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沒有向北去鳳凰城,而是沿著鴨綠江去了鎮江堡,聽說那裡來了大明海船。另外那傢伙還說了,大明皇帝派特使到朝鮮專門教授鍊鐵之法,聽說一晝夜可產生鐵千斤、精鋼百斤……嘶,狗奴才,你想疼死我啊,滾開!”

對於大哥提出的一連串問題巴雅喇有的回答不上來,但對於朝鮮的動向卻很關心。說實話,大明軍隊並不可怕,因為他們太龐大了,行動非常緩慢,且內部腐敗透頂,很容易摸到動向,提前做好準備。

但朝鮮人可不一樣,他們的軍隊是不如大明裝備好,可卻更適合在群山丘陵密林中作戰,機動靈活且兇悍嗜血。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女真族如何作戰朝鮮軍隊也差不多。如果再得到大明的裝備支援,那就更難對付了。

“此時還言之過早,湯古代,你領一千人在靉陽堡駐守,如遇敵襲馬上後撤向一堵牆。巴雅喇,你馬上返回赫圖阿拉城,派人通知褚英、代善和穆爾哈齊速速收兵,先不要管烏拉部了!”

幾天之內一連串的問號讓努爾哈赤昏頭轉向摸不著頭腦,不過聽說大明在鎮江堡準備了海船,還向朝鮮派駐了工匠,立刻想通了一個問題。

明軍撤軍絕對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很可能是事先計劃好的大舉措,不管知不知道緣由也必須慎重對待。在沒搞清楚始末之前絕不可再分散兵力貪多嚼不爛,必須把軍隊集中起來嚴密把守各條要道,靜觀其變。

“杜總兵,建虜那邊可有動靜?”

不光努爾哈赤在忙,身處遼陽的遼東巡撫袁應泰同樣沒閒著。此時他正站在東城上看著城外一隊隊、一群群的邊軍和邊民滾滾向西,心中極度不安,忍不住第N次向新任山海關總兵杜松提出同樣的問題。

按照皇帝的聖旨,放棄遼東的計劃總共分成了三步走。第一步先把遼陽以東的衛所、軍堡撤光,所有邊軍和願意入關生活的邊民沿著驛道向廣寧衛聚集。

粗略算一算大概有5萬人左右,皇帝的命令是輜重可以捨棄,但人不能丟,沿途必須提供足夠的吃喝供給,以及可以遮風擋雨的住所。

做為遼東巡撫袁應泰並不發愁提供補給,也早就準備好了,但他非常害怕建州女真尾隨追趕。有道是兵敗如山倒,主動撤退雖然沒那麼被動,可一旦有了追兵逼迫依舊有可能釀成大禍。

“據昨日探馬帶回來的訊息看,建虜好像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已經一路向南去了寬甸,只要再拖上兩日也就安全了。”

杜松是在月初奉兵部之命前來協助遼東鎮邊軍、邊民撤離的,同行的還有3萬京營和2萬薊州衛所軍。從這一點看朝廷和皇帝必須是下了血本,終於肯把看家護院的精銳派出來了。

“袁巡撫,你可知陛下為何要放棄遼東鎮,還如此著急?”

有了這5萬兵馬,再加上遼陽附近的3萬遼東軍,僅僅防禦建虜和北虜趁火打劫應該是足夠了。可他心裡始終有個疑問,搞不懂皇帝執意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袁應泰是皇帝欽點的遼東巡撫,必須算近臣,沒準知道點內幕。

“杜總兵,若是讓你來鎮守遼東需要多少兵將才能震懾北虜和建虜,每年又需要多少糧草軍餉?”

袁應泰本沒有興趣和杜松閒聊,你個粗鄙武人怎會懂得朝堂政治的微妙。但看著驛道上那些拖家帶口、穿著破舊、雙目無神的邊民更難受。聊就聊吧,分散下注意力,眼不見為淨。

“這個嘛……還要看北虜與建虜是否大舉來攻。”突然被問及這麼具體的問題,杜松一時間有點不知該怎麼回答。

自打李成梁病故,朝中就有傳言說準備讓自己接任遼東總兵一職,隨即也做了些功課,不能說完全瞭解,八九不離十。可是這種事情會牽扯到兵部歷年來對遼東的支出,不能隨便亂說,會得罪人的。

“哼,假如北虜和建虜畏懼了杜都督威名不敢扣關,又耗費幾何?”但敷衍了事的態度惹惱了袁應泰,立刻出言奚落。

“……杜松不才,蕭規曹隨便是。”

要論脾氣,在活著的武將裡杜松說第二,怕是沒人敢當第一。從鎮守寧夏開始他就是個人嫌狗不待見的刺頭,多次被同僚彈劾,但次次不改。面對袁應泰也沒慣著,臉色一黑冷冷的頂了回去。

“好一個蕭規曹隨,杜都督可知即便全年無事,朝廷也要拿出300萬兩軍餉。300萬兩是多少呢?以山東為例,農戶每家年入不到10兩,而在京城宗人府裝裱的匠人,全年也不到20兩。

300萬兩可以讓三十萬戶、上百萬人全年吃飽!這還只是朝廷直接下撥的餉銀,邊軍的其它耗費並沒計算在內。

遼東鎮所屬邊民過百萬,朝廷卻拿不到半文錢稅賦,反要每年再搭上百萬人的吃喝。袁某不通軍武,實在想不出留著此地有何用,放棄了又有何不捨。

每年省下幾百萬兩開銷,無論用於水利亦或墾荒足矣讓北方諸省的土地不再幹旱貧瘠,百姓不再忍飢挨餓,朝廷也不用年年為了賑濟拆東牆補西牆。

只要杜都督能守住山海關一線邊牆,不出五年大明就能緩過一口氣,屆時再秣兵歷馬捲土重來為時未晚。土地、山川、河流放在這裡誰也拿不走,想據為己有要憑各自本領,強求不得!”

對於裁撤遼東鎮放棄遼東的決定,袁應泰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他在遼東任職三年,親眼目睹了邊軍邊民的艱苦生活,也切身體會到這塊河流縱橫、森林密佈、氣候寒冷的土地有多難開發。

期間他曾多次上疏皇帝,把遼東鎮的尷尬處境和巨大耗費詳細告之,雖然沒敢想直接放棄,卻也沒把這塊土地當做寶貝一樣不依不捨。

假如大明國力鼎盛,每年耗費一些錢糧倒也不是大問題。但在朝鮮足足打了六七年,朝廷的家底已經被打光了,精銳部隊也打殘了,再拼著累吐血來和北虜建虜爭奪這塊土地的所有權就有點捨本逐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