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甲之跳板,乙之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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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燕省有高老坐鎮,就完全不同了。就算高老不親自出面,躲在幕後指導,也能透過各個渠道傳出去高老身為幕後之人的訊息。訊息一旦傳開,就會讓燕省發表反駁文章的專家教授,感到無形的壓力。
兩軍交戰,勇者勝
歸根結底,只要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失敗,只要領導小組不出成績,不但宋朝度沒有了政績,範睿恆和宋朝度之間的聯合也會煙消雲散,範睿恆對夏想的照顧也會隨之消失。更主要的是,葉石生也就失去了和範睿恆合作的基礎。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推行。
產業結構調整政策,是阻撓崔向大計最大的絆腳石!
雖然說崔向也明白產業結構調整的推行,對燕省的經濟發展大有好處,甚至有可能為燕省帶來新的氣象。而且他也讚賞夏想的才能,認定夏想是一個肯幹實幹的官員,但遺憾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為了自身的政治前途,犧牲別人的前途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崔向也有過一絲猶豫,覺得是不是太計較一時得失了,冒著得罪葉石生的危險,冒著犧牲燕省大局的損失,也要在背後施展各種手段,迫使對手失敗,或許太自私自利了?不過他又轉念一想,等他上臺之後,再大刀闊斧地推行新政,在他的主導下推進產業結構調整,未必就比現在推行差多少,甚至還要更好!
正是出於這種自信和安慰,崔向還是決定賭一把,只要現在阻止產業結構調整繼續進行下去,燕省的局勢還會回到以前一盤散沙的狀態,非常有利於他亂中取利,從容坐大。
實施了宣傳的策略之後,崔向和馬霄商議應對之策。他估計葉石生有三種應對之策,第一就是妥協,對領導小組的支援力度減弱,放慢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觀察一下各方反應,以及各大媒體對程曦學文章是支持者多還是反對者多,再決定下一步。第二就是低調行事,不再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但不會給出任何解釋,一切有關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都暫停執行,慢慢讓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淡出公眾的視線。第三就是葉石生大受觸動,即刻宣佈暫停產業結構調整政策,小組成員各回原來的崗位……
第三種設想的可能性最低,第一種最高,當然,第二種也極有可能。崔向和馬霄就設想中的葉石生的各種反應,分別制定了應對措施。
三人的目標一致,就是想充分利用葉石生耳根軟的特點,連哄帶騙,讓葉石生退縮,並且轉向支援他們。
只是崔向一聽說葉石生回來即刻召開了一個碰頭會,卻沒有通知他,就心中一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說葉石生會有第四種選擇——就是他們商議半天也覺得以葉石生的性格,絕對不可能選擇更加堅定地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第四種可能!
第四種可能是付先鋒提出來的,崔向和馬霄卻一致認為不可能。葉石生並不是雷厲風行的人,他在燕省為官多年,已經養成了保守的習慣。因為離京城過近的緣故,燕省官員幾乎無一例外都謹小慎微,仰望京城鼻息。京城一有風吹草動,無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觀望。基本只要國家有任何政策出臺,最先嚴格執行的必定是燕省。
燕省,在古代號稱直隸,直隸的意思就是直屬京城。在清朝,直隸總督要比其他省份總督高半級,位置極為重要。現在燕省雖然級別上不再高出別的省份一等,但政治上還是比任何省份都重要,作為唯一一個環繞京城的省份,燕省,是京城安全的最後屏障。
燕市也是國內所有省會中,離京城最近的一個。
因此,燕省的一舉一動都在京城的眼皮底下,燕省所有的大小官員,都將京城的動向格外放在心上。尤其是作為一省書記的葉石生,敢對《京城日報》的不點名批評視而不見?據他以往的性格推算,付先鋒提出了葉石生惱羞成怒之餘,反而更加堅定地支援產業結構調整的說法。崔向和馬霄異口同聲表示沒有可能。
而且崔向還尋了個機會,和馬萬正私下裡接觸了一次。雖然談話不多,但馬萬正隱隱也流露出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憂慮,含蓄地說出因為葉石生性格軟弱,不足以支撐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大舉措。現今京城有了反對的聲音,葉石生估計會產生退讓的想法。
不過,馬萬正對馬霄的做法表示了不滿,不管如何,《燕省日報》事件就算能逼得葉石生一時手忙腳亂,等他回過神來,必定會秋後算賬。
同時,馬萬正還暗示,夏想是個好同志,鬥爭不應該波及他的身上。不管產業結構調整的前景如何,他不希望有人拿夏想的前途做文章。如果有人想將夏想如何,他第一個不答應。
崔向表面上沒說什麼,心裡卻知道這算是馬萬正的“君子協定”了,對事不對人,只針對產業結構調整,不針對夏想本人。崔向卻大為不解,夏想幫助宋朝度問鼎省長寶座,差不多已經和馬萬正背道而馳了,怎麼馬萬正還這麼維護夏想?夏想真有這麼好?
夏想憑什麼?還值得讓馬萬正——堂堂的常務副省長親口說出不許別人動他的話,他到底有什麼依仗?
崔向無可奈何又恨極了夏想,夏想越得到眾人的維護,就越是他最大的障礙。因為夏想的根基越穩,他想搬開夏想就越吃力,就越容易踢到鐵板上。
付先鋒想利用連若菡整治夏想的辦法,到現在暫時還沒有眉目。因為連若菡在國外,她的事情不好打聽。不過聽說連若菡生了孩子,正在核實真假。付先鋒說,如果連若菡確實生了孩子,就有可能是夏想的“功勞”。到時他只需要把事情向連若菡的父親一捅,再透過其他渠道傳到吳家老爺子的耳中,夏想必死無疑。
但願真是夏想的孩子,崔向甚至暗暗企盼。聽付先鋒的意思,吳家老爺子的能量自不用說,連若菡的親生父親吳才洋也是一個極有性格的人,而且手腕極高。他身為一省大員,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女兒沒名沒分地跟著夏想,還為夏想生了一個孩子?不勃然大怒才怪!
崔向做足了前期工作,這才信心滿滿地前來見葉石生,一見面,就被葉石生來了一手指桑罵槐。
明是罵麻秋工作失誤,暗中是罵他和馬霄背後的《燕省日報》事件。
崔向剛想開口解釋《燕省日報》事件,卻見錢錦松也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說道:“錦松也在?有事向葉書記彙報?”
錢錦松聽出了崔向的意思,他在場的話,不方便崔書記向葉書記彙報工作,就衝崔向微一點頭,又對葉石生說道:“葉書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葉石生想了一想,也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等錢錦松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又說了一句:“錦松,聽說森林公園的森林居飯店不錯,而且環境幽美,正好晚上有空,一起去坐坐如何?”
錢錦松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笑道:“既然葉書記有雅興,沒問題,一定奉陪。我這就去安排……”
崔向臉色微微動容,心中明白葉石生的言外之意。一是告訴他,他和錢錦松之間關係不錯;二是暗示,他要去森林居吃飯,森林公園是遠景集團的產業,誰不知道夏想和遠景集團的關係?領導的話就是要讓人聯想豐富,越摸不清領導意圖越好。
崔向的心慢慢地下沉,預感到今天和葉石生的對話,將會十分沉重。
果然,錢錦松一走,葉石生就“啪”的一聲將《燕省日報》摔到崔向面前,語氣十分不善地說道:“崔書記,馬霄是怎麼回事?他這個宣傳部長,是不是當得太自由自在了,還有沒有組織和紀律?”
崔向被葉石生的氣勢一壓,不由自主心中一驚,心想果然是久居高位,性子再軟,一旦發作起來還是有無形的威嚴。他忙一臉凝重地說道:“是我的錯,葉書記,我向您檢討,承認我工作上的失誤。本來馬霄同志找我商議了這件事情,也是因為中宣部和首長透過不同渠道對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表示了關注,似乎對燕省媒體一面倒地支援產業結構調整大為不滿,認為真理越辯越明,應該向中央看齊。連《京城日報》都刊登了著名學者程曦學的文章,而且燕省領導小組的成員夏想也在《青年報》發表了反駁文章,燕省的媒體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也說不過去。馬霄同志的意見是,燕省是現階段產業結構調整最有成績的省份,又離京城最近,既然有首長表示了關注,我們燕省的媒體不組織討論也說不過去,要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才好……”
葉石生不動聲色地聽崔向解釋,慢慢地點燃一支菸,眯起了眼睛,一副篤定、自信的樣子。
崔向吃驚不小,從葉石生的表現來看,剛才自己抬出《京城日報》和中宣部,顯然對他沒有觸動。
“我當時就和馬霄同志商量,此事要先請示葉書記,但聯絡了一次,沒聯絡上您,而且《京城日報》的文章一經發表,就已經在燕省引起了不少猜測……”崔向的話未說完,就被葉石生打斷。
葉石生捏著煙,眼神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威嚴:“聯絡不上我?看來,麻秋的工作最近總是出錯,我是不是該換一個秘書了?”
崔向沒想到葉石生專挑他話裡的毛病,一不留神又說錯了一句話,得罪了麻秋。麻秋雖然為人誠懇,不多事,但他畢竟是葉石生最信任的人。這下倒好,麻秋以後不記恨他才怪。
“我……其實不關麻秘書的事情,可能是我撥錯了電話。”崔向無奈,只好自打嘴巴,又繼續說道,“主要也是當時情勢急迫,領導說了,《京城日報》之後,還陸續會有其他報紙發表產業結構調整的相關文章,燕省再落後的話,就說不過去了。因為第一波浪潮是國家媒體,第二波浪潮就是國內各省的媒體。燕省離京城最近,又正在大力推行產業結構調整,首當其衝應該跑在其他兄弟省份的前列。”
“領導?哪一位領導?是以個人名義還是以別的名義?”葉石生將菸頭按滅在菸灰缸中,似笑非笑地看著崔向。
崔向本來以為只要含糊地一提領導,葉石生就會立刻軟化立場,不再窮追不捨。不想他不但沒有流露出足夠的敬畏之意,還非要追問領導的名字,崔向不免暗暗嘀咕,葉石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底氣了?
崔向一時猶豫,葉石生卻又及時地轉移了話題,說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追究責任也無濟於事,就不要再提了。”
崔向心中一喜,葉石生軟化了,果然關鍵時刻他又頂不住了,看來,《燕省日報》事件算是過關了。此事可大可小,只要葉石生沒有任何表示,就會在省委中造成共識——葉書記雖然是***,但控制不住宣傳口,掌握不了大局。如此一來,向他這個副書記靠攏的人會慢慢增多。
誰都想找一個說話有分量的靠山。在省委裡面如何立威?就是在一件件事件的累積之中,誰說話管用次數多,誰身邊的人就會越多。
“既然《燕省日報》發表了對產業結構調整質疑的文章,肯定也有贊成的聲音。我和睿恆、昇平以及錦松剛才開了一個碰頭會,確定了一下今後領導小組的工作重點,決定安排葛山同志兼任領導小組的副組長,指導領導小組以後的宣傳工作。在宣傳方面,領導小組做得還遠遠不夠,葛山同志有宣傳方面的工作經驗,正好由他來應對宣傳問題,制定宣傳策略,組織撰寫辯論文章。有人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質疑,我們就得撥亂反正,為產業結構調整正名!”
葉石生擲地有聲,大手一揮,以一副氣壯山河的氣勢說出了一番令崔向心驚肉跳的話。
崔向才明白,葉石生不是對日報事件既往不咎了,而是先將此事輕輕放到一邊,再丟擲他的舉動。意思是,只要崔向反對,他就會再提日報事件——政治,就是一種有來有往的交易!
葉石生要組織力量撰寫反駁文章,要效仿鄒儒和夏想的舉動,在燕省也來一場宣傳戰?什麼時候葉石生變得這麼聰明這麼有勇氣了?他就不怕辯論會輸,輸了之後對他的聲望以及權威大有影響?葉石生的自信從何而來?
崔向心中疑惑,就不免有些遲疑,拿不定主意。
葉石生卻不等他深思,又說:“葛山同志到領導小組,只是內部調動,沒什麼問題的話就這麼定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徵求一下你的意見,我和睿恆、昇平還有錦松都一致認為,豐利同志不再適合擔任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一職,經研究決定,擬任省委老幹部局局長……”
崔向本來一直站著說話,猛然聽到葉石生說出上述一番話,頓時一驚,竟然一下沒有站穩,坐在了後面的沙發上。
葉石生見崔向終於被他的鎮靜自若鎮住,露出了驚惶失措的一面,不由暗暗得意,微微一笑說道:“說了半天話才發覺原來崔書記一直在站著,怎麼這麼見外?”
崔向坐在沙發上,心裡仍然怦怦跳個不停。葉石生好手段,一回來就拋開他開了一個碰頭會,定下了兩件大事,件件直指《燕省日報》事件。葛山兼任副組長,明顯是要佔領媒體陣地,奪回發言權。將豐利從省委宣傳部搬開,顯然是針對馬霄的報復,要安插自己人進宣傳部。
好一手移花接木的手段!
片刻之間,崔向感覺到後背汗流浹背,竟然溼了一片。
不過他又瞬間冷靜下來,微一思忖,立刻說道:“豐利同志在省委宣傳部工作的時間不短了,突然調到老幹部局,於情於理都不好交代,我怕他情緒上不好接受,要不先緩一緩再說?”
崔向來了一手緩兵之計。
以退為進
“本來我的意思也是覺得豐利同志可能有意見,會鬧情緒,但經過研究,大家都認為豐利同志有大局觀,一向服從組織決定,所以也就暫時定了下來。這事也得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你也同意,我們在常委上走個過場就可以了。如果有不同意見,就再放到常委會上具體討論。”葉石生淡淡地說道,目光不經意望向了窗外,“正好我也有一個關於《燕省日報》調整的問題,還沒有形成成熟的想法,要是需要上常委會討論豐利同志的問題,我就儘快拿出一個關於《燕省日報》的提議出來,一併提交常委會討論也好。”
話雖然輕飄飄的,看似沒有什麼,實際上明白無誤地告訴崔向,如果你同意,一切好說,《燕省日報》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如果你反對,好,兩件事情一起提交常委會討論。
崔向沒了主意。
葉石生現在的強勢超出他的想象,不但沒有一點退讓之意,反而意氣風發,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意。而且政治智慧圓熟,手腕出其不意,態度鎮靜自若,完全出乎崔向的意料,徹底打亂了他的部署。
聯想到他剛進來時錢錦松在場時的情景,崔嚮明白了什麼,錢錦松現在成葉石生的智囊了。但問題是,以前也沒有發現錢錦松有這麼高超的政治智慧呀?他來燕省兩三年了,一直碌碌無為,怎麼突然之間也變得高明起來?
真要提交到常委會的話,看葉石生的架勢,以及他運籌帷幄的態勢,加上上述兩件事情已經得到了範睿恆和梅昇平的點頭,透過的可能性甚至不用猜測。
賭輸了?崔向大為沮喪,《京城日報》發表的程曦學的文章,以及在《燕省日報》上的造勢,怎麼都壓不住葉石生前進的腳步?為什麼?一向軟弱的葉石生怎麼突然就強硬起來了?他難道又有了什麼依仗?
崔向心思飛快轉動,最讓他不想見到的場景卻真實地出現在眼前之時,他才發現,葉石生再軟弱,再耳根軟,也是名正言順的省委書記,是***。他的話無形之中能給人以極大的威壓,讓人不得不退讓三分。
怎麼辦?崔向一時左右為難。如果就此認輸,以後在葉石生面前如何抬頭做人?如何在省委裡面立威?最主要的是,現在認輸就等於完全放棄剛剛辛苦建立起來的優勢!但不認輸,真要提交到常委會,一番唇槍舌劍之後,面對書記和省長的一致口徑,中間派的常委肯定會支援書記和省長,最後還是一個失敗的下場。
認輸和不認輸,都不甘心!
崔向一咬牙,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經過我的慎重考慮,豐利同志擔任老幹部局局長的職務是合適的,我表示贊成。我提議市政府秘書長鄭冠群同志接任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一職。”
“鄭冠群?”葉石生對鄭冠群沒有印象,但卻清楚鄭冠群一定是崔向的人,崔向是以退為進,搬開豐利可以,但要安排他的人接任,等於是大家都各退一步,“你將名字報到組織部,由昇平同志按照程式進行稽核考查,符合條件的話,就由組織部提名。”
梅昇平肯提名才怪,不過崔向會想辦法讓梅昇平妥協。只要梅昇平抬手放過,再有馬霄的堅決支援,他再大力推舉,葉石生也應該照顧一點,退讓一步。
政治要有平衡和妥協才能維護安定團結的局面,葉石生將《燕省日報》的事情高高抬起,又輕輕放下,何嘗不是一種妥協?
不過崔向也清楚,其實鬥爭才剛剛開始,下一步在《燕省日報》上的宣傳戰才是重點,就看誰能在辯論中佔據上風了。不過接下來的論戰就不是平衡的政治遊戲了,而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文字戰爭,不見刀光劍影,但殘酷程度一點也不比面對面的唇槍舌劍差多少。
崔向不無自信地想,有程曦學出面,有馬霄邀請一流的專家學者撰文,燕省各大專家教授的精英全部被他們收攏在陣營之中,葉石生就算貴為省委書記,在燕省也請不到一流學者了。他想在宣傳戰上獲勝,只怕要做白日夢了!
崔向告辭離去,他不知道的是,他剛一離開葉石生的辦公室,葉石生就一臉慘白地頹然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一絲精力,半天沒有動彈一分。過了半晌,他才恢復了一點精神,搖頭說道:“省委書記也不好做,要不是一口氣硬撐著,還真頂不住……”
葉石生是強提著一口硬氣和崔向硬碰硬的,就想拼上一次,不能再軟弱下去了。因為他也知道,此次碰撞事關以後誰在省委裡面立威的大計,不能退讓。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只要鬆一口氣,就有可能被崔向牽著鼻子走——幸好,最終還是崔向退卻了,他險勝一局。
但此局奠定了葉石生的信心,也讓他對掌控以後的局面更有多了自信。不過葉石生也清楚地認識到一點——他的底氣來源於範睿恆和梅昇平兩大實權人物的支援。一件事情,如果有他們二人和他站在一起,基本上就算有反對的聲音,也很難形成氣候。
葉石生又平靜了一下心情,深呼吸幾口,對外面說道:“麻秋,電話通知錦鬆一下,讓他安排一下晚飯的事情。”
麻秋敲門進來,恭敬地說道:“葉書記,剛才秘書長已經來過電話了,說是安排好了。不過他又問,說是夏想對森林居比較熟悉,是不是叫上夏想一起?”
葉石生微一沉吟:“可以。”
麻秋點頭,剛要回到外間,葉石生又說了一句:“你也一起去吧。”
麻秋愣了一愣,知道葉石生是因為剛才的事情而特意照顧他,不由心中一熱。因為高成松事件,上面三令五申要各級領導嚴格要求秘書,葉石生就很少和他有公事之外的來往。表面身為省委書記的大秘書,麻秋心裡卻十分清楚他和葉石生之間中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麻秋一臉感動地點點頭,見葉石生臉色不太好,就回到外間給他倒了一杯水,衝了一包參茶送了過來。
夏想還在辦公室中一邊猜測葉石生的態度,一邊琢磨著下班後找一個時間給連若菡打個電話,商量一下孩子姓氏的問題。眼見到了下班的時間,剛想收拾東西出門,一抬頭,卻見錢錦松一臉笑容地站在門口。
錢錦松一臉和善地衝眾人打著招呼,然後徑直來到夏想面前,夏想恭敬地問了一聲好,還沒開口,錢錦松就先說道:“跟我走,一起去吃飯。對了,要不要現在給家裡請假?”
古玉在一旁促狹地笑道:“不勞秘書長費心了,我幫夏處長打請假電話好了。”
夏想不滿地瞪了古玉一眼,嫌她故意搗亂,錢錦松卻不由多看了古玉一眼,眼中閃過疑惑之意。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笑道:“怎麼,小夏擔心殊黧吃醋?沒關係,到時我替你作證。”
難得秘書長開個玩笑,夏想就大度地說道:“我家殊黧通情達理,才不會吃醋。比起方格的藍襪可是強多了,是不是方格?”
方格從小在高官家中長大,雖然錢錦松是省委秘書長,但他也沒有一點膽怯,笑嘻嘻地說道:“男人要愛護女人,愛護她們就得多讓著她們。我家藍襪管我是出於對我的信任,要是她不信任,怎麼會天天翻我的錢包?”
一句話說得連錢錦松都笑了,他也知道方格的來歷,就說:“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男女關係也一樣,要張弛有度才好。管得太嚴,弦繃得太緊,就過猶不及,容易突然斷裂。”
方格打了個立正:“秘書長高見,受教,受教!回去我就教育藍襪,告訴她,要聽黨的話才不會犯錯誤。”
錢錦松為人倒也和氣,一點架子也沒有,和眾人又說笑幾句,才和夏想一起離開辦公室。他們一走,鍾義平就感慨地說道:“做官當學錢錦松,談笑有鴻儒,來往無白丁,笑容滿面,讓人如沐春風。”
方格上前拍了拍鍾義平的肩膀:“真沒發現,原來一向老實巴交的你,竟然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馬屁高手,佩服,佩服。可惜的是,人都走了你還拍哪門子馬屁?早幹什麼去了!”
古玉卻沒有被方格逗笑,對方格和鍾義平的話置若罔聞,呆呆地看著錢錦松遠去的背影,心想以前不覺得,今天一見,怎麼感覺好像認識錢錦松一樣?
夏想下樓,聽錢錦松說明一起吃飯的緣由,心思一動,說道:“我有個想法想向秘書長請示一下。”
“有話就說,在我面前別打官腔。”錢錦松笑呵呵地說道。
“我想多請一個人,他肯定是葉書記想見的人。”
“誰?你怎麼知道葉書記想見誰?”錢錦松饒有興趣地問道。
“高老,就是高晉周副省長的父親,他是國內設計界極有名望的專家,可以說是設計界的泰斗人物。而且他現在是遠景集團的總設計師,也是經濟顧問,相信他對目前國內的經濟結構,以及產業結構的調整,也有自己的見解。”雖然錢錦松還沒有透露任何有關碰頭會的訊息,不過從他的笑容上夏想可以斷定,葉石生選擇了應戰!
既然選擇了應戰,就必然需要各方面的專家。高老雖然不是經濟學家,但憑藉他在業內的名氣以及聲望,也有足夠的號召力。夏想雖然不知道高老的立場,但他相信以高老的開明和眼光,對產業結構調整肯定是支援態度。
錢錦松微一思忖,說道:“我請示一下葉書記。”
夏想也沒有閒著,跑到一邊給高老打電話。葉石生如果肯見高老,也要高老有時間才好。不過夏想也相信高老願意和葉石生見上一面,高晉周來到燕省的時間也不短了,基本上被邊緣化了,一直沒有什麼作為。有和葉石生走近的機會,高老為了高晉周,也是樂意出面的。
果然,高老接到了夏想的電話,聽夏想一說,很高興地說:“只要葉書記發話,又有小夏的面子在,我自當奉陪。”
剛放下高老的電話,錢錦松請示完畢,說道:“葉書記同意了。”
夏想提前趕到森林居,先準備一下。雖然說葉石生低調前來吃飯,但省委書記畢竟不是常人,很容易被顧客認出來,鬧出烏龍事件就不好了。楚子高正好也在,聽夏想說省委書記要來,著實嚇了一跳。大官他也見過不少,但省委書記還真沒有見過活人。
夏想吩咐三點:“一是飯菜你親自經手,二是你負責送菜上來,三是找一個側門上樓,別驚動別的客人。”
楚子高忙不迭一一應下,高興地忙碌去了。
不多時,高老趕到了。
高老就在附近的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部,離森林公園很近。夏想和高老少說有一個月沒見過面了,一老一少一見面,親熱地說個不停。
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已經進展了三分之一,工期不快,因為要出精品,所以寧肯慢工出細活,也要打造出燕市精品住宅。至少也要保證在十年之內,無出其右者。高老信心十足,說道:“寧肯不賺錢,也要打出遠景集團只出精品的名氣。我相信,珍藏苑和典藏居只要一推向市場,就會非常暢銷。”
遠景集團堅持的原則是,在工程沒有進展到二分之一前,不預售。不過也正好應了無心插柳的老話,遠景集團本意是想精心施工,不搞預售來影響工期,但許多看房者卻以為遠景集團的房子過於暢銷,生怕搶不上,都紛紛主動要交訂金訂房,反而造成了飢餓銷售的效果。
趁葉石生沒來之前,夏想簡單說了說宣傳戰的事情。
“程曦學此人,我認識,也打過交道。”高老眯起眼睛,似乎在想起久遠的往事,“最早在他還沒有成名之前,他當時還不是中大的教授,正在中大求學,住在一個小衚衕裡,上班的話要坐12路公共汽車,但他每天都坐7路車走。別人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卻是明白得很——因為7路車通往國務院,他每天不是求學,而是跑關係。從那時起,我就覺得他更適合從政,而不是做學問。
“不過沒想到後來他還是成了中大的教授,可能是他想從政而不得其門,只好退而求其次了。當了教授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默默無聞,在學術上沒什麼成就。如果不是後來一次突發事件,程曦學抓住機遇果斷表明立場,並且發表了一篇立場鮮明的文章,立刻得到了某人的賞識,從此他平步青雲,成為經濟顧問,因此才聲名鵲起……”
夏想了解了程曦學的過往歷史之後,不由笑了:“程教授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是終南捷徑。”
“他確實聰明,有眼光,也有膽識,就算當時是投機成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高老對程曦學的評價還算客觀,“不過他身為學者,太醉心於名利了。後來也出過幾本著作,還算不錯。再後來就在學術上沒有什麼作為了,不過活動倒是出席了不少,名氣也越來越大。”
夏想點點頭:“學而優則仕,只不過,進入仕途之後,就將學問拋到了一邊。就算學問還在,但本心不在了,沒有了客觀的立場,再高的學問也就失去公正了。”
高老深有同感:“這也是國內不出世界級大師的緣故。獨立、客觀、公正地做學問,說說容易,在國內的大環境之下,想要做到很難。程曦學的選擇也沒錯,國內有幾人能堅持客觀的立場?你可以堅持你的立場,但你發不出自己的聲音,也是無用。”
高老一生只做學問,沒有從政,對此是深有體會,觸動了往事,不免感慨。
說話間,葉石生和錢錦松趕到了。
夏想急忙向前迎接葉石生二人,又主動為葉石生介紹高老。
葉石生聽過高老的名字,知道他在設計界內是德高望重的泰斗級人物,也是十分客氣。所有政客都對學者客氣有加,這是國內的共識。學者代表了一種氣節,代表了文化的制高點,尊敬學者,就是尊重民族文化。
聞絃歌而知雅意
幾人一起上樓,在夏想的安排下,悄然從側門上樓。一到房間,開啟的窗戶正對著鬱郁的森林,正是夏季,樹木枝繁葉茂,一片青翠之色。雖是夜晚,但有森林居特意營造的燈光效果,青綠和昏黃交織,如夢如幻,比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不知要美多少倍。
葉石生一臉驚喜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讚道:“我才知道燕市也有這麼一個好地方,深得鬧中取靜的精髓。夏想,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早早告訴我森林公園的好處,非要自己藏著,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葉石生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話,拉近了距離,夏想又恭敬又親熱地說道:“葉書記,可不是我不告訴您,實在是您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太過操勞了。不過該您看到的風景,總會在一個恰當的時候看到。您身為省委書記,想看什麼,想什麼時候看,全由您的心意。”
夏想語帶雙關,暗指葉石生應該事事自己做主,不要被動。
葉石生回頭看了夏想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之意,心想以前怎麼沒有發覺,夏想還挺有眼色,也挺會說話。
落座之後,夏想坐在下首,高老和錢錦松分坐在葉石生的左右。不一會兒楚子高親自端菜上來,葉石生倒也眼尖,看出了楚子高的不同尋常,說道:“你不太像服務員。”
楚子高滿臉堆笑:“葉書記好,我是森林居的老闆,聽說您大駕光臨,怕服務員毛手毛腳,所以就自己上菜了。”
葉石生不滿地瞪了夏想一眼:“夏想,不是說了不給別人添麻煩嗎?”
夏想忙解釋說道:“葉書記您有所不知,子高是我的好朋友,他來送菜反而安全。要是讓服務員送菜,肯定可以認出您來,傳到外面的大堂裡,大家出於對葉書記的熱愛和尊敬,都要向您問好,就更亂了。”
“就你會說,行了,回頭替我多謝謝楚子高。”葉石生笑罵了一句。
氣氛還算不錯,夏想暗暗高興,有了一個良好的開頭,接下來的談話就順利多了。
楚子高安排好一切,就識趣地下去了。房間內只剩下了幾人,葉石生髮了話,大家才開始吃飯。
因為不熟悉葉石生的習慣,夏想也沒敢主動敬酒。一會兒錢錦松主動向葉石生敬酒,葉石生也沒拒絕,夏想才大著膽子也向葉石生敬了一杯,葉石生卻沒喝,端著酒杯,直視夏想的雙眼,說道:“我有一個問題問你,回答好了,我才喝你的酒。”
夏想恭謹地笑道:“葉書記請講。”
“你在《青年報》上發表的反駁程曦學的文章,真的是你寫的?”
“如假包換,是我一字一句寫出來的。”夏想答道。
“這麼說,如果我讓你組織力量在省內媒體上發表反駁《燕省日報》的專家文章,你也能勝任這個工作了?”
夏想還沒說話,錢錦松插了一句:“葉書記已經決定由省委副秘書長葛山同志兼任領導小組的副組長,負責領導小組今後的對外宣傳工作。”
夏想心領神會,立刻說道:“只要有負責和媒體打交道的牽頭人,我負責組織力量撰寫文章,保證完成任務。”
“這麼有自信?”葉石生看了夏想一眼,又說,“不僅要撰寫文章,還要寫出水平寫出文采來,要辯駁得對方啞口無言,要讓對方放棄辯論,要讓對方認輸,你有沒有這個信心?”
夏想說道:“葉書記,在您面前我就實話實說了,學術上的爭論,向來是分不出高下和勝負的,即使理屈詞窮了,對方也可能會無理狡辯三分。”
葉石生一愣,其他官員在他面前向來是拍著胸膛說大話,保證完成任務,保證讓領導滿意,等等。夏想卻先說一個不分勝負的結果,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略有不滿地說道:“先講困難不去努力,夏想,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能力勝任這個工作了?”
這一句話說得比較重,錢錦松臉色微微一變。
夏想卻依然不動聲色,反而笑道:“葉書記您別生氣,您交代下來的工作,我肯定會竭盡全力去完成。我的意思,其實我們和對方論戰是為了爭取民眾的輿論支援,只需保持著一個僵持的局面就好。只要影響越大,造成的轟動效果越明顯,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夏想還未說完,葉石生就按捺不住了,插話問道:“什麼目的?我要的是宣傳戰上的全面勝利,可不是一個不尷不尬的平局。”
“葉書記,紙上談兵即使大獲全勝,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對方不是主動挑起事端,主動發起宣傳戰嗎?好,我們就應戰,就和他們在報紙上辯論。越辯論,對產業結構調整關注的人就越多。關注者越多,對產業結構調整的促成作用就越大。因為產業結構調整就是打破壟斷,引進競爭機制,還市場一個公正,為百姓謀取福利,肯定會爭取到更多百姓的支援。如果沒有他們主動挑起宣傳戰,老百姓即使聽說過產業結構調整,也覺得和自己無關,不會主動關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夏想侃侃而談,一臉淡笑。
葉石生則是一臉不解,等待夏想的下文。
“真理越辯越明,但真理卻往往沒有具體的定義,實際上還是辯不清說不明。我們組織力量一邊和他們辯論,擴大影響,一邊繼續努力加快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對方叫得越響,觀點越激進,鬧得越兇,我們產業結構調整的每一次成功,就相當於給對方打臉打得越響。所以說如果我們組織力量的反擊非常兇猛,幾下就打得對方偃旗息鼓,我們在推行產業結構調整之中的每一次成功,就引不起公眾尤其是對方的關注了。有對方的叫囂作為我們的反面教材,我們的勝利才更有成就感。”夏想最後做了總結性發言,“我想,在論戰初期,先不計較一時的得失,也不以打敗對方為第一目標,而是取得一個平衡的局面。你來我往,熱鬧非凡,等吸引了足夠多人的眼球,我們就拿出產業結構調整之中的一次成功來打對方的臉。成功一次,就打一次,直到把他們打敗打怕為止!”
葉石生一臉驚訝,看了夏想半晌,沒有說話。
葉石生的想法是,既然對方將手伸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他不立刻將對方打個落花流水,也顯示不出他省委書記的權威。沒想到,夏想的想法更絕,不將對方徹底打敗,而是充分利用對方想將事情攪亂的想法,火上添一把柴,讓火燒得更旺。等著火勢大到不可收拾之時,再煽風點火,讓火勢轉變方向,燒到對方身上,讓對方嘗一嘗引火燒身的滋味。
好一手將計就計的計策。
葉石生仔細打量了夏想幾眼,夏想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手段,真是後生可畏。幸好他為自己所用,否則如果夏想成了他的對手,說不定連他這個沉浮官場幾十年之人也會栽到他的手中。
怪不得崔向千方百計要算計夏想,就憑夏想剛才的一番話,如果夏想和他作對,他也會不遺餘力地打壓夏想!
夏想從葉石生閃爍的眼神中,猜到了葉石生心中的疑慮,他既然當面說了出來,就不怕葉石生對他有所猜疑,就說:“在推進產業結構調整上面,我堅定地維護葉書記的決定,緊跟葉書記的步伐。我也希望盡我最大的努力,完成省委省政府賦予的神聖使命,為葉書記分憂,為燕省的明天,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夏想表了忠心,葉石生大為放心,點頭說道:“你剛才的主意確實不錯,雖然說陰險了一點,不過對付不按常規出牌的人,也有用。”
夏想謙虛地笑了:“葉書記,我可不是欺負他們,是他們先欺負人。別把老虎當病貓,一些小貓小狗跳來跳去,老虎還真能讓他們欺負了?”說笑間,夏想又看了高老一眼,又說,“其實剛才的主意,是高老幫我出的。我可沒有那麼長遠的目光,是高老一語點破了天機,才讓我豁然開朗。”
主意確實是夏想自己想的,和高老無關。不過他看葉石生疑慮未消,就抬了高老出來,以便打消葉石生的心病。
高老是何許人也,人老成精,從夏想多看他一眼起,就明白了夏想的心意。夏想話一出口,他就呵呵一笑,說道:“還是小夏聰明,一點就透。我不過是想起當年的事情,隨口一說,他就有了靈感,如法炮製,是一個機靈的年輕人。”
葉石生一聽就完全放了心,讚賞地看了夏想幾眼:“連高老都誇你,可不要驕傲才是。”
夏想笑著謙虛幾句,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高老道:“高老,好像高省長對產業結構調整也是大力支援的態度,我記得他也是經濟學出身?”
“是呀,晉周當年學的是經濟學,碩士學位,我本意是想讓他做學問,誰知道他從政了。以前倒是也出過著作,從政後,動筆就少了。”高老對夏想這一問心知肚明,就故意說得詳細了一些。
葉石生低頭一想,才想起省政府裡面幾個副省長中,高晉周確實年紀最輕,學歷最高,但也一直最低調。低調一般分兩種,一種是無奈的低調,一種是假裝的低調。高晉周應該是前者,因為他在政府班子裡不受重視,排名又靠後。
是該在政府班子裡面扶持自己人了,葉石生心念一動,看了錢錦松一眼。
錢錦松最近和葉石生走近,對葉石生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一個眼神,他就清楚葉石生想說什麼,就假裝無意中問道:“今天正好是週末,晉周晚上應該沒什麼事,方便的話叫他來一起坐坐?”
夏想向錢錦松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錢錦松聞絃歌而知雅意,有意讓高晉周走進葉石生的視線。夏想剛才看似無意一提,其實大家都清楚是有意為之。錢錦松順勢提出,也是對夏想的認同。
此話正合葉石生心意,他就衝高老才說道:“就請高老代勞了。”
高老自然願意,忙起身離座,到外面去打電話。片刻之後返回,說道:“十分鐘後到。”
眾人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夏想心中大定,知道了葉石生的想法,就大膽地說道:“不瞞葉書記,我已經組織人寫了一批反駁的文章了……”
葉石生先是一愣,隨即大喜:“好你個夏想,動作挺快,說說,都是誰寫的?”
夏想就說出了安逸興、彭夢帆和嚴小時的名字,又解釋說道:“先讓他們幾人寫幾篇出來,投石問路,然後再看對方的反應,再讓我們的專家動筆,也好做到有的放矢。”
安逸興和彭夢帆的名字葉石生都略有耳聞,嚴小時是誰卻沒有聽過,就問:“嚴小時?”
“嚴小時是投資單城市文化旅遊的投資商,她和範省長是親戚。”夏想強調後一句,是想給葉石生再吃一顆定心丸,見葉石生果然臉上一喜,就又說道,“我還打算說服範錚也參加論戰,他和我同為鄒老的弟子,一起參加論戰,也相當於對鄒老在京城論戰的響應。”
範錚是範睿恆的兒子,葉石生當然清楚,而且範錚的身份不但是省長公子,還是省社科院學者,還是鄒儒的學生,一旦他也參加到論戰之中,意義非同一般。這首先就表示了範睿恆全方位的支援,也相當於發出了社科院的聲音,最後鄒儒學生的身份也會讓人高看一眼。可以說只要範錚出面,葉石生將會心中大定。
夏想,給他帶來一個接一個的驚喜,葉石生看向夏想時,眼中的欣賞之色越來越重,點頭笑道:“範錚出面,睿恆未必同意……”
“嚴小時出面,範省長預設了,範錚出面,應該也不會反對。我和範錚關係不錯,有把握勸動他。再說我們共同的導師鄒老也參與了進來,鄒老是產業結構調整的堅定支持者,範錚也不願看到鄒老的觀點被人攻擊……”
葉石生雖然和崔向過招贏了一局,但心情依然有些沉重,感覺前景並不明朗。如何組織力量,請誰出面撰文,等等,也是一堆麻煩事。葛山和媒體打交道確實經驗豐富,但他未必有犀利的眼光,萬一組織的人員發表的文章反擊力度不夠怎麼辦?他心裡一直懸著,並不踏實。
今天沒想到錢錦松一個提議,說是和夏想一起坐坐,而夏想出其不意地給他帶來了如此巨大的收穫,幾乎讓葉石生欣喜若狂。他擔任省長五年,省委書記一年多,還從未像今天一樣感覺到柳暗花明!
夏想,真是一個洞悉領導心理、能替領導辦事的可造之材!
幾乎他所擔心的全部煩惱都被夏想解決了,哪個領導不喜歡聰明並且辦事圓滿的下屬?葉石生越看夏想越歡喜,才想起剛才夏想的敬酒,於是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回答滿意,你敬的酒,我喝了。”
葉石生一飲而盡。
錢錦松和夏想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趁高晉周沒來之前,夏想決定再給葉石生一份大禮,就對高老說道:“高老,您當年和程曦學認識,對他的脾氣比較瞭解,肯定知道他性格中的缺點了。有時間的話,我組織的幾個人寫的反駁文章,請您幫忙過過目,把把關,怎麼樣?”
高老呵呵一笑,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小夏開了口,我能不答應?葉書記,小夏可是我的忘年交,他在設計方面的才能,讓我動了愛才之心,好幾次想收他為徒,可惜,他志不在此。”
葉石生正輕輕地要放下酒杯,聽到夏想和高老之間的一問一答,酒杯沒有落在桌子上,而是向前一伸。麻秋見狀,急忙為葉石生倒滿酒。
葉石生端起酒杯,鄭重地站了起來,說道:“有高老出馬,實在是領導小組的大幸。夏想,你能請動高老指導領導小組的宣傳戰,記你大功一件。來,我敬高老一杯。”
省委書記一起身,在座眾人誰也不敢再坐,都站了起來。又聽到葉石生要敬高老,夏想就微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他知道,葉石生激動了。
高老在京城多年,省部級高官常見,葉石生雖然貴為一省書記,但如果不是因為高晉周在他的領導之下,也不至於讓高老誠惶誠恐。高老笑呵呵地說道:“怎麼敢讓葉書記敬我酒?是我敬葉書記才對。我起頭,大家一起敬葉書記一杯,為葉書記的操勞和為他的一心為公,當敬!”
葉石生確實激動了,為夏想的周全考慮而激動。
順勢而動
京城的論戰之中,對方有程曦學出面,確實分量極重。但因為有鄒儒和他對戰,也算是旗鼓相當。但在燕省,目前還沒有一個有分量的人物壓場,夏想找的幾個人都是無名之輩,就是文章寫得天花亂墜,也容易被人輕視。畢竟人的名樹的影,名氣無形,但又極具影響力。
如果燕省有高老坐鎮,就完全不同了。就算高老不親自出面,躲在幕後指導,也能透過各個渠道傳出去高老身為幕後之人的訊息。訊息一旦傳開,就會讓燕省發表反駁文章的專家教授,感到無形的壓力。
夏想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今天一次見面,竟然幫他解決了全部麻煩,葉石生怎麼能不激動異常?要不是顧及省委書記的身份,以及早就誇過夏想一次,就又差點開口再誇他兩句。
又一想不能太讓夏想驕傲了,就以敬高老為由,表達一下內心的喜悅。
在座幾人哪一個不是絕頂聰明之人?大家都紛紛附和高老,敬了葉石生一杯。葉石生十分高興,又一次一飲而盡。
高晉周趕到了。
高晉周接到高老的電話,聽說有機會和葉石生一起坐坐,心中正納悶兒是哪一齣時,又聽到夏想也在,頓時明白了什麼,肯定是結交葉石生的機會來了。
高晉周最近在省裡比較憋屈,產業結構調整沒他什麼事,他分管的一攤子又沒什麼大事,瑣事多,又不出政績,讓他頗為無奈。他一直想向範睿恆靠攏,範睿恆卻對他的靠攏不太上心。同時儘管夏想和宋朝度關係也不錯,但宋朝度對他也是不冷不熱。
高晉周頗為鬱悶,而且吳才江似乎忘記了他一樣。他想借助家族的勢力在燕省更進一步,提出過幾次,吳才江卻只是含糊答應,沒有表態,也沒有下文。
高晉周感覺前途迷茫,不知道該走向何方,甚至還動了要調回京城的心思。
突然有了和葉石生私下接觸的機會,高晉周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高晉週一進門,就發現了在場的幾人,心思一轉,就知道今天的聚會是非常私人性質的,心中就有了分寸。
依次寒暄過後,高晉周坐在了夏想的旁邊。葉石生看了高晉周幾眼,和善地問道:“晉周,最近工作還順利嗎?有什麼困難沒有?”
高晉周不明白剛才在討論什麼話題,對葉石生的發問,自然不能張口就來,斟酌一下,說道:“工作上倒按部就班,沒太大的變化。困難總是會有,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總能慢慢克服。”
葉石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目光看向了夏想。
夏想明白了過來,就將剛才的話題簡短一說,高晉周聽了面露歡喜,說道:“我爸作為幕後指導還可以,他年紀大了,觀點就算順應潮流,可能在文章上也有些保守。我是學經濟出身,如果不是因為副省長的身份,還真想提筆上陣,和他們辯論一番。本來產業結構調整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卻被一群舞文弄墨之人胡亂批判一番,可笑加可氣。”
高晉周的話深得葉石生之心,他點頭一笑:“晉周說得對,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故意煽風點火罷了。不過如果你真想提筆上陣,也可以化名參加論戰,以你經濟學專業的理論基礎,還有副省長的經歷,應該可以寫出有深度有文采的好文章。”
錢錦松也順勢說道:“確實,剛才高老還說了,你以前還有著作出版,文筆肯定不錯了。”
高晉周也知道在他來之前,許多事情基本已經談妥。既然葉石生和錢錦松都開了口,高老又在一旁微笑不語,夏想更是一副淡定的樣子,便知道大家都認同眼下是向葉石生靠攏的最好的機會,就說:“行,我就提筆上陣,再發一次少年狂,不信不能把他們辯駁得啞口無言!”
“哈哈,晉周意氣風發的樣子,還真有點少年輕狂的味道。”葉石生哈哈大笑。
錢錦松也笑道:“晉周比我們年輕,自然還有一些激情和衝動……”
一時,滿堂笑聲。
曲終人散之時,錢錦松要和葉石生同行回去,夏想、高晉周、高老送到樓下。此時森林公園燈火輝煌,映照得四下花紅柳綠,涼風習習,格外怡人。
葉石生難得有如此清閒的時刻,站在風中靜立片刻,嘆道:“燕省還有如此美景,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夏想,你也確實有點本事,能在鬧市之中建造一座森林公園,真是少見的奇思妙想。今天親身體會一番,果然有妙處。”
“葉書記,其實燕市還有許多美景,只不過沒有開發出來罷了。”夏想趁熱打鐵地說道。
“哦,哪裡有?”
“下馬河。”夏想早就等葉石生問起美景的機會了,就乘機說出了早先他對胡增周所說的建造環城水系的設想。
葉石生聽完,愣了一愣,搖頭笑了:“夏想,你可真有異想天開的思路……”
他轉身就走,麻秋急忙跑去為他開啟車門,葉石生一低頭坐進了車裡。
夏想不由納悶兒,難道葉石生一點也沒有動心?正尋思時,錢錦松從他身邊經過,小聲說道:“豐利要動一動,崔向提名鄭冠群接任。”
一句話說完,錢錦松也不停下腳步,直接上了葉石生的車。
葉石生的車調了頭,路過夏想身邊時,又停了下來。開啟窗戶,葉石生坐在車上,一臉平靜地說道:“環城水系還是要由燕市主導,計劃可行,不過要等產業結構調整試點城市成功之後再提。”
等葉石生遠去,夏想長舒了一口氣。得到了葉石生的首肯,他的宏偉計劃就邁出了至為關鍵的第一步。
回到家中,小丫頭已經睡下。夏想沒有驚醒她,坐在了書房中沉思。
本來挺嚴肅的一件更換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事情,被崔向自作聰明地提名了鄭冠群,倒讓夏想覺得無比可笑。
鄭冠群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他本來和崔向關係不錯,和胡增周走近之後,和胡增周關係越來越密切。但因為胡增周和崔向之間沒有衝突,所以也不妨礙鄭冠群繼續和崔向走近。夏想接觸過鄭冠群幾次,感覺他為人尚可,行事比較穩當,理念比較傾向於中間,稍微偏向支援產業結構調整。
夏想想再從側面向胡增周打聽一下鄭冠群的為人,如果鄭冠群有原則,不完全是崔向的傳聲筒,他就在梅昇平面前遞上幾句好話,讓鄭冠群透過組織部的稽核。如果不是,就想辦法提名高海。
不過提名高海,肯定會遭到崔向的強烈反對,如果形成僵局,也會影響到高海以後的政治前途。與其硬碰硬,不如將計就計,讓鄭冠群順利透過,只要他不是崔向的應聲蟲,就有合作的可能。
第二天是週六,夏想睡了個懶覺,放鬆一下。最近也確實太累了,事情多得壓頭,好在葉石生堅定的態度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以後的事情可以逐步解決。
夏想打算帶小丫頭出去放鬆一下,去山裡轉轉,馮旭光卻打來了電話,說要見個面。
要是以前,夏想可以直接笑罵幾句,然後一口回絕。但現在因為和馬萬正漸行漸遠的原因,他知道馮旭光說要見面,肯定有要事。
夏想和曹殊黧一起,趕向馮旭光家中做客。
馮旭光的老婆王鳳鳴對夏想夫妻的到來非常高興,忙前忙後張羅不停。王鳳鳴對夏想印象最好,認為他是馮旭光的朋友中,最老實最可靠的一個。
曹殊黧嫂子長嫂子短地叫著,不多時就和王鳳鳴打成一片,二人到了裡面說話,客廳就只剩下了馮旭光和夏想。
馮旭光一邊倒茶一邊說:“我沒有什麼好茶給你,你的嘴刁,別嫌我的茶粗就成。”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嘴刁了,汙人清白!”夏想笑罵,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大紅袍……行呀,挺有品位,這茶少說也得上千元。”
馮旭光搖頭:“不清楚值幾個錢,反正我才不會花錢買這麼貴的茶喝,是我叔叔給我的。”
話題既然轉到了馬萬正身上,夏想和馮旭光相交已久,知道他的脾氣,就直接說道:“我現在和馬省長的有關係有點疏遠,政治理念不合,又可能在工作上有點分歧,說不定以後還有些小衝突……”
夏想話說一半,笑眯眯看著馮旭光。
馮旭光愣了一愣,忽然嘆了一口氣:“你和我叔叔,一個小狐狸,一個老狐狸,在我面前都是話說一半,好像咬了舌頭一樣,有話不能說個清楚?非讓我猜個什麼勁兒。”
夏想笑了:“看,不瞭解我們的心思不是?馬省長和我一個心思,我們都在乎你,馬省長也是怕因為他而影響你和我之間的關係。”
“政治是政治,朋友是朋友,我又不是官場中人,你和他之間的矛盾,關我什麼事?”馮旭光不以為然地說道,說完,又自嘲地一笑,放低了聲音又說,“你也真是,非要摻和到裡面去,從什麼政,和我一起賺錢多自在。”
馮旭光的態度和夏想想象中相差無幾。他也知道馮旭光其實一直以來對馬萬正總有隔閡的感覺,畢竟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常務副省長,二人分別多年,馬萬正又改了姓,不能公開相認。實際上馮旭光對馬萬正沒有太多的認同感。當然,也是因為馮旭光不是見利忘義之人,他比較重感情重朋友,是一個值得託付大事的至交。
“各有各的樂趣,是不是?”夏想心中放下了一塊巨石,他還是很在意馮旭光的反應,見他基本沒當一件大事,心裡輕鬆不少,“你的超市最近發展得如何了?”
“最近想打進京城的市場,不過還沒有下定決心,想聽聽你的意見。”馮旭光起身關住了房門,擠眉弄眼地小聲說道,“肖佳在京城,聽說現在也賺了大錢,人稱肖美人,在京城圈子裡名氣不小。不是我誇你,小夏,你找個小三都這麼厲害,我真服了你。”
怎麼連馮旭光都會說小三了?對了,他肯定是從孫現偉口中聽到的。孫現偉別的都好,就是太風騷了一點,說他是一頭騷騷豬一點也不為過。
提起肖佳,夏想多少還有點自豪感,也是,在京城房地界人人討論而羨慕的肖美人,卻是他的懷中之人,是個男人都得有點揚揚得意的感覺。
“京城的超市市場競爭太激烈,有許多國外連鎖的大店,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了,費力不小,最後說不定沒太大收穫。還不如開始向縣級市發展,或是在地級市再開第二家第三家店來得實惠。”夏想勸馮旭光打消去京城開店的念頭,因為京城的超市確實不好做,幾乎世界上所有的大型連鎖超市都在京城開了店,競爭之慘烈,讓人歎為觀止。
當付出和收穫不成比例時,還不如省下精力,去開拓別的市場。
夏想又詳細為馮旭光分析了一下市場得失,最終說服了馮旭光。
中午留在馮家吃飯。
吃完飯,馮旭光又留夏想小坐了一會兒,說是馬萬正提出有時間要坐在一起喝茶。夏想也一口答應,並讓馮旭光轉告馬萬正,他和宋省長一直都非常敬重馬省長。
週一一上班,剛到辦公室,夏想看到嚴小時等候在門口。
嚴小時是來交稿來了。
看到嚴小時積極的樣子,夏想笑了,她其實不是對反駁專家的文章積極,而是對成為鄒老的弟子積極。不過在夏想看過嚴小時的文章之後,大吃了一驚,因為她的文章不管是立意還是文筆,都是一流的水平。尤其是反擊對方的論點時所舉的例子,讓人忍不住拍案叫好。
夏想從稿件上收回目光,抬頭看了嚴小時一眼:“沒看出來,你竟然是一個才女!真是你親筆所寫?”
“小瞧人不是?”嚴小時憤憤不平地說道,“告訴你夏處長,我上大學時就經常參加辯論賽,基本上每次都能辯駁得對方啞口無言。要是不信,我們找一個論題辯論一下?”
“辯論什麼?”古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嚴姐姐來得好早,是不是專門在等夏處長?”
古玉有一點不好,就是凡事喜歡愛往男女關係上引,尤其是見到美女找夏想,她的八卦之火就會熊熊燃燒。夏想估計,這和她年輕並且沒有男朋友有關。一般而言,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女孩,才會對男女之間超越友情的來往最感興趣。
夏想瞪了古玉一眼:“打掃衛生去,就你話多。”
古玉衝夏想噘了噘嘴,儘管不情願,還是挽起袖子幹起活兒來。
夏想請嚴小時坐下,仔細將她的文章看了兩遍,讚道:“好,非常好,正好領導小組新上任了一個主管宣傳的副組長,到時我將稿子一併提交到他手中。透過的話,就會安排在燕省的報紙上發表。”
嚴小時點點頭,就問:“你說,我的文章會不會引起鄒老的注意?”
夏想知道她的目的不在於真正反駁專家質疑產業結構調整的觀點,而在於引起鄒老的關注,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提醒她說道:“鄒老是真心贊成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你想要讓鄒老收你為弟子,就得真正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有所瞭解,深入地研究一下。有了自己的心得體會,寫出來的文章才能有分量,才能入鄒老的眼。”
嚴小時一聽,頓時一臉緊張,伸手拿過稿件說道:“那我再仔細看看書,重新寫一篇文章給你。”
夏想笑著又將稿件要了過來:“沒關係,領導小組組織的第一批反駁文章,就是要不太成熟的觀點,示敵以弱。”
“明白,拋磚引玉的策略,我是磚,然後等你再寫出來就是玉了,是不是?”嚴小時的聯想也挺豐富,說到玉,不由自主看了古玉一眼,見她挽起袖子,露出光潔如玉的胳膊,彎腰時,細腰豐臀一覽無餘,不由曖昧地一笑,“你在安縣時,有梅曉琳相伴,現在在領導小組,身邊又有美人如玉,是你運氣好,還是上天對好色的男人格外偏愛?”
這話就說得有點唯心了,夏想假裝不悅地說道:“嚴小時同志,現在是辦公時間,請只談論公事。如有私事,請下班時間再談。”
嚴小時也不惱,擺擺手,起身就走,走到門口又站住,說道:“剛才我在樓下看到梅曉琳了……”
夏想即刻打通了梅曉琳的手機,梅曉琳就在省委組織部,夏想二話不說,就往組織部去了。
來省委工作時間也不短了,夏想還是第一次去組織部。
組織部辦公區在灰色小樓地帶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裡面,有獨立的小院,掩映在樹木之中,幽美而寧靜。夏想知道梅曉琳是辦理相關手續來了,所以急著見她一面,也想問問她究竟為什麼要急著回京。畢竟有些事情當面說,或許還能說清。
夏想急匆匆向裡闖,剛一進門就被人攔住:“你誰呀?你找誰?”
一個年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臉頤指氣使地看著夏想。
三步走
夏想知道組織部的人向來眼高過頂,所以對他的臉色也沒什麼反感的感覺,一時口快就說:“我找梅昇平。”
中年人臉色一變,怒氣衝衝地說道:“梅部長的大名也是你隨便叫的?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的?一點禮貌都不懂,我要找你們的處長投訴你。”
估計他是看夏想年輕,肯定沒有什麼級別,隨便找個處長就能管他。
夏想本不想和他一般見識,不過見他急赤白臉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玩,心想梅昇平一向眼高過頂,他的手下也學得跟他一樣,目空一切。組織部,組織部,果然是天下第一部,隨便一個人就牛氣沖天。
他笑呵呵地說道:“我就是處長,你想投訴我,去找我們組長還差不多。”
中年人一愣,不敢相信地說道:“在組織部吹牛,你以後還想不想升職?組長?你們組長是誰?”
夏想還未說話,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好久不見,我以為你多有長進,沒想到,還閒著沒事逗人玩,真讓人失望。”
是梅曉琳。
梅曉琳一身藍裙,未施脂粉,素面朝天,簡簡單單卻有一種樸實之美,讓人看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的感覺,彷彿是久違的純真撲面而來。
夏想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梅曉琳款款來到夏想面前,不冷不熱地說道:“你來做什麼?”然後又扭頭看了中年人一眼,“他是夏想,確實是個處長。”
中年人一聽夏想的名字,臉色大變,小聲說了一句:“就是那個和豐部長大吵大鬧的夏想?怎麼不早說,早說我還惹你幹什麼,不是沒事找事嗎?”說完,二話不說轉身走了。
夏想不免尷尬,上次不過是和豐利據理力爭,怎麼傳出去就成大吵大鬧了?真是輿論害死人,估計也是豐利故意毀他聲譽。
夏想才不當一回事,打量了梅曉琳幾眼,小聲說道:“我就說,我們之間還是退回到以前純潔的狀態多好,你看現在,多有隔閡,多有距離,一點也不默契了。”
梅曉琳的臉再也繃不住,一下笑了起來:“誰和你隔閡了?我和你從未走近,何來距離?一直就是不遠不近,是你多心了吧?”
“是,是,是我多心了,只要你不覺得有什麼,我更沒事。”夏想也笑了起來,就問,“辦好手續了?什麼時候回京城?”
“就這幾天……還沒有謝謝你幫我調進團中央呢!現在是沒時間了,等以後你到了京城,我再請你吃飯好了。”梅曉琳沒有一點尷尬,好像和夏想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你來找我叔叔有事?”
“其實主要還是要看你,想問問你,到底為什麼急著回京城?”夏想還是好奇梅曉琳的動機。
“已經說過了,不想再說了。再說,也不關你什麼事,問得太多反而不好。”梅曉琳才不給夏想面子,直接頂了回去。
“不說算了。”夏想也不勉強,他了解梅曉琳的脾氣,又說,“中午有時間沒有,一起吃個飯?”
“沒時間,我還要去市委一趟。”
“正好我也有事去市委,一起去。”
“我不正好,我和你不同路。”
還是有點怪,夏想不免猜疑梅曉琳是不是有點故意逃避?男人女人之間有些事情發生過之後,再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也不可能。她還是有意避著自己。
“也行,不勉強你。先一起去見見梅部長,可方便?”
梅曉琳無話可說了,只好頭前帶路,來到了梅昇平的辦公室。
梅昇平在二樓辦公,辦公室面積不大,向陽,佈置也不豪華,色調偏深,和崔向的辦公室的淺色調形成鮮明的對比。
梅昇平見夏想意外出現,不由笑了:“你可是第一次來我的辦公室,是來看我,還是看曉琳?”
“都看。”夏想其實挺喜歡梅昇平的性格,感覺他有時比吳才江還好打交道,“梅部長,曉琳要走,我想請她吃飯,她不肯,你說她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了?我也沒有得罪她。”
梅曉琳瞪了夏想一眼:“廢話真多,還在叔叔面前告我的狀,你真是越來越低水平了。好了,別囉唆了,我回京城之前,會給你一個請吃飯的機會。”
夏想嘿嘿笑了:“梅部長,我這個人念舊,一直覺得在安縣和梅縣長合作得很愉快,把她當成好朋友看待。希望她到了京城之後,結識新朋友,不忘老朋友。”
梅昇平看了看夏想,又看了看梅曉琳,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小夏的表現還正常,曉琳有點問題……”
夏想不等梅昇平再深入追究此事,忙岔開話題:“梅部長,崔書記提名鄭冠群擔任宣傳部常務副部長,您怎麼看?”
“鄭冠群的履歷我看了,資歷是夠了,但他是崔向提名的人……”梅昇平看了夏想一眼,笑了,“你是什麼意思?直接說好了,反正其中沒有我的利益,提誰都是提。關鍵是,要葉書記、範省長和崔書記都認可才行。”
“我和鄭冠群倒是接觸過幾次,但對他的為人瞭解不多,準備深入瞭解一下。常務副部長的位置非常關鍵,上可以制約馬霄,下可以掌控宣傳部的大部分資源。葉書記既然搬開豐利,必然要找一個不找麻煩的人。”夏想微一停頓,說道,“請梅部長賣我一個面子,先透過鄭冠群的稽核,但不提名,等崔向主動來找時再說,我想用來做一次交易……”
“連我都算計?”梅昇平看向梅曉琳,半開玩笑地說道,“曉琳,你說給不給他面子?”
梅曉琳想了一想,笑道:“念在他幫我到團中央工作的分兒上,給他一次面子好了。不過下不為例,省得他太得意了。”
梅曉琳嘴上說不願意,最後還是說好下午和夏想一起去市委辦事。她是去彙報工作,同時交接組織問題,夏想是再落實一下鍾義平進入安縣常委會的問題,然後再從側面和正面瞭解一下鄭冠群的為人。
錢錦松特意告訴他鄭冠群的提名,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充分利用他在燕市裡面的人脈,給葉石生一個準確的判斷,也好決定是不是透過鄭冠群的任命。
鄭冠群的任命不僅關係到幾方博弈,還事關以後宣傳部是不是再處處卡脖子的問題。同時,也是葉石生和崔向的一次明爭暗鬥,意義重大。
夏想先回了辦公室,梅曉琳和梅昇平還有事,他也正好有事要處理,就約好下午三點從省委出發。
夏想先到副組長辦公室找到安逸興,安逸興知道夏想的來意,拿出了他和彭夢帆所寫的稿件。夏想將嚴小時的稿件放在一起,一共三篇反駁文章,琢磨一下如果用來投石問路的話,也足夠了。
正說話間,宋朝度連同錢錦松一起來到領導小組辦公室,跟在二人後面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胖男人。
中胖男人個子不高,圓臉,小眼睛,一臉笑模樣,見人三分笑,一看就是極會來事的人。不過他的笑容落在夏想眼中就有點假了,夏想立刻送給他一個外號:笑面虎。
先由錢錦松出面為大家介紹,笑面虎就是即將上任的副組長葛山,然後宋朝度也照例講了幾句,最後就是葛山發言。
本來葛山的任命只是書記碰頭會透過,還需要提交常委會討論透過才算正式任命,但一般碰頭會認定的事情,在常委會上鮮有否決的。葉石生迫不及待地不等常委會透過就讓葛山提前走馬上任,也是因《京城日報》和《燕省日報》再次發表了質疑產業結構調整的文章所帶來的壓力。
《京城日報》還好一些,有鄒儒聯合一幫人在反擊。《燕省日報》卻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有效的反擊,葉石生不急才怪。
葛山的發言簡短有力,只說了三句話:“我就是來為大家服務的,不負責行政的領導,只負責對外宣傳……”
錢錦松和宋朝度一走,葛山就笑容不改地關起門來,和夏想、安逸興、彭夢帆開了一個關門會議。
葛山是個聰明人,知道他來領導小組的定位,也不虛套,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受錢秘書長所託來領導小組,表面上是負責對外宣傳,實際上來做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多說了。夏處長,聽說你手頭有了現成的稿子,拿來我看看。”
夏想將稿子遞給葛山,說道:“安組長一篇,彭處長一篇,還有一個是投資單城市文化旅遊的投資商嚴小時嚴總的文章,請葛組長過目。”
葛山一擺手,接過稿子低頭看了起來,一連看了十幾分鍾,一句話也不說。
夏想挺欣賞葛山雷厲風行的作風,看上去是軟綿綿的性子,做起事情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確實有點意思。
又過了幾分鐘,葛山拿出兩篇稿子說道:“這兩篇的觀點太軟了,論點也不夠犀利,再改一下。這一篇還不錯,文筆老到,切中要害,有功力。”
夏想一看,被葛山稱道的稿子是嚴小時的,不由暗暗點頭,葛山不愧是宣傳部長出身,有眼光。
安逸興和彭夢帆二話不說,都一口應下。二人一走,辦公室只剩下葛山和夏想二人,葛山又恢復了笑面虎本色,笑眯眯地說道:“夏處長,沒有外人,我就說一下我們兩個人的分工。表面是我負責對外宣傳,實際錢秘書長的意思是,稿子由你負責找人撰寫,寫好後,在哪家報社發表,何時發表,由我來和報社交涉。我想你也應該很清楚其實你才是最關鍵的環節,只有稿子好了,發表出來才有力度,對不?”
夏想也不忘謙虛兩句,就說:“我組織稿子沒有問題,但在大方向上還需要葛組長把關,畢竟您經驗豐富……”
葛山對夏想的態度很滿意,他聽說夏想和豐利大吵的事情後,以為夏想是個年輕且傲慢的人,畢竟在省委裡面有不少常委對他另眼看待,他也有傲氣的資本。沒想到,小夥子笑容帥氣,說話和氣,和傳聞中完全判若兩人。
看來,傳聞不可信。葛山點點頭,對夏想的印象好了幾分:“行,那就這麼說定了。這三篇稿子我先交上去,作為第一波反擊。你儘量組織第二批稿子,在層次和質量上,要高於第一批,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夏想見對方爽快,也一口應下,“分內之事,肯定不會讓領導失望。”
葛山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誰說夏想愛耍橫?分明是一個懂分寸會說話的年輕人。
回到辦公室,夏想就下一步的走向,詳細地做了一番分析。
下一步的稿件由他和範錚親自動筆,作為第二波反擊,就是要和對方形成一個僵持之勢,讓對方覺得自己一方實力不過如此,起到麻痺對方的目的。然後在論戰的同時,在努力推進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中,在單城市和寶市掀起新一輪熱潮,以成功的事實為第三波反擊造勢。
第三波反擊,就由高晉周親自出面,再聯絡幾個京城的專家教授,甚至可以請鄒儒親自執筆,就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成功發表看法,以不可爭辯的事實攻擊對方的痛處,爭取一戰獲勝!
宣傳戰只是表面文章,作為領導小組綜合一處的處長,夏想深知自身責任重大。他不但要組織稿件對對方進行反擊,還要為下一步單城市和寶市的改制出謀劃策,做出令人信服的成績來。
單城市的通海鐵路如果能現在開工,將是一次標誌性的勝利。但通海鐵路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短時間內開工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文化旅遊專案也算是不小的成績,不過現階段只有一個成語故事的專案,也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如果彭夢帆棉紡廠的改制設想能夠實現,單城市的成績就有了足夠的分量。
夏想一向不喜歡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他其實已經看中了單城市酒廠的市場前景,認為如果運作得當,肯定可以大有作為。
單城市將臺酒在八十年代曾經紅極一時,因為當時有一位極有威望的領導人在品嚐了將臺酒之後,題了一句話:“南有茅臺,北有將臺!”自此,將臺酒一舉成名,銷量躍居全國三甲之內,一度成為單城市的明星企業、利稅大戶。
只是不久之後,將臺酒廠還是走了所有國企政企不分的老路,慢慢走了下坡路。酒廠領導不思進取,只想如何升官,不想如何把將臺酒推向全國,不想如何向市場要效益,而是想方設法打通各個政府機關的關係,讓將臺酒成為政府專用酒,各大市直機關招待指定用酒。走的是行政路線,不是市場路線。
誠然,出於保護自有品牌的考慮,單城市確實規定凡是市政府市直機關所有的招待所,酒水一律採用將臺酒,否則不予報銷。光靠這一項,再加上將臺酒在單城市以及附近幾個地市還有一定的影響力,足以保證將臺酒廠不至於倒閉。但也就是滿足溫飽而已,效益不上不下,大錢賺不著,小錢又不斷,小富則安的思想氾濫。曾經名震一時的將臺酒也就慢慢退出了公眾的視線,完成了由全國知名企業漸漸退回到地方酒廠的轉變。
確定目標
不提燕市許多全國知名品牌,幾乎在一夜之間被人遺忘的先例,夏想既然想到要改制將臺酒廠,就不得不以秦池酒廠為前車之鑑。
秦池原是齊省一個小縣城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酒廠,因為看中了當年央視標王的威力,舉全縣之力,以豪賭之心砸巨資中了標王,結果一舉成名。當年銷售額就增長五倍,利稅增長六倍。一年時間,秦池就完成了從一個地方酒廠到一個全國知名企業的大轉變。
只可惜的是,秦池沒有底氣,急功近利,產能跟不上,又沒有及時擴大產能,打好基礎,反而採用了收購川酒進行勾兌的做法。第二年,秦池再次砸巨資中了標王,結果引起了全國媒體的質疑。因為秦池酒廠在一家小縣城,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產能?因為按照秦池三億的標王投入,必須完成十五億元的銷售額,產銷量必須在六萬噸以上,才能消化鉅額廣告成本,但以秦池的規模,顯然不足以支撐如此大的產能。
於是就有記者明察暗訪,經過記者的摸底,終於摸清了秦池的伎倆。原來市面上高價的秦池酒,不過是他們低價收購的川酒,裝在自己的酒瓶裡,貼上自己的商標,就成了名氣驚人的秦池酒!就可以搖身一變,身價倍增!
記者暗訪的文章發表之後,立刻在全國引起轟動。秦池此時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們過於相信廣告效應,認為只要廣告打得好,消費者就會被完全矇騙。因此秦池並沒有及時採取有效的公關措施,還是隻加強廣告投入。
消費者不是好欺騙的,愚人者,人必愚之。很快,在全國一片討伐的批評聲中,秦池迅速衰落,各地退貨不斷,銷量大降。短短時間內就又完成了由全國知名企業退回到地方企業的巨大轉變,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重新進入國人的視線之中。
成也廣告,敗也廣告。秦池的迅速崛起和敗落說明了一個道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其實是短視的自殺行為。
將臺酒當年的成名和秦池有相似之處,不過一個是花了巨資,一個是沾了偉人之光。但道理卻是相同——將臺酒廠是百年老廠,有深厚的底蘊,也有年產三萬噸以上的產能,一旦迸發生機,其市場前景不是秦池所能相比的。
只不過現在將臺酒廠既沒有秦池破釜沉舟的勇氣,又沒有一擲千金猛砸廣告的豪氣,暮氣沉沉,小富則安,有底蘊而不知利用,有名氣而不大加宣揚,有產能而閒置。夏想就琢磨,如果仿效秦池模式,用重金買下鋪天蓋地的全方位廣告,幾個月時間就可以將將臺酒廠推向新高,名揚全國。再配合成語故事文化旅遊的宣傳,將將臺酒悠久的歷史和成語故事專案完美地結合在一起,進行全方位的包裝和推廣,應該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此事,夏想決定找齊亞南商議,如果可能,就由齊氏集團投資將臺酒廠,然後配合嚴小時成語故事專案的進度,進行統籌安排,爭取一舉成功。
如果此事可成,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外界宣稱獲得了初步的成功。
至於寶市下一步的發展,夏想認為還是以發展高精產業為主。寶市有生產太陽能光伏產品的中小企業十幾家,雖然有一定的產值,但因為過於分散,沒有形成規模。沒有規模就沒有成本優勢,就很難發出同一個聲音,形成自有的品牌優勢,所以基本上都是為大廠家供應配件。
最好的方法就是整合資源優勢,化零為整,充分利用十幾家企業各有的優勢,統一整合為一家大型太陽能光伏廠家,就有了面向全國的競爭力。但將十幾家企業化零為整非常不易,不但要有政府介入,還要有雄厚的資本將分散的企業併購。此舉如果成功,也將是寶市產業結構調整的一次重大勝利。
只不過,政策好出,資金難找。整合十幾家太陽能光伏企業,不但需要數億元以上的資金,還需要一個遠見卓識的企業家,一個對未來充滿信心,致力於低碳環保能源的有公益心有耐心的企業家。因為投資新能源一向都如下賭注一樣,賭的是國家的政策走向,賭的是新能源的市場前景。
只是國內的新能源市場很不完善,大部分太陽能光伏產品還是隻出口歐美。相比歐美的環保意識,國內還是有很大差距。
但國內沒有市場不代表投資就不能賺錢,只要開啟了國際市場,出口賺取外匯豈不更好?寶市也有便利條件,因為十幾家太陽能光伏企業在高新園區內,和達富集團相距不遠,正好可以借達富集團和柯達的合資,開啟美國的太陽能市場。
只是找誰來投資這個專案呢?夏想一時之間沒有了頭緒。
太陽能光伏是高科技產品,以歐美的技術力量最為先進,看來此事還得落到連若菡身上。在美國的公司肯定可以接觸到相關的廠家,美國在太陽能技術使用和實際應用方面是走在世界前列的國家,也有許多國際知名的太陽能公司。
如果能再一次引進外資,以合資的形式將寶市十幾家分散的太陽能企業整合為一,成立一家合資公司,短短時間內寶市兩次引進外資,必定會引起轟動。
夏想心中激情澎湃,如果他的兩個設想都能成功,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就可以對外宣稱達到了預期效果,第二批試點城市就可以立即提上日程。
夏想忽然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四肢,看了看時間,心想梅曉琳難道會食言,丟下他不管自己去了市委?剛想打電話給她,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在樓下,五分鐘之內下來,我等你。過時不候。”
有個性,夏想搖頭一笑,對古玉交代了一聲:“我去一趟市委,有事情找我就打我手機。”
古玉“嗯”了一聲:“爺爺說,他有事想和你談談,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最近事情太多,夏想忙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只好說:“請轉告你爺爺,最近實在太忙了,抽不出時間看望他老人家,請他諒解。等我一忙完這陣,就去看他,可好?”
古玉點點頭:“他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既然你忙得不可開交,就讓他回京城住一段時間也好。”
夏想來到樓下,見梅曉琳站在他的車旁等他,就好奇地問:“你沒開車?”
“開了,不過既然你想和我一起去市委,就讓你當司機好了。”她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
一路上,梅曉琳沒說什麼話,沉默地看向窗外。夏想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在我也沒有任何別的想法,你不用擔心我會糾纏你……”
“我沒後悔。”梅曉琳扭頭看了夏想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一閃而過,似乎又怕他誤會,解釋說道,“我做過的事情都不後悔,你別多心才好。”
夏想無奈,他好心安慰梅曉琳,卻被她說成了多心,只好搖頭。不過他也知道梅曉琳的脾氣,嘴快,心不壞。有時就是想得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就不和她計較。
到了市委,他和梅曉琳一起上樓,先來見陳風。
陳風對二人的到來絲毫不感到意外,寒暄幾句,就直接步入正題:“組織部的手續都已經辦妥,曉琳同志隨時可以調走。不過為了安縣的平穩過渡,最好還是再堅持工作一段時間,等市委確定了新的領導班子再走。”
梅曉琳說道:“我完全服從組織的安排。”
陳風看了夏想一眼,說道:“正好你們兩個安縣的縣長都在,下面就談一下市委的研究決定。經研究,景縣縣長江天同志擬任安縣縣委書記,安縣縣委副書記張健同志,擬任安縣縣長。旦堡鄉黨委書記房玉輝同志擬任常委、副縣長,燕省產業結構調整小組鍾義平同志擬任常委、旦堡鄉黨委書記,曉琳同志、夏想同志,你們對市委的決定有什麼看法?”
梅曉琳微帶驚訝地看了夏想一眼,轉身對陳風說道:“房玉輝擔任副縣長不太合適,他資歷不夠。”
陳風不說話,笑著看向夏想。
夏想只好說道:“政治,從來都講究平衡。不提房玉輝為副縣長,鍾義平的提名,就會遭到付書記的強烈反對。”
陳風點頭一笑:“正好,一會兒要開碰頭會研究安縣的人事問題,有什麼想法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
梅曉琳忽然笑了:“玩陰謀詭計,我比不過夏想,就讓他說好了,我棄權。”
夏想也笑了:“我的看法是,鍾義平的提名肯定會遭到付書記的堅決反對,確實鍾義平的資歷差了一些,容易被卡脖子。我想付書記的想法是,在書記和縣長的位置上做出讓步就足夠了,絕不允許再讓鍾義平進入常委。”
“知難而上,夏想,你故意讓我為難是不是?”陳風半真半假地說道,“鍾義平就值得你這麼用心?”
“有方部長提名,陳書記您附議就行了,又不要您出面。”夏想笑了。
“不行,你得說說你有什麼打算?我送人情給你可以,但不能被你賣了。”陳風不上夏想的當,他見夏想一臉篤定,認定夏想肯定有後手,有辦法讓付先鋒讓步。
“我還真沒有想好,因為我要先見一個人,不過基本上可以肯定,事情可成。”夏想不是不肯對陳風實言相告,而是在沒有確切把握之前,可不敢對陳風亂說。
陳風看了看錶,笑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我讓陳工以後跟著你的決定,是對是錯,你太滑頭了。行了,先不和你鬥法了,我去開會了。你和曉琳同志可以在我的辦公室等著。”
陳風也不拿二人當外人,說完起身就走。陳風一走,梅曉琳就站了起來,說道:“我去和李秘書長見個面,同事一場,告個別也好。”
夏想點頭,沒有說話。他陪梅曉琳出了陳風的辦公室,徑直朝政府秘書長辦公室而去。
夏想敲門,聽到裡面有人說道:“進來,門沒鎖。”聲音不大,中氣十足,十分低沉。
夏想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鄭冠群的背影。
不錯,是背影,因為鄭冠群正站在椅子上,親自動手換燈管。他身材不高,微胖,從背影看比較精幹。夏想和鄭冠群見過幾次面,也說過幾次話,早在曹永國擔任燕市常務副市長時,鄭冠群就是曹永國對口的副秘書長。不承想現在升了秘書長,竟然還自己動手換燈管,在副廳級幹部之中,肯掃地的都幾乎沒有,何況換燈管。
夏想對鄭冠群莫名有了好感。
鄭冠群回頭看了夏想一眼,沒認出他是誰,可能是站立過久的緣故,忽然就感覺一陣頭暈眼花,腳下不穩,眼見就要摔下椅子——夏想眼疾手快,好歹也是練過幾年,一伸手就扶住了鄭冠群的胳膊,慢慢放他下來,說道:“秘書長怎麼自己動手換燈管?秘書不在,隨便叫個人來都行。”
鄭冠群站穩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秘書出門辦事了,我正好想活動活動筋骨,沒想到到底是年紀大了,要不是你,還說不定真得摔上一跤……你是?”他眯著眼睛看了夏想一眼,恍然大悟道,“夏想,你是夏想!瞧我這眼神,被燈光一照,竟然沒看清是你。”
鄭冠群臉上的表情頓時熱情起來,和夏想握了手,又招呼夏想坐下,還主動拿出煙問夏想抽不抽,夏想忙客套一番。
鄭冠群的熱切之中還有幾分真意,夏想也看了出來,可能他也是念在當年曹永國對他還算可以的分兒上,所以對自己也有一份好感。
“小夏怎麼有空來看我了?”直接稱呼夏想為小夏,鄭冠群的話透露著親切和熱絡。在夏想面前他可不敢擺政府秘書長的架子,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李丁山和夏想的關係誰不清楚?同是秘書長,他和李丁山的地位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更不用提夏想在市委裡面的人脈,即使現在王鵬飛調走,來了一個付先鋒和夏想似乎不對付,但不提方進江和夏想之間一向的私交以及陳風對夏想的維護,就是胡增周,據說都和夏想關係不錯。鄭冠群清楚,如果在市裡有事要辦,他說話未必有夏想說話管用。
夏想也從鄭冠群的眼中看出了親熱,他從來不在人前託大,鄭冠群姿態再低,人家也是副廳級,比他級別高,他必須拿出足夠的尊敬來。夏想不失恭敬而又隨意地說道:“我陪梅縣長前來市委彙報工作,正好路過您的辦公室,想起胡市長說過,您和他是舊友,不免有些好奇。正好沒事,就過來坐坐,希望不要打擾了秘書長的工作才好。”
“哪裡,哪裡!來我這裡,隨時歡迎。”鄭冠群臉上的笑容更熱切了。
夏想話裡話外透露的資訊,可是讓他既驚又喜。
夏想一句話雖然簡短,但卻蘊含著豐富的資訊。首先陪梅曉琳來市委彙報工作,表明他和梅曉琳的關係不錯。梅曉琳即將調回京城,她來市委,必定是因為安縣的後繼人事問題。其次,夏想提到胡增周,是有意表明立場和態度,是一種示好的表現。最後一點,鄭冠群由安縣的人事問題,聯想到崔向向他暗示將要調他到省委宣傳部任常務副部長一事,最關鍵的一關是梅昇平。而梅曉琳是梅昇平的侄女,夏想陪梅曉琳前來市委,梅曉琳是關心安縣的人事問題,難道說他是關心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人選問題?
鄭冠群對能夠升任省委宣傳部副部長期望很大,他不僅僅可以藉此機會由副廳跨入正廳。而且進入省委宣傳部之後,眼界大開,層次也提高不少,比起一個市政府的秘書長可是強了太多。
著手佈局
只是鄭冠群心裡清楚,崔向提他上去,就算勉強透過任命,以後的工作也不好開展。他雖然人在市委,但對省委的一舉一動也是無比關注,十分了解崔向在省委裡面的地位和分量。表面上看崔向很強勢,又和三四名常委抱團,有幾次鬥爭似乎也取得了勝利,但實際上葉石生和範睿恆越來越有走近的趨勢。並且,表面上看各自為政的常委並不團結,但實際上有幾人之間,卻有一個人可以將他們維繫在一起,這個人就是夏想。
夏想隨時有讓幾名常委發出同一個聲音的影響力,只需要給他製造一個機會!
對於崔向為何要調他到省委宣傳部,鄭冠群心知肚明。一腳踢開豐利不是葉石生就是範睿恆的主意,崔向被迫應戰,想讓自己替代豐利成為他的傳聲筒。自己到了省委宣傳部後,如果緊跟崔向,勢必再次會成為葉石生或範睿恆的打壓物件,被書記或省長看了心煩的人,在省委裡面會有好日子過?想到在夾縫中左右為難,鄭冠群甚至覺得寧可待在市政府,也好過到省委當政治犧牲品。
但崔向已經提了名,又不能不服從組織安排。鄭冠群一直琢磨想一個什麼辦法,就算做不到左右逢源,也不能在崔向一棵樹上吊死才好。實際上自從他和胡增周敘舊之後,和崔向之間的關係就淡了一些,當然表面上的友好還在維持。
也並不是鄭冠群見異思遷,而是他也因為崔向對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反對,感覺在政治理念上和崔向有所不同。
鄭冠群是支援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
當然,他從內心深處還是對崔向有感激之心,是崔向扶他到了政府秘書長的位子。
夏想開口一說話,鄭冠群的心思就活泛起來,大概猜到了夏想的心思。
誰都知道夏想和梅昇平關係良好,就算省委組織部副部長也未必能在梅昇平面前說上話,夏想的話,在梅昇平面前卻最管用。鄭冠群知道,夏想是試探他來了,因為崔向也說了,他任命的關鍵卡在梅昇平手中,組織部不放行,崔向也使不上力。而崔向向來對梅昇平沒有太大的制約力,因為梅昇平在燕省不培植自己的勢力,無欲則剛,崔向找不到機會卡梅昇平的脖子。
只靠副書記的身份向梅昇平施加壓力,梅昇平是不是買賬還兩說,反正崔向也沒有權力免梅昇平的職。而且組織部號稱天下第一部,也確實權力極大,梅昇平又是散淡隨意的性子,讓崔向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想起夏想對梅昇平的影響力,鄭冠群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雖然也知道到了省委宣傳部以後,要在崔向和葉石生之間走鋼絲,不好走,而且危險。但官場中人都珍惜每一次升遷機會,否則下一次有可能一輩子也等不來。鋼絲走得好,也能走成平坦大道,許多人想走還走不上!實際上,鄭冠群想要前進一步的願望也是非常強烈的。
“呵呵,我知道小夏和胡市長交情莫逆,早在章程市的時候,胡市長對你就十分欣賞了。現在他在燕市,和你還是來往密切,由此可見,胡市長和你都是念舊之人。”鄭冠群先套近乎,感慨地說道,“其實我也是一個念舊之人,和胡市長敘舊之後,相見恨晚。而且經過一段接觸,我被胡市長深謀遠慮的智慧和高瞻遠矚的觀點折服了。我現在深受胡市長的影響,由以前對產業結構調整的不理解,轉變為理解並且大力支援。”
鄭冠群是聰明人……夏想聽完鄭冠群一番話,立刻得出了結論。
鄭冠群察言觀色,見夏想眼中微露喜色,知道說中了夏想的心思,又說道:“其實早在我跟隨老領導曹書記時,就深受曹書記的影響。曹書記現在在寶市開展產業結構調整,做出了喜人的成績,我是看著羨慕,並且由衷地替老領導感到高興。”
鄭冠群兩次表示支援產業結構調整,又抬出胡增周和曹永國,夏想自然清楚他的心意,心中也就有了主意,呵呵一笑:“產業結構調整是好事,利國利民,也是大勢所趨。如果秘書長也在省委工作,就能親眼看到領導小組的活力和工作熱情……”
說話間,夏想站起身來,說道:“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秘書長工作了。”
鄭冠群也不挽留:“知道你還有事,我就不留你了。下次有機會,和胡市長一起吃頓飯。等什麼時候曹書記回燕市,通知我一聲,我去看望一下老領導。”
夏想回到陳風的辦公室時,陳風還沒有散會,他想,看來碰頭會開得還挺熱烈。
夏想猜著了,碰頭會開得何止熱烈,還激烈得很!
針對安縣的書記和縣長人選,付先鋒倒沒有太大的反對意見,只是針對鍾義平的提名,他堅決反對,說什麼也不肯鬆口。
碰頭會一共四個人,陳風、胡增周、付先鋒和方進江。由方進江提名江天任安縣縣委書記,張健任縣長,基本上沒有什麼異議,一致透過。
隨後付先鋒又提議房玉輝任常委、副縣長,陳風和胡增周都沒有表態,方進江表示支援。緊接著方進江又提出鍾義平任常委、旦堡鄉黨委書記,付先鋒卻堅決反對,絲毫不退讓。
“鍾義平資歷太淺,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擔任鄉黨委書記勉強可以,但直接擔任常委就不合適了。提拔幹部要公平、公正,既不能讓德才兼備的幹部上不來,又不能讓有關係沒能力的幹部上來。我認為,鍾義平同志不能勝任常委、鄉黨委書記一職。”付先鋒慷慨激昂地說道。
鍾義平現在在領導小組任職,是夏想的心腹,又和方格交情不錯,提拔他,肯定是夏想和方進江的主意。怎麼能讓夏想的人進入安縣常委會?鍾義平下去,絕對是添亂去了,不行,絕對不行!付先鋒心中氣憤難平,說什麼也要卡住夏想,不讓他的陰謀得逞。
陳風和胡增周想在安縣安插自己人還情有可原,畢竟是燕市的一二把手,夏想憑什麼?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還想插手副處級幹部的人事問題,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付先鋒的氣憤還來源於夏想敢和程曦學作對,在京城的報紙上和鄒儒聯手,對程曦學進行大肆攻擊,誰不知道程曦學和付家關係密切?
夏想簡直就是故意處處和付家過不去,付先鋒能容他才怪。
更重要的原因還有,夏想大力推進的產業結構調整已經觸及了付家的利益。
本來付先鋒也沒有把領導小組放在心上,不承想突然之間夏想就做成了說服柯達投資十五億美元的大事,導致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進入了京城的視線之中,其中就有付家和程曦學的後臺。兩大人物經過協商之後發現,星火燎原,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一旦獲得成功,極有可能會觸及他們所支援的壟斷集團的利益。雖然說目前看上去還不太可能,但凡事宜做長遠考慮,行大事者,走一步看三步,才能保證位置坐得長久。於是二人一拍即合,決定敲打燕省。
於是就有了程曦學發表文章一事。
只是付先鋒沒有想到,夏想正好到京城拜鄒儒為師,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居然敢撰文反駁程曦學!付先鋒對夏想的印象一落千丈,認定他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樑小醜,是想借機出名博取政治加分的投機客。
付先鋒還沒有主動找夏想麻煩,沒想到,夏想還想安插他的人到安縣,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付先鋒在心中冷笑幾聲,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鍾義平的提名。
而且讓付先鋒最為氣憤的是,他和崔向密謀要找夏想的麻煩,結果麻煩沒找到,反而讓崔向惹了一身麻煩,被葉石生奚落了一頓,其中說不定也有夏想的影子。夏想還組織力量撰文,要在燕省的媒體上繼續開展宣傳戰,怎麼夏想這麼討嫌,處處跳出來要和崔向過不去,要和付家為難,要給他付先鋒難堪?
付先鋒站在他自己的立場上,自然是越想越覺得夏想可惡,就下定決心,說什麼也不能讓鍾義平下到安縣去添亂,去當夏想的眼線和棋子。
方進江聽到付先鋒大為不滿的反對聲音,淡淡一笑:“付書記,反對就反對,不必非要憤憤不平,我們是在討論人事問題,可不是在辯論政策方針……”
付先鋒一愣,方進江說話含沙射影,也不簡單。在他印象中,方進江雖然也有組織部幹部常見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但總體來說還算溫和,在他認識的組織部長中,算是比較好說話的一位。不承想要是說起不好聽的話來,輕描淡寫之間,也是刺耳得很。
付先鋒微一皺眉:“我是就事論事……我倒想問問方部長,為什麼要提名鍾義平,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科級幹部,要資歷沒資歷,要成績沒成績……”
方進江淡淡地打斷付先鋒的話:“鍾義平是交大的高才生,有學歷。在燕市城中村改造小組工作時,就成績突出,後來還擔任過副組長。擔任副組長期間,處理過幾次突發事情,表現出了成熟、穩妥的一面。因此在燕省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成立時,被宋省長親自點名調到了領導小組……付書記,這樣的同志還叫沒有資歷,沒有成績?難道說,非得從村長幹起,一步步做到鄉長、黨委書記,才算有資歷?”
付先鋒不以為然地說道:“鍾義平從來沒有在基層待過,一步就擔任常委、黨委書記,是不是過於拔苗助長了?我的意見是,先讓他下到鄉里擔任一屆鄉長,然後再擔任常委、黨委書記,也好打實基礎。再說,按照順序遞進,也好顯示出組織上的公正。”
“優秀的幹部就要破格提拔。”方進江寸步不讓,他見陳風在一旁似笑非笑,胡增周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心想兩個老狐狸都是不到關鍵時刻不出手。也罷,由他來鬥一鬥付先鋒也好,以後在人事方面,也少不了和付先鋒產生衝突,又說道,“比如說付書記,不到四十歲就是副省級城市的副書記,算得上是年輕一代幹部中的佼佼者了。現在我黨的政策是幹部年輕化、知識化,鍾義平同志符合以上兩點,我認為,符合提拔的條件。”
“鍾義平沒有一點基層從政的經驗,貿然擔任縣委常委,根基不穩很容易摔跤。我還是不贊成他擔任常委,您說呢,陳書記、胡市長?”付先鋒隱隱有點發怒,方進江用他打比方,讓他的自尊受到了傷害,心想鍾義平是什麼人,也配和他相提並論?
陳風和胡增周對視一眼,心中有了主意。
在場的四人之中,只有付先鋒是世家子弟。其實從草根階層出身的官員,天然地對世家子弟有本能的牴觸心理,畢竟世家子弟的成長太順利了,有太多的便利條件可以借用。所以在草根出身的官員看來,世家子弟大部分傲慢而高高在上,空腹高心者多,真才實學者少。
陳風和胡增周還好,對世家子弟的看法還算正常,因為他們都接觸過不少世家子弟,其中安分守己者多,狂妄無知者少。這讓他們基本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上看待付先鋒。付先鋒的堅決反對既在意料之中,又有點出乎意料。
付先鋒肯定要提出反對,只是沒想到,他會反對得如此堅決,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
陳風遲疑了一下。他了解夏想,也清楚貿然將鍾義平提為縣委常委,確實有點操之過急。但夏想肯定認為眼下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定要抓住。而且夏想說得也在理,鍾義平下去,是為了配合江天的工作。只是他身為市委書記,必須堅持一箇中立並且公正的立場,不能太有偏向,況且他已經拿下了安縣縣委書記的位置。想到夏想一臉篤定的笑容,他就有了主意,說道:“既然大家爭論不下,就上常委會討論好了。”
胡增周對鍾義平沒什麼印象,但夏想請他幫忙,他又不能不給面子。付先鋒的態度之堅決也是出乎他的意料,見陳風也採取了以退為進的策略,就樂得送個順水人情:“我也贊成陳書記的提議。”
付先鋒沒說話,看了方進江一眼。
方進江心中疑惑,夏想難道沒有和陳風、胡增周打好招呼?胡增周態度鬆動,不表態支援的話還可以理解,陳風和夏想的關係莫逆,怎麼聽他的口氣,好像也有讓步的意思?
不過既然書記和市長都發了話,方進江也就點頭附和。
付先鋒也表示了同意。
陳風回到辦公室,發現夏悠閒地坐在沙發上喝茶,不由笑罵:“你倒輕鬆,我剛才開會,可是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夏想在陳風面前雖然隨意,但也時刻保持著恭謹之心,他急忙站了起來,雙手遞上一杯茶,笑道:“陳書記辛苦了,請喝茶。”
陳風接過茶,喝了一口:“碰頭會沒有結果,我沒有堅持。你也知道身為***,必須保持一個公正中立的形象。鍾義平確實資歷有點淺了,我非要堅持的話,就得在別的方面做些讓步。但在書記和縣長的人選上面,付先鋒沒有反對,我和增周在鍾義平的事情上,也不能做得太明顯了——我和增周所能做到的不是堅決支援,更不是反對,而是保持有限的支援。”
“有方部長堅持提名就可以了,只要您和胡市長不提任何反對意見,提交常委會後,在關鍵時刻,由您和胡市長一錘定音即可。”夏想本來就沒有打算讓陳風和胡增周力挺鍾義平,只要他們二人不反對,然後在常委會上支持者佔多數時,做個順水人情就行。
陳風饒有興趣地看著夏想:“小夏,你又有什麼巧妙的辦法,說來聽聽。看你的樣子,應該已經有了主意,是不是?上了常委會,我和增周不會首先表態支援,付先鋒肯定會堅決反對,進江會堅決支援。其他人見付先鋒態度堅決,譚龍、何江華都會和付先鋒保持一致,老秦會觀望,甚至有可能也反對,因為鍾義平的提名確實有點突兀。根據我的瞭解,政法委書記陳玉龍、宣傳部長回永義也可能投反對票。丁山和統戰部長薄厚發會支援,如此一來,形勢很不樂觀,反對者多,支持者少,最後由我拍板的話,只能是擱置了。”
急轉直下
陳風不會為了鍾義平強出頭,夏想也清楚,如果陳風為了一個鐘義平非要強行透過提名,會讓他的威望和公信力大減,夏想也不願意做強人所難的事情。夏想視陳風為領導為長輩,也會處處替他著想,夏想所需要的就是陳風不反對即可。
“只要您和胡市長不提反對意見,一切困難就由我來想辦法解決。”夏想一臉淺笑,解釋說道,“其實我也知道鍾義平資歷有點淺,強行安排到安縣,有點勉強。但眼下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放過,就太可惜了,也枉費了陳書記對我的一番教導——時刻謹記要抓住每一個時機,許多時候,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陳風假裝不悅地說道:“亂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我的原話是,要大膽抓住每一個機會……”
說笑幾句,陳風到底沒有問夏想具體是如何打算的,反正他對鍾義平之事並不太放在心上,就抱了姑且聽之的態度。
夏想告別陳風,到樓上和李丁山見了一面,隨後談了幾句安縣的人事安排。李丁山也就心中有數了。晚上,梅曉琳在李丁山的邀請下,幾人一起吃了一頓飯,也算是同事一場,聚一聚。
第二天,安逸興和彭夢帆的稿子改好之後,葛山最後拍板定稿,將稿子拿走安排發表。夏想開始自己動手準備第二批反駁的稿件,他準備寫兩篇稿子,一篇給燕省的媒體,一篇發京城支援鄒老。
同時,夏想還打電話給範錚,讓他也寫一篇反駁的文章。不出夏想所料,範錚一口應允,還說他還可以組織幾名社科院的專家一同參加到論戰之中。夏想大喜,也讓範錚和他一樣,分寫兩篇,一篇留省內,一篇給鄒老,以便聲援鄒老。
《京城日報》上的論戰比燕省激烈多了,隨著越來越多不同陣營的學者加入,幾乎成了一場蔓延所有國家媒體的論戰。差不多京城有名望的專家學者都參與進來,各自撰文表達不同的立場。支援產業結構調整者和不支持者幾乎平分秋色。因此論戰格外精彩,也格外慘烈,完全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不過因為產業結構調整是比較籠統的政策,和百姓生活距離遙遠,所以儘管論戰激烈,並沒有在民間引起太多的關注。也正是因此,所以京城方面才一直保持沉默,任由論戰繼續下去。
支援產業結構調整的人,是想借此看清產業結構調整有多少學者支援。反對產業結構調整的人,也是持同樣的想法。論戰就先由京城開始,隨著燕省的最先響應,其他省市也有了加入論戰的跡象。
現階段,論戰雙方差不多勢均力敵,各方都有學術界的重量級人物出馬加入論戰,如果單純地從學術界看待論戰現象,倒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政治清明,才會有不同的聲音發出,才會出現百花齊放的局面。
京城有鄒老挑大樑,夏想自然不用擔心。燕省雖然沒有一個領軍人物,但他心裡清楚,恐怕重任還得壓到他的肩上。他不是學術界人物,但因為所處位置比較關鍵,又因為身為鄒儒的弟子,在葉石生眼中,就成了不二的人選。
既要指導單城市和寶市的產業結構調整,又要上升到理論的高度,組織並且撰寫文章論戰,夏想也不知道他是幸運還是不幸。做出成績是領導的,有了過錯就是自己的。
不過好就好在,夏想也相信以他的智慧,不會做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也認為,經過此次理論結合實踐的寶貴經歷,他會在前進的道路上,再次邁出堅定的一大步!
第三天,安逸興、彭夢帆和嚴小時的稿子在《燕省日報》發表,標誌著領導小組為了維護自己的聲譽、標誌著葉石生堅定地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標誌著燕省有關產業結構調整的論戰,正式開始!
夏想在辦公室裡奮筆疾書,就下一步單城市和寶市的產業結構調整方向,提出他前天設想的可行性建議。
與夏想埋頭奮戰同時進行的是,燕市的市委常委會上,安縣的人事安排也進入了真正的較量階段。
和陳風預想一樣的是,方進江提出了安縣的人選名單後,付先鋒就書記和縣長人選簡單發表了議論,表示同意江天和張健的提名。但對鍾義平的提名,堅決反對,並且再次闡述了他的反對理由。
“鍾義平同志工作勤懇認真,也在省市兩處崗位上做出了突出的貢獻,按理說如果想到基層鍛鍊,先從鄉長幹起是最合適的安排。等幾年後有了在基層的工作經驗,有了一定的成績,再任黨委書記,再進常委才符合規範。”付先鋒淡淡地看了陳風一眼,“在書記碰頭會上,我就向陳書記表明了我的態度,為了維護組織上提拔幹部公正、公開和公平的原則,我認為鍾義平同志的提拔,還是擱置為好。”
陳風不說話,一臉平靜,看了李丁山一眼。
李丁山輕笑一聲:“付書記,事事都講究經驗,是不是有點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改革開放還是摸著石頭過河,同樣,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也是在探索中前進。同理,人都有一個成長的過程,不能一句沒有工作經驗就打倒一片。說到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全國那麼多空降的市長和書記,許多人從未沒有離開過京城,難道因為沒有在地方上從政的經歷,就不能下到地方上任職了?”
李丁山的話引起了一陣輕笑。
秦拓夫毫不在意付先鋒的臉色,笑呵呵地說道:“當幹部都想要有經驗的,娶媳婦沒人想要有經驗的,事情得分兩方面對待。”
話粗理不粗,眾人由輕笑變成了大笑。
付先鋒是大家族出身,從小注重各方面的教育,從不說粗話髒話。李丁山的話已經讓他很不高興了,秦拓夫的話更讓他感覺落了面子,不由心中一怒,說道:“秦書記,現在是在開常委會,不是說家常,說話要文明一些。”
秦拓夫倒不是出於維護鍾義平的目的,而是他因為夏想提醒,特意查了查紀委裡面是誰在揹著他查曹殊黧的公司,結果發現一個副書記和兩個處長最近和付先鋒走動頻繁。他平常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對紀委內部的權力抓得很緊,不容別人胡亂插手。
他對付先鋒意見就大了。
“我說話粗,但辦事不粗。我就是從基層上來的幹部,付書記不是最喜歡說有基層工作經歷嗎?我的基層工作經歷比在座的各位都豐富,怎麼我的官反而不是最大?”秦拓夫說話直不假,但心眼兒不直,也不少,“付書記從京城空降到燕市,以前好像也沒有在地方上的從政經歷,更沒有擔任過副書記,怎麼我覺得付書記的工作也做得非常不錯,不像沒有經驗的人?”
這話問得有趣,連陳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埋怨秦拓夫說道:“拓夫,開會時,嚴肅一點。”
秦拓夫不以為然地說道:“開會就是大家商量事情,商量事情,有嚴肅的時候,就有活潑的時候。要不怎麼當年**教導我們說,要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你們嚴肅,我就活潑好了。”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付先鋒做事情喜歡一板一眼,他哪裡知道真正從基層上來的幹部,插科打諢的水平一流,在下面許多事情就是在嘻嘻哈哈中定下來的。他還以為秦拓夫是故意搗亂,就是要讓他難堪,就不快地說道:“說了半天,秦書記對鍾義平的提名是什麼態度?”
“鍾義平小夥子人不錯,有學歷有能力有毅力,下去當個常委、鄉黨委書記也不是不可以……”秦拓夫看出付先鋒動怒了,心想小毛孩子一個,在我面前想裝大瓣蒜,還嫩了一點。
微一停頓,秦拓夫見付先鋒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又一笑說道:“我聽了方部長的提名意見,也聽了付書記的反對意見,感覺還是方部長的提名意見說得透徹一點,讓人信服。而付書記的話空洞一點,沒有打動我……我決定,等等再表態,繼續聽聽付書記的高論再作決定。”
付先鋒明白過來了,秦拓夫是拿他取笑,等著看他的笑話,不由怒道:“秦書記,常委會上各位領導都在,請您自重。”
秦拓夫氣不順,被付先鋒一個不到四十歲的人當面數落,頓時臉色一寒,“啪”的一聲拍案而起:“付先鋒,我老秦哪裡不自重了?你倒是說說,你一口一個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怎麼不說說你自己?”
常委會上拍桌子的現象不少見,甚至還有罵孃的事情發生,都是人,不是說當了官就改了脾氣。所以大家面面相覷,雖然都是一臉吃驚,卻也沒有人表現得過於驚愕。
倒是秦拓夫拍完桌子,說完話,又自顧自坐了下來,看了大眼瞪小眼的眾人一眼,又笑了:“怎麼了?沒見過我老秦拍桌子?當年我在下面開會,還罵人打人呢!革命工作,難免要真情流露,對不?”
比起付先鋒,在座的大部分人還是和秦拓夫相處的時間長,知道他粗中有細的性格,也知道他今天的舉動肯定是借題發揮,估計是哪一方面付先鋒得罪了他。這種不大不小無傷大雅的事情,誰又會認真?就連陳風也笑罵道:“行了老秦,收起你的粗暴作風,文明開會。”
“要比文明,我老秦不比任何人差。”秦拓夫坐了下來,恢復了一臉平靜,十分禮貌地說道,“請付先鋒繼續發言,謝謝。”
付先鋒怒火攻心,卻又一點辦法也沒有。秦拓夫老奸巨猾,臉色說變就變,既能嚴肅認真,又能胡攪蠻纏。他才明白,比起在基層混跡多年的官員,他在靈巧多變方面,還差得太遠。
想笑就笑想鬧就鬧,也是難得的本事,也能在真真假假之中,讓別人摸不著頭腦。你一犯暈,他就勝利了。
付先鋒有火發不出,只好看了譚龍一眼,緩慢地說道:“我的意見還是鍾義平的提名不合適,請各位常委都發表一下看法。”
譚龍的目光有點躲閃,沒有和付先鋒的目光對視,讓付先鋒忽然心中閃過一絲疑問。他才想起在上常委會之前,和譚龍、何江華通氣的時候,說到讓他們配合他反對鍾義平的提名,二人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頭,沒有說話。
付先鋒認為他們之間是同一陣地,肯定有了足夠的默契,也就沒有多想,還想再強調一句時,譚龍和何江華就藉口有事先離開了。當時他還有點不解,怎麼二人好像有事揹著他一樣?
譚龍和何江華都沒有搶先發言,而是讓別的常委先發表意見。政法委書記陳玉龍、宣傳部長回永義相繼發言表示贊成江天和張健的提名,反對鍾義平的提名。和陳風所料的情景一樣,不過出乎陳風意料的是,統戰部長薄厚發並沒有中立,而是對提名鍾義平提出了反對。
形勢十分嚴峻,陳風甚至已經下了結論,鍾義平的提名必然通不過常委會,夏想的心思白費了。正當陳風考慮著最後如何擱置時,耳邊忽然響起了譚龍講話的聲音。
譚龍一開口,就讓陳風大吃一驚。
“鍾義平同志早在城中村改造小組的時候,就工作認真,為人誠實可靠,是個信得過的好同志。他雖然沒有基層工作的經歷,但有學歷有見識,在工作中沒少和老百姓打交道,擁有處理各種基層情況的經驗。我覺得組織部對他的提名是合適的,是經過認真考核的,我附議組織部的提名。”譚龍說完,目光飛快地看了付先鋒一眼,隨即又落在了何江華身上。
不止陳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莫名地看了譚龍一眼,付先鋒更是驚訝萬分,目光直直地盯著譚龍不放。
怎麼可能?誰不知道譚龍和他的關係,現在譚龍公開在常委會上和他唱反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付先鋒心中猜疑不定,又看向了何江華。
何江華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即開口說道:“我也贊成組織部的全部提名。”
何江華只說一句,就急忙閉口,再也不發一言。
付先鋒簡直要發狂了,他原以為憑藉他義正詞嚴的觀點和鏗鏘有力的發言,一定能打動中間派,肯定可以阻止鍾義平的提名獲得透過。而且他也吃定了陳風和胡增周不會強出頭的態勢,正是打擊夏想氣焰的最好機會。誰料到,中間派贊成了他,最後竟然被自己人拆了臺!
付先鋒今天第二次發火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是自己氣自己,好一個譚龍,竟然來了一手釜底抽薪,自己當時怎麼那麼笨,沒有注意到譚龍的異常?還是自信過度,認為譚龍就一定附和自己?轉念一想,按理譚龍不應該支援鍾義平的提名。鍾義平是夏想的人他不會不知道,譚龍和夏想之間的關係,又不是一天兩天不和了,怎麼突然間譚龍會支援夏想的人到安縣擔任重要職務?
肯定是哪裡出了狀況!付先鋒片刻之間尋思過來,隨後又一琢磨目前的局勢,方進江、李丁山、譚龍和何江華都表示了支援,雖然有他和陳玉龍、回永義、薄厚發的反對,現是四比四持平的僵局。不要忘了,秦拓夫的態度雖然模稜兩可,但付先鋒對他也不抱希望。最主要的是,陳風和胡增周都沒有表態,他們不會強出頭是不假,但眼下形勢大好,豈有不坐收漁利之理?
付先鋒心中一聲喟嘆,形勢急轉直下,大好局面毀於一旦,讓他痛心疾首。只是他始終不明白的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其中又有夏想的手段?
秦拓夫看了一臉沮喪的付先鋒一眼,倒沒有拿出痛打落水狗的無賴姿態出來,而是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就棄權好了,決定權交給陳書記。”
陳風暗罵一句老滑頭,剛才耍了瘋,現在又裝好人,兩邊不得罪。這個秦拓夫,誰要小瞧他沒文化誰準吃虧。不過身為書記,該最後主持大局的時候就必須要拿出***的氣概出來,又因為胡增周還沒有發言,陳風問道:“增周說說。”
胡增周也在納悶兒,怎麼突然之間形勢大變了,但好奇歸好奇,關鍵時刻還是要堅定立場,夏想的面子必須給,何況又是順水推舟的事情,就說:“鍾義平同志還是有能力勝任旦堡鄉黨委書記一職的,我覺得應該給年輕人一個成長的機會。”
陳風見好就收,做了總結性發言:“此次常委會是一次民主的會議,大家的討論很激烈,發言很精彩,最後透過了組織部對安縣人事的提名……”
在並不熱烈的掌聲之中,一次重大的人事安排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