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零章 我蠻夷也

大公元年正月初三上午。

大明皇帝朱靖垣帶著自己的隨行人員，登上自己專用的皇家列車。

跨過長江前往舟山軍港，參加明天的閱艦式。

大明方面參加閱艦式的人員，同時乘坐另外的火車前往。

泰西各國的代表也被安排乘坐火車過去。

雖然坐船一天也能趕到舟山，但是終究不如火車的速度快。

從應天府新城到寧波府舟山縣，陸路本來就比海路要稍微近一點。

內河船轉近海船要跑二十個小時。

火車就算是按照每小時六十公里的速度走，也只需要八個小時就能趕到了。

關鍵是火車更加的安全。

對於朱靖垣而言，能坐火車就不坐船，能坐船就不坐飛機。

元月初三傍晚時分，所有的人員就都抵達了舟山軍港。

朱靖垣到了住處之後，首先接見了負責海軍閱艦式組織的陳化成和關天培兩人。

聽他們報告了閱艦式的準備情況。

總體上是一切順利的，目前沒有出什麼紕漏。

泰西各國的皇室、官員、將領們，也跟留在軍港的本國海軍中層級將領們打招呼去了。

這些直接負責他們的戰艦操控的將領和船員們，要按照大明的要求參加閱艦式，也要參與簡單的排練。

相應的，他們也在這個過程中，基本瞭解了這次閱艦式的大體規模。

現在他們也馬上報告給了自己的君主和長官們。

兩艘八萬餘噸的超級戰列艦。

八艘六萬餘噸的大型戰列艦。

十六艘四萬餘噸的中型戰列艦。

四艘六萬噸級的航空母艦。

十六艘四萬噸級的航空母艦。

主力艦總共四十六艘，總噸位兩百二十多萬噸，幾乎相當於泰西主要國家的主力艦噸位之和。

另外還有將近兩百艘巡洋艦會參加閱艦式，總噸位也同樣幾乎是所有泰西主要國家的總和。

驅逐艦和潛艇直接不參加這次的閱艦式……

不過會有總計超過兩千架各種型別的艦載機參加閱艦式……

各國海軍船上的將領們，說著這些資料就有些激動，他們從來沒有參與過這種規模的艦隊。

泰西各國的國王、頂級貴族、海陸軍將領們聽著都是一愣一愣的。

但是這些資料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因為這些戰艦就擺在他們的眼前。

泰西各國人員的住處，被安排在了軍港泊地的對面，能夠直接看到軍港內的大部分戰艦。

此時軍港內的情況，巨型主力艦都能排成排，萬噸級的巡洋艦都要扎堆放了。

就算是主力艦也沒有機會單獨佔用一整個泊位。

通常都是兩艘戰艦並列在一起，透過固定的纜繩拴在棧橋上。

巡洋艦更是要好幾艘並在一起。

納爾遜站在自己的房間裡面，隔著窗戶看外面的軍港，自言自語似的唸叨：

“這一個軍港泊地的戰艦和航母以及艦載機，都快要比整個歐羅巴大陸的所有國家都多了……”

韋爾斯利嘆息著附和說：

“而這肯定也不是大明全部的戰艦啊……”

納爾遜直接不說話，只是嘆息著搖了搖頭，繼續觀察碼頭中的戰艦。

納爾遜現在的心態已經完全變了。

世界大戰末期的時候，納爾遜是豪氣干雲的，是認為泰西主要海軍國家加起來，就能夠與大明海軍爭鋒的。

而泰西的主要海軍國家之中，艦隊規模最大也最強的就是英國。

英國單獨一個國家的海軍，就對大明海軍擁有一定的威脅性了。

特別是在大西洋和大秦海範圍內，英國海軍甚至能夠憑藉地利來取得一定的優勢。

納爾遜當時規劃設計無畏式戰列艦的時候，更是認為自己找到了憑藉獨特設計理念彎道超車的機會。

憑藉那種全新的戰艦直接超越大明海軍。

結果也很明顯的失敗了。

世界大戰停戰談判的過程中，情況就已經急轉直下了。

大明拿出了更強強力的火炮，大明也展現出了更強強大的能夠繼續戰鬥的底蘊。

到了停戰談判結束之後，短短的幾年時間內，泰西諸國海軍與大明海軍的差距，從勢均力敵變成了難以抵抗。

大明同樣完成了自己設想的完美戰艦。

關鍵是以遠超泰西諸國的速度，迅速完成了建設並開始大規模的量產。

到了這個時候，納爾遜仍然以為，數量上無法與大明抗衡，那就在單艦噸位上獲得優勢。

保有一種對大明海軍的威脅性。

結果這個目標也毫無疑問的失敗了。

自己設想的噸位上擁有優勢的戰艦，也比大明的量產戰艦要小一圈，反而成了可以被輕鬆壓制的垃圾戰艦。

到了那個時候，英國海軍的目標，終於從威脅大明海軍，轉變成了保持在泰西大陸的地位。

但是與此同時，納爾遜仍然認為，泰西所有國家的海軍聯合起來，仍然有機會與大明一戰。

海戰經驗最為豐富的英國海軍，肯定還是這種聯合艦隊的核心。

這種聯合艦隊一旦出現，自己還會是這種艦隊的領袖。

但是到了最近幾年，歐羅巴各國狀態急轉直下，甚至可能隨時爆發內戰。

納爾遜已經不再對那種聯合艦隊抱有期待了。

到了現在，看著大明本土軍港的艦隊，納爾遜開始覺得，就算是泰西各國海軍真的能聯合起來，也很難對大明海軍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了。

數量上也許還能夠勉強對位一下，但是單艦的規模和作戰能力差距就太大了。

普魯士國代表的住處。

一個留守普魯士的戰列艦，負責管理船上事務的中校副艦長，向自己的國王說明了海軍的情況。

普魯士國王威廉三世聽完介紹之後幾乎是下意識的追問：

“這應該不是大明全部的主力艦和巡洋艦吧？”

中校副艦長馬上理所當然的補充說：

“當然不是全部，按照那些大明海軍士兵的說法，主力艦來的多一些。

“已經服役的戰列艦都會參加，但是航空母艦就有一部分留在海外了。

“巡洋艦更是隻有一半左右會參加閱艦式，他們要帶著其他的驅逐艦在海外巡航。

“而且我聽他們說，這個時間點其實不合適，大明的船廠裡面至少還有八艘八萬噸級的超級戰艦。

“還有至少八艘六萬噸和思四萬噸級的主力艦，以及更多的巡洋艦在建設當中……

“等三年之後，這些戰艦全部服役，大明的海軍規模還會再次膨脹……”

威廉三世聽到這些就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船廠還有十六艘主力艦？其中八艘是八萬噸級別的？”

威廉三世的次子，朱靖垣前世的德意志第一任皇帝，現在的威廉王子提醒父親解釋說：

“自從歐羅巴海軍條約簽訂之後，大明就始終保持著每年開工八艘主力艦的速度，以應對歐羅巴各國的造艦計劃。

“倒是最近這兩年，歐羅巴各國的造艦陸續停止，大明的造艦速度也稍微放慢了一些……

“主力艦的建設週期是三年，現在船廠裡面只有十六艘主力艦，而不是二十四艘，說明速度已經放緩了。”

威廉三世其實知道這些資訊，這都是基本公開的訊息。

但是如此直觀的面對的時候，威廉三世仍然忍不住有些失態。

歐羅巴海軍條約規定，每個泰西國家都只能建設三十二萬噸的主力艦，也就是八艘四萬噸的高速戰列艦。

大明這邊……卻是每年建設八艘，而且噸位還更大，平均每艘六萬噸。

雖然條約有規定，給了所有國家相同的份額，但是除了英、法、西、普、露這幾個主要國家，其他國家根本就沒有能力用完三十二萬噸的主力艦份額。

大明是每年都能造出一個泰西主要國家的主力艦份額還有很大的餘量。

這樣幾年下來，大明海軍的戰艦數量和單艦規模，都已經超過了整個泰西大陸的所有國家。

威廉三世看著自己的兒子，諮詢和確認式的追問：

“威廉，你跟隨大明皇帝多年，應該是我們普魯士人中最瞭解大明皇帝的人。

“按照你的理解，大明皇帝掌握著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沒有動武直接吞併剩餘的獨立國家呢？”

威廉王子有些尷尬的聳了聳肩：

“按照我的理解，皇帝陛下的目的應該很簡單，就是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透過經濟、政治、文化等多種層面的壓制、引導、滲透，讓歐羅巴諸國慢慢失去獨立性。

“最終不得不事實上融入大明市場，或者更加直接主動公開的加入大明帝國聯邦，成為內部的藩屬國。”

“事實上，皇帝陛下這些年一直都是這麼做的，這些年的世界局勢也符合陛下的預料。

“泰西歐羅巴諸國內部出現的各種問題，也在皇帝陛下的意料之中的。

“按照陛下的理論，只要是朝廷放任商業不受控制的發展，最終都會出現現在這種結果。

“現在局勢最困難的幾個國家想要走出這種困境，最好的辦法就是全面採用制度，同時直接向大明尋求幫助。

“一旦成為大明的藩屬國，目前的種種問題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威廉三世聽了之後稍作沉吟：

“你的意思是說，大明皇帝追求不戰而屈人之兵，也就是追求不去使用戰爭手段。

“那麼只要其他國家不投降，也不主動對大明動用武力，那大明也就不會對其他國家發動戰爭嗎？

“不過更關鍵的是，處於戰爭之中的兩個國家，弱勢的一方選擇投靠大明的時候，大明會怎麼選？

“會不會接著這個機會，直接作為投靠方的宗主國，加入原有兩國的戰爭？”

格奈森瑙聽著威廉三世的問題，也是頗為好奇的一起看向了威廉王子，等待王子對這個問題的回答。

威廉王子的表情有些奇怪，意外之中隱約透著幾分嫌棄：

“此時此刻我再次意識到，一直生活在本土的父王陛下，果然還是跳不出歐式思維。

“就和當初大明皇帝陛下在西洋海角說過的那樣，歐羅巴人會把大明的容讓和好意當成是軟弱。

“會把大明儘可能不使用戰爭手段的目標和立場，當做是自己可以肆意妄為的前提和機會。

“大明皇帝陛下確實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想法，但這並不是他對任何人的保證。”

威廉三世和周圍的幾個核心官員都是明顯一愣。

然後他們就下意識的進入了短暫的反思狀態之中。

不過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多久，格奈森瑙就已經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們確實很難跳出歐式思維。

“但我們這種思維在戰略上其實也是沒有錯的。

“大明作為最文明的民族和國家，有希望透過和平手段解決問題的理想。

“這個理想確實是非常高尚的。

“但是現實情況是，這種理想會對他們的行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束縛。

“別人並沒有對他們做出限制，他們也不是受限於環境而不得不做出限制，而是主動的自己對自己做限制。

“對他們的單方面的限制，對其他人沒有限制。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啊！

“就是所有其他不怎麼文明的國家的機會啊！

“大明既然講道理，既然追求不使用戰爭手段解決問題，那就肯定會給其他國家提醒和勸說以及警告。

“其他國家只要在大明的警告越來越嚴厲到了極點的時候收手。

“應該就不會受到直接的懲罰……

“甚至可能還有機會談些條件和獎勵……”

對於格奈森瑙的這些分析，威廉三世聽的頻頻點頭。

旁邊的威廉王子卻是一臉的迷惑，下意識的說出了一句大明雅言：

“我蠻夷也？”

威廉三世聽到這四個字稍微一愣，旁邊的格奈森瑙笑呵呵的說：

“我們確實是蠻夷，所以我們要按照蠻夷的規則生存。”

這次威廉王子也愣了一下：

“正因我們我們是蠻夷，我們不是應該去積極的學習文明的制度，學習文明的思維和決策方式嗎？”

格奈森瑙聽了在想笑的同時也有些擔憂：

“王子殿下，我們是蠻夷，不只是因為我們的制度與大明不同，更重要的是我們是歐羅巴人。

“我們從形象上就與大明人不一樣。

“就算是我們學大明的制度和文化學的再像，大明人只要看一眼我們的形象，就會覺得我們是蠻夷。

“我們在世界上的地位與地緣環境也與大明完全不同。

“我們的國家周圍都是蠻夷，都是擇人而噬的猛獸，純粹的文明不能給我們戰勝危險的力量。

“除非我們能夠與大明一樣強大，我們才有機會考慮更加文明的做法。

“憐憫和優雅，文明和秩序，都是強者的專利……”

威廉王子聽完就沉默了。

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思維上的混亂之中。

威廉王子覺得格奈森瑙說的是事實，普魯士的地位和環境以及族群確實是這種狀態。

但是同時也覺得格奈森瑙的說法不太對。

只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關鍵是，直接承認了自己是蠻夷的地位，按照蠻夷的準則去生存和應對局勢的話，自己真的無話可說。

在其他的國家休息區的內部，也陸陸續續的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討論。

幾乎所有人都異常震撼與大明的閱艦式的規模。

有很多人和英國人一眼，再次感受到了海軍層面的絕望。

然後很多人和普魯士人一樣，擔憂和考量以及討論世界未來的局勢。

在這樣的氛圍之中，時間慢慢來到了大公元年正月初四的上午。

這個世界有史以來總噸位最大的一場閱艦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