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人的否認,讓那些曾經提議過要與倭國交好的晉王派朝臣們鬆了口氣。

但顯然,他們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因為報信人接著說道:“根據仵作驗出來的刀傷,其中有許多是狼骨製成的,在傷口之中能夠清楚的提取出來,由於不同的傷口,近半數都提取出了此物,因此,我們認為,屠村案的兇手,至少有一半是北狄人。”

報信人並非當地官員,而是負責查案子的衙役頭領。

他說的話沒有任何立場,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屠村案的兇手大半是北狄人?

誰不知道北狄人來到大興後,經常是扎堆聚夥在一起做事。

這麼想來,屠村案的兇手,只能是北狄人了!

北狄人跑到內海沿海鬧事,它圖什麼啊?

晉王派主和的朝臣們,此時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自從北狄國師死後,北狄主使換上了笛卡那多,私底下可沒少給他們送寶貝,讓他們在比試過後,假如北狄輸了,就讓他們向陛下進言,讓大興展示大國風範,不予西域諸國計較,能夠放開一帶溫暖的草原與水域,讓北狄人過冬。

北狄甚至可以用雙倍的土地來交換,等到大興替他們渡過難關,他們一定會感念大興的恩德,結永世之好。

屁!

都是放屁!

和他們說著結永世之好,轉頭卻在冀北道屠了整整一個漁村。

那可是冀北道武力充沛的地方!

寧峰前去冀北道徵兵,他們還以為困難重重,等著寧家危難之時,他們好請晉王出手相助,以此來脅迫和拉攏寧家。

結果這個屠村案子一出,再加上追隨寧府的那些義士一煽動,別說五萬兵,十萬兵也能徵得到。

“愛卿們為何沉默不語,是對於死掉的那些村民,對於死掉的大興百姓,沒有任何感覺嗎?”

砰!

周乾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椅子扶手錶面的金漆都震得裂成了龜紋。

“陛下息怒!”

“朕息怒能讓被屠殺的村民死而復生嗎?”

周乾知道北狄的狼子野心,可他沒想到北狄人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犯了如此滔天的罪惡。

“傳朕旨令,撥五百萬銀兩給寧峰,快速徵兵五萬,即刻北上!”

這五百萬銀兩,是周乾目前為止私庫僅剩的銀兩。

他本來是想買戰馬的。

現在也只能先拿來徵兵。

沒有兵,戰馬要之無用。

而沒有民,守衛的國土再多,也只是一片荒蕪。

“傳朕旨令,所有在大興的北狄人,即刻起,配合各級官府登記造冊,每三日確認一遍行蹤,務必要將屠村案的兇手緝拿歸案!”

周乾知道亡羊補牢,抓住兇手的可能性也極小。

但。

他不能再讓自己的子民,在他的管轄之內,受到外族的入侵!

“還有江南道各州府縣衙,即刻起,盡官衙之能,撥一部分銀兩,供應舊兵及壯年待役的百姓訓練使用,以防海上禍亂。”

“出海商賈可向當地官府申請隨兵保護,費用自負。”

第一條無疑是給地方官府相當大的支出壓力。

但第二條,將這個壓力轉嫁到了商賈的頭上去,下面的朝臣自是不敢出聲反對。

反正商賈們也是有利可圖才會付這筆錢。

那海上禍亂主要防的是倭寇。

在海上航行一旦遇到倭寇,那必定是雁過拔毛,性命不保。

若有官府的人力與船力相護,雖說會損失一些收益,但在這動盪的時刻,至少能保護生命安全。

周乾一連下了數道命令。

見朝臣們不反對,特別是那些主和派的人都閉上了嘴巴,心裡卻沒有半點成就感。

早知如此。

他就不應該顧及什麼大國風範,搞這場比試!

不僅害得華易因此丟掉性命,寧無恙重傷,還發生了這起屠村案。

“來人,派重兵把守西夷館,以防有人趁亂傷害各國來使,明日比試正常進行,朕倒要看看,北狄主使對此事是怎樣的看法!”

……

西夷館內。

笛卡那多得知屠村案的事時,心裡也是震動了一下。

他下令讓岸填太郎下定決心離開大興,並且要勸倭國天皇帶兵殺上大興來不假。

但他沒想到,手下的做事方式如此極端不說,居然善後沒有處置好,讓那大興仵作驗出了證據。

這下,本來是岸填太郎犯下的錯,也只能由北狄人來承擔。

砰!

笛卡那多一巴掌拍塌了面前的桌子,氣不打一處來。

“我浪費了這麼多心血,才培養了一顆倭國棋子,如今棋子倒是派上了用場,卻把北狄也連累了進去,大興皇帝先前徵兵,防的就是我們北狄,我還想讓倭國先動手,打大興一個措手不及,正好在徵兵完成之即,新兵南下,大興皇帝防禦重心南移時,才與倭國聯手,形成南北互助的戰線。”

“如今大興皇帝一定會趁這個機會,向北境增兵不說,還可能會防備著海上的動亂,這群愚蠢之徒!”

屠村。

對於經常騷擾邊境的北狄戰士來講,並不陌生。

笛卡那多使用那些狼兵,也是想著他們好帶領倭國士兵作戰時,提升倭國的實力。

萬萬沒想到,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些狼兵在戰場上是野狼,遇強則強。

到了安定的大興境內,做事的手段依舊如草原上的野狼那般殘暴,這才引來了這樣的禍患。

“我早該在他們殘忍地毀了岸填太郎的臉時,應該提醒他們做事不要太過分的。”

事已至此,笛卡那多隻剩下一聲無奈的嘆息。

阿毛卻聽得渾身發毛。

無他。

毀容的事還是他提議的。

雖說讓岸填太郎蒙著臉或是偽裝一下,也能躲過大興各個關卡的盤查,但哪有毀了容一勞永逸。

如果不是屠村案留下了證據,阿毛也不覺得那些手下們,哪裡做得不對。

要怪,只能怪岸填太郎在那個漁村住得太久,還和村子裡的漁女有了感情不想離開。

既然岸填太郎的身份,可能被當地漁村的村民察覺。

臨走的時候殺人滅口不是正常的事嗎?

北狄做的就是霸佔大興的地盤,搶佔最肥沃的土壤。

如果原來的當地人不同意讓給他們,最後不還是要屠殺?

阿毛想不到其中有什麼區別,他也不去想。

“主使,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阿毛覺得這才是眼下最需要知道的事。

因為外面已經傳來了京衛軍重甲兵踏步而來的鏗鏘聲。

大興皇帝擺明了要對北狄開戰。

是留是走,必須馬上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