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用心解吧。

“童督造,你的請求,我不想成全。”

寧無恙伸手把人扶了起來。

童不惑還想掙扎著跪下。

但每天早起鍛鍊的寧無恙也不是吃素的,兩人僵持了片刻。

最終,還是童不惑擔心用力過度,誤傷了他,這才不得已站了起來,說話都帶了些鼻音:“公子為何不肯成全?是不喜歡這個差事嗎?”

眼見童不惑要把話題往亂七八糟的方向拉,寧無恙只得壓低聲音回答:“不管這個差事我喜不喜歡,至少你要喜歡。”

童不惑面露惑色:什麼意思?

“我把柳家莊那片田地買下來了,連通到這裡,直到花田,打算在此地安置傷兵,若是爺爺回來的早,大概要不了多久,便會帶著一些願意落戶此處的傷兵前來。”

“童督造,你也是從那個困難的時候熬過來的,應該知道,有你這個榜樣的力量,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希望。”

比起在寧家勞有所得。

還有機會進入官場,受到陛下看重,會給予傷兵更大的信心,抵抗困難活下去。

哪怕童不惑只是個例,但它是事實擺在眼前的。

寧無恙學著大人的模樣,用力地拍了拍童不惑的肩膀。

他沒再多說其他。

他相信童不惑能夠感同身受,從而明白,這個督造官,非其不可。

“公子……能夠遇到公子,能夠進入寧府,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童不惑吸了吸鼻子,沒敢落淚。

京安城的太醫曾說過,他的眼睛不僅無法重見光明,且傷勢還未痊癒,不宜落淚,以防傷口惡化。

可此時千言萬語,也難以表達他內心的想法,只能出言保證。

“公子,你放心,我既然當上這個督造官,一定不會給公子丟人的。”

呃……倒也不必。

寧無恙覺得童不惑的思想包袱有點重,不過想到有些人性格如此,他也只是笑著回應:“好好幹,保重好身體,多為大興做貢獻。”

“是!”

讓官這件事,便繞了過去。

寧無恙想著童不惑封官,確實是一件值得宣揚的大喜事。

便特意讓人去工坊,告訴那些幹活的傷兵,晚上下工後一起來章家莊吃席。

同時,讓人請了附近村民前來幫忙,辦一場熱鬧的宴席。

剛準備妥當。

下人來報,寧峰和二伯母來了。

寧無恙記得爺爺此時應該是在準備秋試武舉的各項差事,天還沒黑便趕來了,說明是早退。

“爺爺對傷兵安置的事,果然比任何事情都要積極。”

他親自帶著童不惑去迎接。

走到大門口,便看到除了寧峰騎在馬上之外,身後跟著寧家的兩輛馬車,還有兩輛牛拉的板車。

馬車裡坐滿了身上打著補丁的女眷,寧章氏就在其中,一直面帶微笑。

到達章家莊下車時,她還親自將馬車上的兩個年近古稀的老太太扶下馬車。

板車上則拉著一群傷兵,還有他們的行李。

寧峰翻身下馬,信步走到寧無恙的面前,看到童不惑也在,登時大笑出聲:“哈哈!小童,你回來得可真巧,我正想派人去問你家夫人,是否遷到此地來呢。”

“乖孫,安置傷兵家眷的事,你和小童說了沒有?”

提到這件事,寧峰臉上滿是與有榮焉之色。

看著他那乖孫的眼神,更加慈祥。

寧家祖墳上冒青煙,讓他擁有這樣一個好乖孫,不僅掏了大筆錢,讓他給傷兵們治病安家。

現在好了,直接買下一大片田地來安頓傷兵,讓那些傷兵們再無後顧之憂。

他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當時聽到這個訊息時,自己的內心有多麼感激與激動。

寧無恙看到寧峰倏地一下紅了眼眶,生怕爺爺再像童不惑一樣,當場宣佈,以後把所有傷兵的事都交給他處理。

連忙打了個岔:“爺爺,你別再一口一個小童的喊了,這位可是陛下欽點的,正七品督造,以後校場的更鼓、鼓槌,你的佩刀壞了,都得讓童督造報工部批覆,才能給你換新的。”

“小童,你成了正七品督造官?”

見童不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寧峰大吃一驚,端詳起童不惑來。

看到童不惑的雙眼緊閉,寧峰面上閃過不忍之色,但見童不惑臉色不錯,伸手拍了拍童不惑的肩膀。

“童大人,好樣的!”

“哈哈哈哈!你們快看,童大人如今是正七品督造了,這說明什麼,大家哪怕傷退了,還能有第二春!”

第二春這個形容詞,讓寧無恙哭笑不得。

好在,不需要他更正這個說法,那些傷兵們意會到了寧峰話裡的意思。

他們原本麻木的神情,變成震驚起來,呆滯的雙眼裡,有了異樣的光彩,紛紛走上前來,向童不惑打聽著此事。

這些傷兵大多是從寧府遷出來的,有許多人和童不惑相熟。

童不惑也不會擺什麼官架子,有問必答,包括和陛下當眾說的一些話,讓他做過的那些事,全部說了出來。

傷兵們聽聞童不惑不僅當朝面聖,還與皇帝有過這麼多的交集,神情變得嚮往起來。

不免把自己代入到了童不惑的身上,暢想著同樣的未來。

寧無恙也沒打斷童不惑他們聚在一起互相打氣,想迎著寧峰進去吃碗冰飲消消暑。

寧峰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擺手拒絕:“我先不進去了,我再去拉幾車人來,你多準備一些飯菜,今日可是童大人的接風宴,得讓童大人好好風光風光。”

爺爺你是想讓大家跟著一起開心開心吧?

寧無恙看破沒說破,畢竟他與爺爺的心思是一樣的。

其實差幾個小廝前去請人也可以。

但爺爺喜歡親自去接,他便又讓工坊多加了兩輛牛車,隨爺爺去了。

當夜幕徹底降臨時。

章家莊燈火通明。

前來幫忙的村民也被寧無恙留了下來。

這場宴會,不僅可以宣揚童不惑的經歷,讓傷兵們重拾對生活的新希望。

還可以讓身為外來戶的傷兵們,更快的融入當地村民之中。

大人們推杯換盞之間,聊起了天南地北軍旅的趣事,談起了即將成熟的收穫。

孩童們拿著啃剩下的雞腿逗弄著莊子裡的狗崽子,陣陣歡笑聲傳出去老遠。

就在這一片詳和且熱烈的氛圍中。

抱著空酒罈子的寧峰,突然抹起了眼淚,拉著前來扶他回房休息的寧無礙的手,不住的喊著“乖孫”。

“五弟,爺爺醉了,不肯回去,怕是要你來扶才行。”

寧無恙正在和幾個,打聽工坊需要幹什麼活的老兵說著正事。

看了一眼醉眼迷離的寧峰,只能先將話題暫時告一段落,讓他們明早去工坊轉轉,親眼看一看。

走到寧峰的旁邊,他剛準備和寧無礙一起動手把人扶走,寧峰猛地左右開弓,一手抓一個,張開嘴,打了個酒嗝。

“乖孫,不對,無礙……你要好好習武,考上武狀元……嗝……”

“邊關最近多戰事,只會吟詩作詞、歌舞昇平,可救不了大興……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