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縣令很委屈。

安縣令也想跟著江宴屁股後面,只是救救火、收收屍,清算一下農戶們的損失,便能把燒死殺手們假扮的劫匪剷除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可誰讓他是晉王爺的附庸,還要聽安侯的調遣呢。

他在下面鄉鎮眼見那江宴坐鎮來安縣,掌管來安縣各處調令,把查案的功勞全部獨吞了,他心裡苦,但他又不敢說。

如今甲初還要怪罪他,那就休怪他年過半百,還要多嘴說不該說的話了。

甲初聞言,怔住了。

“小侯爺讓你去縣下鄉鎮徵糧稅,不理縣中事務,為何?”

“甲護衛問得好!”

安縣令猛地一拍桌子,臉色卻成了一副苦瓜模樣。

“本官若是知道的話,本官還用得著向你倒苦水嗎?本官也想問一問安侯,是如何未卜先知這來安縣要發生如此大事,還不讓我插手的,莫非是那江宴投靠了王爺,王爺要給他送一個大功勞來拉攏人心?”

安縣令在下面鄉鎮憋了好幾天,都沒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還等著安侯親口向他說明一切呢。

待聽完安縣令的話,甲初剛才緩和下來的臉色,再次黑如鍋底。

恐怕,真的被華易那張開過光的嘴說中了!

小侯爺如何能夠未卜先知呢?

除非,那晚的案子便是小侯爺一手策劃的,他事先調走安縣令,便是為了在事發時,讓縣衙的衙役因為群龍無首,無法及時出城,如此一來,小侯爺便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善後。

只是小侯爺既然都做到了這一步,為何車隊平安無事沒有死一人,反倒是突襲的殺手們全部葬身火海,連小侯爺本人也……不知所蹤?

“還不知甲護衛為何來到這來安縣,找本官又有何事?”

安縣令一番先發制人下來,便讓甲初不再計較他來遲的事情。

再說了這事是安侯給他安排的,計較也沒有用。

正這麼想著,甲初拍案而起,朝著門口守衛的衙役看去。

“安縣令,速調縣衙所有衙役,隨我一道去城外亂葬崗找人!”

什麼?!

安縣令還沒明白周安的命令為何,此時聽到甲初這麼荒唐的命令,鬱悶得他也想拍拍桌子撒氣。

可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對方手裡還拿著如晉王親臨那般重要的腰牌,大意不得。

安縣令在甲初的注視下,只能抓緊時間召集人手。

“甲護衛,你要去城外亂葬崗找何人?”

安縣令未曾去過這亂葬崗,但也知道那裡除了死人,平常連活人都不願意經過,更別提有活人常住那一帶了。

尤其這都入了夜,跑去亂葬崗找人?

找個大頭鬼啊。

“讓你去你便去,別說那麼多廢話。”

甲初方才雖然生氣安縣令來遲,但說話還算有理有據,十分客氣。

此時,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了。

這讓碰了一個硬釘子的安縣令,也是面色微變,心道:若非為了子孫後代謀個出路,能踩著我的肩膀站得更高,去當那京官,不再在此地受人輕視,我才不願意跟一個家奴共事。

“怎麼這麼慢?”

甲初知道衙役召集齊需要時間,可他此時已經等不及了。

他急於知道小侯爺到底如何,是否應驗了華易測字的結果。

那晚城外的案子,是否與小侯爺有關係。

甲初也不知道是因為多日示睡好,還是前日中了一掌受了內傷沒調理好,又或是對於噩耗的猜測,雙重打擊之下,他喉頭又湧起一股鐵鏽味,身心也十分的疲憊。

“走,有多少人先去多少人,都隨我去亂葬崗!”

甲初拍案而起,站起來便往外走。

沒有得到答案的安縣令,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無頭蒼蠅似的,被甲初牽著鼻子,卻也只能把召集起來的三十來人,招呼著一起跟上。

甲初從京城騎到金陵的那匹千里馬,由於體力不支,被他留在了瀟湘館。

此時騎在不熟悉的馬背上,望著還不太熟悉的街道,頭頂蠟燭搖晃,讓甲初有些茫然不知去處。

好在本地老馬識途,沿著街道一直往城南方向走,期間還能聽到不少百姓,議論那晚的案情。

“幸虧知府大人結案結得快,對咱們影響小一些,這天殺的劫匪們,就該全部再拉出來鞭屍一次,挫骨揚灰。”

“這中元節剛過,大晚上的別討論這些生啊死啊的,多賣幾個肉包子比什麼都合適。”

肉包子。

甲初腦子感覺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但不等他想起來,身後便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安縣令終是帶人追了上來。

“甲護衛,暫時只有三十三人,我讓手下們繼續召集人手,你若找人,這些人手應該也夠用了。”

“不夠用,繼續召集所有能用的人手。”

甲初不留情面的駁斥,令安縣令在人前都沒面子。

可勢比人強,安縣令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命令手下去自家府上調集護院前來幫忙。

他不知道甲初到底去亂葬崗找何人,可看甲初這架勢,今晚上找不到,應該要通宵了。

“駕!”

甲初策馬在大街上狂奔,嚇得路人紛紛躲避。

等到甲初的馬匹跑過去以後,還有路人指著背影暗罵。

“前幾日京城來的一匹馬才踢死了一個人,怎麼又有人在大街上騎快馬?”

“知府大人不是禁止騎快馬了嗎?趕緊報縣衙把他抓起來!”

“還服什麼縣衙,沒看到縣令大人在人家屁股後面跟著了嗎?指定又是哪裡的官宦子弟出來遊街騎行,咱們平民百姓惹不起,還是躲遠些吧。”

任憑路人們指指點點的聲音傳進耳朵裡,甲初依舊是我行我素,繼續快馬穿越大街,直奔已經關閉的城門前。

“站……”

“我乃晉王府護衛,出城有急事,開門!”

腰牌一出,再看安縣令帶著衙役在後面跟著,守城士兵不敢遲疑,連忙開啟城門,將人放了出去。

看到呼啦啦一群衙役也跟了出去,守城士兵好奇的朝著城外這群人離開的方向張望,便聽到亂葬崗那邊,一陣狗吠狼嚎傳來後。

那片最近野狗惡狼頻頻光顧的亂葬崗,被衙役們燃起的火把點亮了。

“有病吧他們?大晚上的跑亂葬崗幹啥去?”

守城士兵半掩著城門,忍不住對著旁邊的年長的守城士兵調侃著。

“你說,這縣令大人要麼不回來,回來直奔亂葬崗,你猜縣令大人這是去找那些劫匪的屍體撒氣去,還是給他們收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