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德陷入沉吟。

這件事,不存在騙不騙。

如果對方騙自己——

對方和自己都會被怪物殺死。

“如果真能救你我二人性命,情願用此心臟作為酬勞。”武小德道。

男子見他說的是“救你我二人性命”,臉上不禁多了一縷笑意,開口道:

“那就這樣,我立刻請她來。”

話音落。

一抹劍影從他背後沖霄而起,直上雲天,霎時破開世界,不知去向。

數息之後。

天空開啟了一個通道。

一名女子從通道中飄飛出來。

只見她穿著一襲霓裳羽衣,面籠輕紗,乍一出現在這個世界,遼闊的海面上頓時憑空長出千百萬種奇異花朵,襯的整個世界如夢似幻。

木筏上。

戴著斗笠的男子緩緩起身,抱拳為禮道:

“見過師父。”

女子落下,站在木筏上道:“何事喚我?”

“這位小兄弟願意以賢者之心為酬勞,請您出一次手。”男子道。

女子望向武小德。

武小德從未見過如此具有威儀的女子。

他默默在心中比了比,只覺得就算讓煉獄魔王來,也會被此女子襯得如同木雞土狗一般。

——儘管她戴著面紗,完全看不清真實面目。

“有此賢者之心,我便可以做很多事了。”

女子似乎心情很好,伸手一招,那顆心臟頓時落在她手中。

“小友,我觀你身佩刀劍,卻不知你到底修的是什麼?可否隨意說說?”

她又問道。

武小德耳邊忽然響起那斗笠男子的傳音:

“小兄弟,好好回答吧——這是我師尊,你若是能得她指點一二,必有收穫。”

武小德便學著那男子的模樣行禮道:“我也沒修什麼,只是什麼能用,就拿來用,畢竟我一直在生死裡打滾,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學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

女子仔細端詳武小德,伸手不斷掐算,神情變得柔和起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連指點你的師父都沒有,還能一直戰鬥到現在。”

“我有師父的。”武小德搖頭道。

誰知女子也搖了搖頭,目光中的同情之色一閃而過。

她不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罷了,看在這顆心臟的份上——”

她隨手捏出一道法訣。

只見她背後轉出來一個人。

——另一個她。

這個她接過心臟,衝著眾人點頭道:“我去奇詭邪界一探究竟。”

女子沖天而起,瞬間不知去向。

此時女子本體還站在木筏上,卻又捏了個手訣,輕聲道:

“你叫什麼?”

“武小德。”

“小武,我隨你走一趟,以破那詛咒,否則你還是無法完成那件事。”

“您是說——”

武小德一句話沒說完,對方手上的法訣已經成了!

虛空散發出陣陣波動。

霎時間,女子連同武小德一起消失不見。

“等——”

戴著斗笠的男子剛說出一個字,便發現兩人已從這個世界離開了。

遍佈整個血海的百千萬種異香花影隨之紛紛凋零,隨風飄散。

男子不禁苦笑一聲,喃喃道:

“師尊這是手癢了……其實我也很想去啊……唉。”

話音未落。

天空中再次出現一個遍佈著灰暗光芒的通道。

一塊魔鏡飛出來,見風即長,化作一扇巨大的青銅魔鏡,散發出難以言喻的邪異氣息,聳立在半空中。

鏡子中,那個縫合怪人大笑道:

“真是路途遙遠呢——正好可以飽餐一頓。”

“等等,剛才那個人呢?”

它瞬間收了笑聲,臉上露出可怖的邪異神情,垂目朝小木筏望去。

戴著斗笠的男子慢慢收了釣竿,這才說道:

“不要找了,那個人由我山門來罩,有事你找我即可。”

縫合怪人低聲道:“山門?嘖嘖,好像是修行側的文明呢,我記得你們這些修行者比一般的眾生好吃……”

“快說說,你是哪個山門的?如果好吃,我一定記得你們這個山門。”

男子露出淺淺笑容,輕聲道:

“記好了,我乃是百花宗弟子,排行第三,劍修。”

“哈哈,好,記住了,我這就試試你的味道。”

怪物渾身的縫線裂開,裡面伸出密密麻麻的長舌,穿透鏡子,直撲那戴著斗笠的男子。

男子站著不動,背後忽然浮現出幾柄漂浮不動的長劍。

他卻並未取劍應戰,反而露出沉思之色,開口問:

“對了,你怕不怕疼?”

“見鬼去吧,我要你的血肉!”怪物怒吼道。

“不行,我這裡雖然辦不成演唱會,但我覺得還是要好好招待你,不然人家會說我們的世界太過貧瘠,我名聲上不好聽。”男子搖頭道。

聽了他這幾句話,他背後的幾柄長劍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一整個恢弘浩渺的飛劍世界。

在那世界之中,無盡的飛劍如同湍急水流,在劍的汪洋中化作一道道暗流,不知疲倦的飛行穿梭。

他伸手打了個響指。

彷彿是某種訊號——

整個世界的飛劍就像有生命一樣,轟然而動,化作遮天蔽日的滅世洪流,朝著天空中的魔鏡席捲而去。

“哈哈哈!你以為劍多就能贏?天真!太天真了!”

怪物狂笑道。

轟!

無盡的飛劍之潮將魔鏡徹底淹沒。

一柄又一柄飛劍交替上前,釋放出自己威力最為強盛的攻擊。

一彈指是三十六剎那,每一剎那都有千百萬柄飛劍釋放出自己的最強威能!

這便是男子口中的“招待”!

一息。

兩息。

三息。

漫天漫地的飛劍幾乎將那魔鏡活剮了千百次!

突然,縫合怪物驚怒交加的聲音響起:

“等等!這是永滅的力量,你究竟是誰!”

男子不驚反喜,搓著手道:

“這都不死?真不錯啊,終於值得讓我活動一下手腳了。”

他隨手從背後取了一柄劍,身形一振,如碧空之上的老雁一般隨風飛掠,越過漫漫長空。

沿途所有飛劍統統讓開一條道。

他神情閒適,動作舒緩地朝前飛,一直飛至某處,這才將手中長劍朝前一送。

噗。

劍入魔鏡,刺在縫合怪人胸口。

所有飛劍頓時不再嗡鳴。

天空寂靜。

怪人死死盯住他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百花宗,顧青山。”

男子微笑說道。

他抽了劍,隨手朝虛空一放,那劍頓時跟其他幾柄劍並列於他背後,發出凜冽的劍鳴聲。

男子不再說話,頭也不回的飛掠而去。

在他背後,整個魔鏡連同那縫合怪物在天空中徹底裂開無數道劍痕,化作鮮血,歸於血海之中。

……

巴比倫神柱。

身穿霓裳羽衣的女子和武小德落下來,站在一座大樓的頂端。

女子盤膝坐在半空,微閉雙目,雙手握了個訣。

“去吧,這裡有許多臨界點,每一個都承受著奇詭怪物的詛咒。”

“每當你解開它,你就會被傳送至怪物的世界,它們會殺了你——”

“但是現在沒事了,我在這裡守你。”

“速去破敵,勿有它念!”

武小德心頭一振,應聲道:“是!”

確實如此——

這一關根本過不去,因為那種毀滅整個神柱的詛咒存在。

它會把自己傳送到怪物的世界!

但是現在自己有了援軍——

等等!

“抱歉,我必須提醒一聲,其實有個怪物在追殺我,它比我見過的其他奇詭怪物都強。”

武小德忐忑的提醒道。

女子極其罕見的咬了咬嘴唇,輕聲道:“你怎麼不早說?”

“那現在我們要逃嗎?”武小德問。

“不用,不要擔心,我只是有點遺憾。”女子輕輕嘆了口氣,示意他去繼續破除節點。

——她在遺憾什麼?

遺憾沒跟那個怪物交手麼?

武小德心思一轉,朝翻開的亡靈之書望去。

只見嘆息之牆一片寧靜。

沒有黑暗霧氣。

沒有不祥預兆。

——自己甚至在這堵牆上感應到了一種極其罕見的“歲月靜好”的意味。

可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