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貫徹從頭至尾都是他自己計劃並實施了這個反殺局。

寧無恙果斷選擇了後者。

只要他一個人知道實情就可以了。

若是讓周靜嫻知道又要隱瞞他人的話,估計晚上要睡不踏實了。

“那個活口受的箭傷很嚴重,但並非不治之傷,是他誤以為我不會救他,也可能誤判了情勢,想要臨死前拉我當墊背,才會突然著火的。”

寧無恙故意大聲說著,並看向副手。

“是不是?”

副手認真思考過後。

將他看到的,如實告訴給了周靜嫻。

“寧先生都說他的傷能治,還擔心帶他出來時,我們不小心誤碰到箭頭,再把他給弄死了,寧先生還說要用匕首把箭桿削斷了。”

“誰知道那個小子完全不信任我們,寧先生剛掏出匕首來,就起火了,一定是他悄悄點的,要不是寧先生命大,說不定也被捲進去了。”

副手的話,讓周靜嫻大為震驚。

周安竟不是由於箭傷加火燒而死。

是自己一心想要求死,還想拉寧無恙當墊背的?

副手開啟了話匣子,想到方才驚險的一幕,還在嚴肅的批判著。

“嫻郡主,我覺得那小子身上一定揹負了不少人命,擔心自己被審問撐不住,回頭再凌遲處死他,這才故意求死的。”

呃……

寧無恙眼看副手的助攻結束,要把周靜嫻的思路拉偏,急忙調整回來。

“嫻郡主,我倒認為,他應該是傷重再加上吸入了大量的菸灰,可能出現了誤判,再加上心心念念想著取我性命,這才情願一命換一命。”

只要讓周靜嫻知道,周安的死與她那一箭無關。

寧無恙就能說服周靜嫻,假裝不知道周安的身份!

方才副手的話,確實沒能打動周靜嫻。

而當她聽到周安想要“一命換一命”時,氣得她不假思索的反駁一句:“他的性命和寧先生比起來微不足道,他想要一命換一命?他想得美!”

“……”

寧無恙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但他還是厚著臉皮接著往下說:“此人乃這次突襲的主謀,又害得我們損失了大量的菸草種子,此事若皇帝陛下知曉,誅他九族也不為過,他想自焚隱藏身份,也在情理之中,你說是不是,嫻郡主?”

周靜嫻錯愕地望著把鍋全部甩給周安的寧無恙。

儘管她不算聰明,但也覺得,寧先生這個提議很好。

既然周安不是因為她那一箭死的,而是自殺,她為何要承認周安的身份,給自己找麻煩呢?

是嫌朝堂上的局勢對父王還不夠有利,專門給晉王送上一個可以拿捏她的把柄嗎?

“可是,一個大活人突然失蹤,皇爺爺一定會掘地三尺……”

“嫻郡主。”

寧無恙見副手八卦地湊上來,只能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

“無論幕後主使是誰,他哪怕是死了,也不能贖罪。”

他手指著燒燬那一輛菸草種子,表現出痛心疾首的樣子。

“其實這十二輛板車上的種子分別對應了,大興可能種植出本土菸草的十二道府,除了極寒之地種不出菸草,其他區域都有試種成功的可能。”

“可如今少了一車,少的還是關內道天子腳下的那一車,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如何轉變一個人或一群人,對一件事的注意力?

那便是再製造一個更大的事件,來分散、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周靜嫻聽到寧無恙提起燒燬的菸草種子也是一臉的痛恨。

但她還是盡力出著主意:“燒燬一車,還剩下一千多斤,可以等到運送至京城後,勻給關內道。”

不得不說。

周靜嫻的大局觀是真的重。

寧無恙只能提醒她:“我沒記錯的話,晉王的封地就在關內道。”

身為皇帝較為寵愛的王爺,晉王當然不像康王一樣,封地封在眾人眼裡鳥不拉屎的偏遠地區。

而是在皇帝的腳下。

哪怕有朝一日趕回封地,一封奏摺也能三百里加急,三日內去京安城打個來回。

周靜嫻大概還處於周安自焚的震驚中,沒有回過魂來。

她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今日的事與晉王叔有關係嗎?”

沒。

可不敢有。

有也不能有啊!

寧無恙看了一眼見他提到晉王,便扭頭走人的副手。

慶幸餘崢嶸沒站隊,副手也想保命求生存,不願意談及皇家之事,否則的話,他都想捂周靜嫻的嘴了。

他見周靜嫻沒想清楚其中的關鍵,只能抬頭看著被火光映紅的天空,故作高深的說道:“百因必有果,有些人作的孽,導致關內道的菸草種子因此被付之一炬,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周安帶頭突襲。

結果碰巧燒燬了十二輛車裡,屬於關內道的菸草種子。

周靜嫻看了一眼緊靠著馬車周圍,被當作特殊對待予以照顧的車輛,卻意外焚燬。

她心中對於這個說法,已是堅信不疑。

定是周安不顧大興國運的做法惹怒了上天,這才讓上天降罪大興,只燒了一輛車的種子以示警告。

她若再執迷於周安之死當中,接下來的這路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波折。

若是點破周安死訊,晉王不管不顧地來截殺寧先生的話,她便是大興的罪人了。

“雲飛,你可看清了最後那個活口的長相?”

周靜嫻此話一出。

寧無恙暗中鬆了口氣。

反殺周安計劃的最後一個關鍵人物,終於搞定了。

寧無恙沒開口。

雲飛只能眨著死魚眼,認真思考了半晌後,搖了搖頭。

“他臉上黑乎乎、紅通通的,長得特別猙獰,跟個惡鬼似的,我沒多看。”

“陳副將呢?”

周靜嫻又問寧無恙,那個副手的情況。

見寧無恙搖了搖頭,她便將嘴唇湊到了寧無恙的耳邊低語一句。

“那便將他當作尋常殺手處置。”

成了!

“好。”

寧無恙微微一笑,朝著由於燃燒物消耗殆盡,火勢已然快速轉小的焦土看去。

儘管殺了人,但若是周安不上鉤,實施今日的刺殺行動,不射出那一箭逼得周靜嫻動手。

說不定就會是另一個結局。

所以。

他反殺了周安,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反倒感覺如釋重負,再也不必擔心周安像條毒蛇一樣,躲在暗處,隨時準備逮到機會咬他或是寧家一口。

他時刻謹記著,這裡並非人人相對平等的法治社會,而是皇權封建社會。

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人,想要對抗皇家子弟,不可勇奪,只能智取。

而這場戰鬥。

是他贏了!

“乖孫,來安縣的縣令來了,我把滅火的事交給他了,快,我帶你去城裡找郎中。”

寧峰在事情平息的第一時間便駕馬狂奔而來。

寧無恙看了一眼自己在滲血的左臂,又看了一眼通往來安縣城的官道,做出了一個違背良心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