒,又嘆了一口氣,“蘇知微,你當真是害他不淺啊!”

蘇知微撐著胳膊坐起身,平靜的聽完,而後下床。

“你去哪兒?”蕭老夫人皺眉問。

“回家。”她道。

“你還要回江家?”

“那是我家。”

“你何時這般糊塗了,那江墨硯如此對你,你還要回去!”

蘇知微看向蕭老夫人,淡淡道:“他如何對我,是我的事,不勞您操心。”

“他都將你送去給齊王糟蹋了!”蕭老夫人氣急道。

蘇知微拳頭一下握緊,她用力咬了一下下唇。仍站起身來,穿上外裳,往外走去。

“蘇知微!”蕭老夫人喝住蘇知微,“我給你兩條路,一條是和江墨硯和離,然後我蕭家八抬大轎娶你。不論你還剩多少日子,我全家定真心待你,第二條……”

蘇知微回頭看老夫人,等著她說第二天。

蕭老夫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讓定北死心!”

“好。”她應道。

“你!”蕭老夫人氣得錘胸口,“你自甘墮落,根本配不上定北的深情!”

“堂堂雲北王的情,或深或淺,我一個商家女自然配不上。”自嘲一句,蘇知微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卻見蕭定北一臉鐵青的進了院門。見到她,立馬換了一副樣子。

“知微,你怎麼下床!”

蘇知微看到蕭定北胸前前有血跡,眉頭皺了一下,“你做了什麼?”

蕭定北默了一下,道:“我去了江家,揍了江墨硯一頓。”

蘇知微嗤笑,“是麼,那他死了嗎?”

“他同意和你和離了。”

“你覺得我是不是該感激你,感激你讓我成了個棄婦?”

聽到這話,蕭定北瞪大眼睛,“你對他還不死心?還要和他做夫妻?”

“如何都不關你的事!”

“蘇知微!”蕭定北氣得臉發青,但見蘇知微一臉病態,到底不捨得對惹她難過,聲音放軟了一些:“當我求你,離開江墨硯,即便……即便你對我毫無感情了,也容我照顧你,好不好?”

面對蕭定北近乎哀求的樣子,蘇知微只是搖了搖頭,“不好。”

蕭定北臉一下僵住,蘇知微的絕情讓他心如刀割。

“有一句話你說對了,我對你確實已經沒有感情了,所以我的事和你無關。你以為救了我,不過是給我增添麻煩。你以為是為我好,可我只覺是負擔,你想給我很多,但我統統不想要。”

“還有,如果你是為我從雲北迴來的,請你回去。如你所知,我時日不多了,在剩下的日子裡,我不想,一點都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蘇知微朝外面走去。

但只邁出去一步,蕭定北拉住了她。

他雙目赤紅,狠狠瞪著他,“便是因為我愛你,所以你才敢這般傷我。”

蘇知微嗤了一聲,“那你就別愛我了。”

“老子也不想啊,可老子管不住自己的心!”

蘇知微甩開蕭定北的胳膊,嘲諷道:“那我只能說一句,你真賤!”

說完這句,蘇知微往外走。

這一次蕭定北沒有再攔她。只是走出去很遠,她聽到一聲聲悶響,回頭去看,但見蕭定北正將拳頭一下一下砸到牆上。

不過幾下,兩個拳頭已經血淋淋。

她心慌得厲害,疾步往外走。

後面又傳來蕭老夫人的聲音:“定北,你等了她八年了,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