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徐先生都會在暗香去的門前臨摹字帖。”

聽到菊香的回答後,季謹這才繼續往前走。

看來在去詩社和書院之後,還要去拜會一下徐先生。

徐先生可比她的名氣大得多,若徐先生出聲支援寧公子的話,必能事半功倍。

……

牆壁前。

徐幾道懸筆而立,聽著飄零說完柳晴芳寫的陳情書,用力地將手裡的毛筆扔到了快寫完的白紙上。

精妙的字跡染上大片的墨點,令周圍的學子們惋惜不已。

詩王臨摹詩仙的字帖,除了價值不菲,更有紀念意義,如今毀了,實在令人唏噓。

更令人唏噓的是,那才女柳晴芳竟為葉昌隆而死,寧詩仙竟下了地牢。

徐幾道深吸幾口氣,平靜下心情來,也顧不得收拾筆墨紙硯,抬步便往府衙方向走去,邊走邊道:“葉家當真是好手段!”

可是此事到底還是寧小友有錯在先,被人抓住把柄也不算冤枉。

“走,去找江兄,問問他是否有辦法調解兩家的恩怨。”

徐幾道倒是想再寫一封陳情書,來回駁柳晴芳的訴苦。

但他之前向當今舉薦了兩位與康王交好的翰林苑學士,且借寧小友的詞批評了周安。

若他親自為寧小友出面,只怕會引起當今的懷疑,而葉家巴不得小事化大,量刑增重,他不能讓寧小友知法犯法的形象,顛覆當今原有的認知。

主僕二人來到府衙門口。

當得知江宴因黃巡撫沒經過他同意,便借調葉通判官兵,險些誤抓寧照磨一事,去向蘇瑞告狀了,關鍵時刻不在金陵時,徐幾道氣得吹鬍子瞪眼。

“江宴既然舉薦了寧二爺當照磨官,站在了寧家這邊,眼下不在金陵護著寧小友,跑去找蘇瑞有何用?”

蘇瑞是江南道刺史,可他大不過王法去。

江宴有本事就該去找當今陛下評評理,但葉府這一手以死明志,傳到當今耳中,它也是死者為大。

萬一再遇到晉王派上奏要處死寧小友的話,當今也不會為了一個沒見過人還害死兩條性命的人法外開恩。

想到這裡,徐幾道糾結不已。

他要不要冒險再上奏陛下,葉寧兩家的爭鬥,以及葉家的陰謀呢?

不,不能。

他這樣做只會讓天平失衡,讓當今覺得寧小友確實是藉著才華橫溢,有人護著才為所欲為。

“難啊!”

徐幾道為自己有招無處使,愁得不行。

飄零見狀,試探著問:“老爺,來都來了,不如進去見一見寧先生?”

“見什麼啊,空著手來的又沒有能力把寧小友解救出來,走,隨我去來福客棧。”

去客棧做什麼?

飄零不解,轉念想到靜嫻郡主好像就落榻在來福客棧,他心中悚然一驚:老爺是想利用康王的人脈,來搭救寧公子?

這這這……使不得啊!

但老爺吩咐了,他趕緊扶著氣喘吁吁的老爺往來福客棧方向走。

徐幾道前腳剛離開,沈家馬車停在了府衙門前。

沈幼初從車上跳下來,用絲巾揉了揉通紅的鼻翼,掐著小腰問衙役:“寧公子呢?我給他送飯來了!”

沈幼初故意在府衙門前把送飯的事宣傳得人盡皆知。

目的就是為了像季謹所說的那樣,震懾住葉家和其背後的人,別在吃食上做手腳,若是因此招惹到沈家的話,後果自負。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後,沈幼初心滿意足的與梅香一起在衙役的引路下,走進地牢。

外面正是夕陽落山之際,一道牢門之隔,沈幼初睜著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暗無天日的牢房裡長什麼模樣。

髒,亂,差。

還有許多長相兇惡的囚犯正伸長胳膊,想要抓住她似的。

沈幼初覺得自己今晚一定會做惡夢。

梅香見小姐嚇得渾身顫抖,頗為心疼,她從袖子裡掏出一錠碎銀子塞到獄卒的手裡。

獄卒馬上換上笑臉,比劃著與那些囚犯們相反的方向:“沈小姐,寧無恙在單獨的牢房,您走這邊。”

“寧公子犯的事也不嚴重,為何要單獨關押?”沈幼初擔心是葉通判故意使壞。

可當她走到單獨的牢門前,看到雖逼仄但整潔,比起剛才見過的其他牢房環境要好得多,寧無恙還悠閒自得地盤著腿在床鋪上看書時,釋然地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寧公子沒有她想象裡的那樣,受到嚴刑拷打……不對呀,看寧公子老神在在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來度假的,而非坐牢快被人逼死的犯人。

“寧公子,你沒事吧?”

聽到沈幼初的聲音,正認真讀書的寧無恙精神一振,立即下床走到門前,滿臉笑意地看向門外。

“沈小姐,你怎麼來了?快,請進來說話。”

寧無恙反手掏到銅鎖,用力拽開,比劃著簡陋的囚房內。

沈幼初被他這一連貫的動作弄懵了:怎麼感覺寧公子不像這裡的囚犯,像這裡的主人家呢?

她從梅香手裡接過食盒拎進去,一腳險些踢到坐在床下的雲飛身上,又嚇了一跳。

“寧公子你還帶了小云飛來?”

“二伯和江大人他們擔心葉家人不講武德偷襲我,讓雲飛犯了些小錯送進來了。”

還有這種辦法?!

沈幼初腦中靈光一現,突然不滿足於只送寧公子一日三餐了。

寧公子這個時候,應該是人生之中最脆弱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他最需要的不是吃飯而是陪伴!

決定了,出去就找個理由進來蹲大牢。

寧無恙見沈幼初盯著小云飛,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等到沈幼初坐到板凳上,他先詢問了外面的情況。

得知葉家已經把葉柳二人的死宣揚得人盡皆知,明白他們下一步棋便是聚眾後,陳情上書擴大事態。

和他預計裡的一模一樣。

“寧公子,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葉家想小事化大,利用二人的死讓你以命抵命呢?”沈幼初來的時候還很緊張。

可看到寧公子淡定的臉龐時,整個心都落到了實處,有種無論處於何種逆境,都能翻盤的錯覺。

寧無恙開啟食盒,擺出裡面的碗筷。“吃了嗎?”

“沒……”

“人是鐵飯是鋼,我聽你說話有鼻音,病了嗎?先吃飯,地牢裡寒涼,不適合姑娘家多呆。”寧無恙目光落在她通紅的鼻尖上,聲音輕柔道:“早在進來之前,我已預感到葉昌隆會死,你放心,就算出事,也是葉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