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打算

在夏想的印象中,紀委書記要麼是笑面虎,要麼是黑臉虎,看來秦拓夫是屬於黑臉虎的型別。相比笑面虎,黑臉虎其實反而更好打交道一些,只要過了他的心理關,獲得了他的認可,他就會露出本色的一面。而笑面虎就不一樣了,時刻微笑,你不知道他的笑容什麼時候是真誠的,什麼時候又是笑裡藏刀。

至此,夏想才明白,為什麼高建遠會盯上液晶大螢幕,原來還是宋朝度暗中一手策劃的結果,而高建遠還矇在鼓裡,自以為自己目光長遠,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商機。說起來,高建遠才是一個被人暗中操縱的可憐人。

當然,高成松還有許多內幕不是夏想所能瞭解的,畢竟他級別不夠,也接觸不到高層次的內幕。不過許多鬥爭,有時也是因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引起的,牽一髮而動全身。

“這件事情,還是要從外圍各個擊破,我們同時下手,讓高成松疲於應付,最終自露馬腳。”宋朝度臉上的笑容,是夏想認識他以來,從未有過的開心,他繼續說道,“高建遠的第一筆資金,是從章程市拆借過來的,其中雖然做得還算隱蔽,還特意到南方繞了一個圈子,但只要走賬就能查得清楚。這筆錢,是沈復明親自指示,讓銀行給抹平的。所以你還是繼續暗中調查厲潮生,我先整理一份能讓沈復明吃不下飯的材料出來,先扳倒沈復明,砍掉高成松的一條胳膊。”

“沈復明之後,就該是武沛勇了吧?”夏想見宋朝度的開心是發自內心的,知道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既然宋朝度說要先砍掉高成松的左膀右臂,那麼下一步肯定是要拿武沛勇開刀了,因為宋朝度既然已經掌握了武沛勇的材料,不拿下武沛勇,他怎會甘心。

果然宋朝度微微點頭一笑:“武沛勇不懂收斂,根據我手中掌握的證據就足夠他一輩子翻不了身,但在不確信能夠有重大事件足以牽動高成松的精力時,還不能動武沛勇。一動武沛勇,高成松必定心生警覺。”

“好,我聽宋部長的,回去後就繼續緊盯著厲潮生不放。還有一件事情,希望宋部長好好考慮一下……”夏想拿出宋朝度的資料,指著上面馮旭光的名字說道,“馮旭光是我的好朋友,他給高建遠股份,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希望能想辦法,把他給摘出來。還有一點,雖然我已經答應了馬省長,但我還是要透露給宋部長知道,馮旭光是馬省長的親侄子!”

“什麼?”一向不動如松的宋朝度也是大吃一驚,“真的假的?小夏,這事可不能開玩笑。”

“我可沒有開玩笑,而且我一向在您面前也從來不敢開玩笑!”夏想鄭重其事地說道,“您以為馬省長為什麼會認識我,會信任我,會讓我向您傳話?就是因為他和親人相認,是我一手促成的。”

夏想簡單地將他安排馮旭光和馬萬正相見的事情一說,儘管宋朝度自以為見多識廣,在官場沉浮多年,也自覺能夠做到沉穩有度,但聽了夏想的話之後,還是大為動容。

沉默了大概五分鐘,宋朝度才驚醒過來,恍然一笑:“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馬省長對你肯定大有看法。既然你信任我,對我說了實話,我也給你一個承諾,絕對不會外傳此事。”宋朝度還是對夏想的信任表示了肯定,不過他對馮旭光的事情另有看法,“我的建議是,讓馮旭光儘快和高建遠劃清界限,把股份兌現之後,給高建遠一筆錢,以後萬一事發,我也好想想辦法掩蓋過去。高建遠現在不是正缺錢嗎?一大筆錢想必他也不會拒絕。”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夏想對宋朝度的想法還是比較贊成,認為他在保守之中,又有周密的部署,確實有超人一等的大局觀。

“好,這事就聽您的,我會向馮旭光建議一下。另外,如果厲潮生的材料寄到縣紀委和市紀委,沒有回應怎麼辦?”這也是夏想最擔心的地方。

“市紀委書記秦拓夫為人比較耿直,從不拉幫結派,他和誰的關係都不算近。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我想如果證明材料能讓他看到,他肯定會一查到底。”

“怕就怕,寄去的材料到不了他手中,就被手下人給攔截了。”夏想的擔憂不無道理,官場上欺上瞞下的人太多了,誰也不敢保證市紀委裡面就沒有厲潮生或徐德泉的人。

宋朝度忽然眼睛一亮,一拍桌子說道:“我想起來了,秦拓夫和王鵬飛私交不錯,二人經常在一起打牌。你好像和王書記有來往,可以想想辦法。”

夏想會心地笑了。

最後夏想又留在宋家吃了午飯,他不留下也不行,因為宋一凡醒來後,拉著他不讓他走,還讓他在地上走上幾步讓她看看——她要看她新買的拖鞋好看不。夏想無奈,只好被她擺佈一番。

夏想最後和宋朝度商定,各自下手,各個擊破,二人一明一暗,要斬斷高成松的臂膀!

離開宋家,夏想就給馮旭光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找個機會,看能不能說服高建遠把股份兌現,並強調說,此事至關重要。馮旭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相信你的判斷,老弟,我會慎重考慮的。”

週一一上班,政府常務會議上,盛大發言,主要意思是,楊副縣長接手旅遊之後,安縣的旅遊除了小夏縣長拉來的投資之外,並沒有什麼新的起色。雖然投資商正在擴建新的景點,但基本上全是以前夏想的業績。楊副縣長接手之後,不但被李書記點名批評過一次,還讓投資商對他的工作方式大為不滿,希望楊副縣長改進工作方式,端正工作態度,給投資商創造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

楊副縣長被盛大批評一通,微微漲紅了臉,想反駁,張了幾次嘴卻沒有說出話來。強江海看了出來,盛大是衝著邱緒峰來的,是替夏想打抱不平了。雖然他心裡不痛快,不過卻沒話可說,因為盛大說的確實都是實情,楊副縣長確實能力有限。現在他名義上是分管旅遊的副縣長,可惜不但投資商不歡迎他,李書記不喜歡他,連旅遊局局長任於海也經常流露出不滿的情緒,話裡話外經常透露出楊副縣長不但不辦事,而且還多事的意思。

邱緒峰也明白盛大說的是實話,從有利於工作的角度考慮,確實夏想比楊德華更適合分管旅遊,但政治上的事情不一定都是有能力就能上。夏想是李丁山的人,又和梅曉琳有點曖昧,讓他大為惱火,想讓夏想再接手旅遊,沒門!

不過楊德華也太不爭氣了,一接手之後就鬧了一個大紕漏,還讓李書記點名批評。李書記正愁找不到他的毛病,他倒好,自己送上門去了,不挨訓難道還想要表揚?邱緒峰就氣不打一處來,說道:“老盛說得也對,德華縣長年紀大了一些,可能腦子不如年輕人靈活。不過老同志有老同志的好處,就是穩重守成。小夏縣長拉來了投資,等於是打下了江山,交給德華縣長,正好是守江山的完美人選。不過德華縣長也要嚴格要求自己,多學習才能進步……”

夏想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其實他的心思不在會議上,而是在想,一週之內,如果沒有任何關於厲潮生的風聲傳出,而厲潮生卻有所察覺,就表明縣市兩級紀檢部門,都有厲潮生的人。

強江海見夏想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更加來氣,就不陰不陽地說道:“夏副縣長在文教、衛生方面好像也沒有作為,就是為縣城的小學生做了一個免費的體檢,作秀的成分多一些,並沒有多少實惠的東西。不知道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有了打算我會及時向邱縣長彙報工作的。”夏想笑著頂了回去,意思是,我不需要向你彙報工作吧?

強江海還想說話,盛大不高興了:“強縣長,邱縣長如果不在的時候,政府也該由我負責日常事務,你剛才說的話,有點個人主義膨脹,這個不太好吧?”

邱緒峰微微一驚,盛大今天是怎麼了?對夏想的維護是不遺餘力,完全是咄咄逼人的口氣。他以前一向都是以笑面虎的形象和稀泥,難道是看到了夏想能拉來投資的價值,才刻意向夏想示好?

邱緒峰還真猜對了一點。

盛大是常務副縣長,他也想李丁山一走,邱緒峰當了書記之後,自己順利扶正。他也知道,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強江海。強江海是邱緒峰的人,假如強江海真當了縣長,他和邱緒峰一唱一和,自己哪裡還有好日子過?就算還在常務副的位置上,也會被徹底架空!

必須要未雨綢繆。

夏想能拉來幾百萬的投資,可見他在燕市的人脈很廣。盛大為官多年,十分清楚平常和企業家稱兄道弟,坐在一起吃飯聊天吹牛都可以,但要談到投資,談到具體專案,他們個個都滑不溜手,沒人肯說真話。稱兄道弟是一回事,真要動真格前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交情歸交情,但交情不能超越正常的商業規律,一切還是要以市場說了算。

在競爭對手三水風景區獲得了千萬投資的情況下,夏想還能拉來幾百萬的投資,不但證明了他和投資商的交情非同一般,也說明夏想有過人的商業頭腦。在一切唯政績的現在,官員在商人面前,硬氣不起來,有錢就是爺,只要說動對方肯拿錢過來,就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盛大最近發現了一個專案,只是苦於找不到投資,所以他想到了夏想,也許夏想能幫他想想辦法。而且夏想以前在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肯定也接觸過眾多的開發商。

盛大是想在三石風景區開發度假村,借旅遊的東風,讓一部分燕市的富人在節假日來三石山休閒度假。一是可以促進旅遊的發展,二來也可以帶動安縣當地的經濟,成為安縣新的經濟增長點,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可以成為他最大的一筆政績,為他順利扶正增加了一個沉甸甸的砝碼。

正是基於這個考慮,盛大今天才不惜當面不給邱緒峰面子,也要打壓一下楊副縣長,強硬回擊強江海。他就是要讓夏想知道,關鍵時刻,他盛大是一個靠得住的盟友。

邱緒峰偏向強江海是不假,但在眾人面前,還必須維持公正的形象,要擺正他縣長的身份,所以也不得不敲打強江海幾句:“江海縣長以後發言要注意一下分寸,雖然我一再強調,我們的政府班子要務實,要多注意說話方式和自身的位置。”說著,他又看了夏想一眼,“不過江海縣長說的話也有些道理,小夏縣長,衛生方面就不用說了,文教方面倒是有許多工作可做。你可要多用用心,教育可是國民大計。”

邱緒峰還是不輕不重地點了夏想一下。

“我已經有了具體的思路,接下來我會整理一份報告,請邱縣長過目。”夏想也知道安縣的教育狀況不上不下,想要大有作為也沒有可能,但小範圍地改善一下,還是有些事情可做的。

邱緒峰也只當夏想是隨口一說,沒放在心上,就又談起了別的事情。

散會後,不出夏想所料,盛大叫住了他:“有一段時間沒有一起喝酒了,去常山飯莊坐坐,我請客。”

夏想想了想,問道:“要不問問李書記有沒有空,一起?”

盛大眯起眼睛看了夏想兩眼,笑了:“再好不過,平常我還請不動李書記吃飯呢。”

李丁山沒有拒絕,幾人很快就開了兩輛車,前往常山飯莊。

自從蕭伍收心,被夏想安排到景區當了保安隊長之後,蕭何的心就踏實了許多,幹勁十足,再也不用為蕭伍惹是生非而提心吊膽了。再加上前一段時間,因為衛生局事件而讓常山飯莊名聲大振,許多人抱著好奇的心理前來吃飯,現在常山飯莊的生意十分興盛。

當蕭何看到李丁山、夏想和盛大進來之後,他一瞬間呆立當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常山飯莊在縣城算不上最大最好的飯莊,平常縣裡的頭頭腦腦來吃飯的也不少,李書記來過,盛縣長也來過,當然夏縣長也是常客,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一個書記,外加兩個副縣長同時出現在常山飯莊!

蕭何的心情已經不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了,他幾乎是震撼連連,差一點就激動得大喊起來。

好在夏想及時制止了他開口,說道:“蕭叔叔,話可以晚一會兒再說,大熱的天,先進房間再說。”

蕭何清醒過來,夏想的意思是,不要透露他們的身份。畢竟大廳中有不少普通客人,大家要是聽到從蕭何口中說出書記和縣長的稱謂,不定會有什麼猜測和想法。

到了樓上包間,蕭何安排完畢,就自動退了出去,他知道,夏想幾人肯定有要事要談。

盛大見夏想叫上李丁山,心裡一開始還有些牴觸,本來和李丁山多走動對他沒有壞處,但今天他想和夏想深入交談一些,不想夏想卻意外安排了和李丁山一起。盛大就打算等一等,找個機會私下裡再和夏想交流。

不料李丁山一句話就讓他改變了主意……

夏縣長的愛心工程

李丁山說:“盛縣長現在是常務副,努力一把,下一屆很有可能扶正。不過你現在需要一份政績,有什麼想法沒有?有的話就和小夏交流一下,如果可行,我會大力支援的。”

李丁山和夏想認識久了,知道既然夏想提出來坐一坐,就是肯定了盛大這個人。李丁山也聽說過強江海對夏想的不滿之意,他也不想等自己走後,安縣成了邱緒峰和強江海的天下,那夏想可就是真的寸步難行了。

盛大聽了李丁山的話,笑著看了夏想一眼,才說:“感謝李書記的信任,我還真有一件事情要和夏縣長商量。”

李丁山也不急著發問,以主人的姿態說道:“來,邊吃邊說。”

等盛大把他的想法和盤托出之後,夏想先沒有說話,而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李丁山。

李丁山微一沉思,表示贊成:“想法確實不錯,我個人意見是值得一試。當然在房地產商方面我不太熟,小夏算是半個專家,我們聽聽他的意見。”

盛大算是看了出來,李丁山對夏想的態度已經不能用器重來形容,甚至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無比信任。怪不得夏想會特意叫上李書記一起,原來是他有信心只要是他支援的事情,李書記就一定會支援。有了李書記的支援,來自邱緒峰的壓力就會減少許多。

哪怕政績分一份給李書記也成,因為李書記要是調走,安縣調整班子的時候,李書記的意見,上級也會慎重考慮的。

夏想想了一想,斟酌了一下語句,說道:“盛縣長的想法非常有開創性,我覺得如果我出面,從燕市找一家開發商來景區投資興建度假村,成功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此話一出,不止盛大喜形於色,李丁山也是微笑著連連點頭。

“不過我還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想跟李書記和盛縣長彙報一下。”夏想一臉謙虛謹慎的表情,有盛大在,他不想讓盛大看到他在李丁山面前,有多隨意,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的,否則讓別人認為他不尊重領導,就不好了。

“說說看……”李丁山沒想那麼多,非常隨意地就問了一句,完全沒有上級對下級的做派。

盛大是個有心人,心裡明白了,李丁山和夏想之間可不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二人還有一種朋友式的感情和默契。盛大又想起李丁山和夏想在壩縣聯手整治劉世軒的傳聞,心中暗暗慶幸,自己還算和夏想對脾氣,也算及時向李書記靠攏,否則萬一一不小心選擇了和他二人為敵,恐怕沒有什麼好下場。

盛大也連忙點頭:“夏縣長的主意肯定不錯,快說。”

夏想見盛大的態度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心想盛大也是一個有眼色的人,看出來李書記和自己的關係非同一般。他就謙遜地一笑:“其實我的想法就是作為盛縣長思路的一個補充——興建度假村,裡面的房間價格要走平民路線,這樣才能吸引更多的普通市民前來。同時,我們也可以在度假村旁邊,闢出一片土地出來,劃分成一個個單獨的院子,專賣地皮,讓更多的有錢人有選擇權。他們可以自己蓋別墅,可以建四合院,甚至可以建成菜園子,只要他們願意,想建什麼都成。而且我們的地皮價格非常便宜,比起燕市可以說有天大的價格優勢。同時,我們還要建好附屬設施,要保證水電的供應,這樣大家來了,才能安心地住下來,才能將景區當成第二個家。”

李丁山還沒有說話,盛大就忍不住開口稱讚:“好主意,真是天大的好主意。有錢人不管買什麼房子,都是別人設計的,有些有個性的人,想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建一處院子,但在燕市沒有可能。我們在風景如畫的三石風景區專門闢出一塊地皮,讓他們盡情實現心中夢想,這樣的好創意,肯定大有市場。夏縣長一說,連我都有點心動了,哈哈……”

比起盛大的樂觀,李丁山卻有點保守:“小夏,你的想法乍一聽也確實不錯,不過有多少人不嫌麻煩,會自己設計圖紙?自己建造房子?自己修建小院?再說有錢人都忙得不行,他們有這個時間有這個心情?”

李丁山的擔憂自然也有他的道理,以他的年齡,現在正是一切求穩的時期。許多事業有成的商人,也和他是差不多的年紀,所以他的看法,也有一定的代表性。

不過李丁山畢竟不是真正的商人,他雖然也經過商,但他本質上還是文人。商人,不管多有錢,不管是農民出身還是從小在城市長大,都對田園生活有一種不可遏制的嚮往。幾千年的農業社會養成的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有錢就置地,就置辦房產,人們總覺得有一塊地皮,有一處房產,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就有了根。

開闢一塊地皮,劃出無數小塊,分開出售,可以自行設計自己規劃的銷售方式,對燕市新興的一批富人來說,絕對有足夠的吸引力。而且這個計劃一旦實施,對三石風景區也是大有好處,對肖佳投資的回報也是極為有利。

可以說,盛大確實出了一個一舉數得的好主意,夏想必須支援。

“有錢不一定有閒,但有錢一定會努力想做到有閒。任何一個追求更高品質生活的有錢人,都渴望擁有一個自家小院,可以邀上兩三知己,在週末,在一處無人打擾的清靜環境中,安靜地待上兩天——安縣三石風景區私家度假村,就是他們的最佳選擇。”

“夏縣長不但創意一流,還有不凡的商業頭腦,連廣告詞都想好了,呵呵,今天聽你一番話,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也大感意外。”盛大的稱讚是由衷地讚美,他不過是有了一個初步的思路,夏想卻設計好了全部的創意,讓他又驚又喜。

盛大當機立斷,當場表態:“我覺得這件事情大有可為,不如就今天定下來。在李書記的直接領導下,我負責在政府立項批地、劃分地皮等一系列前期工作,夏縣長就負責在燕市找到合適的投資商,爭取為安縣的經濟,做出應有的貢獻。”

盛大的態度出來了,李丁山也不得不有所表示,他還是持謹慎樂觀的態度:“事是好事,但也要做好迎接困難的心理準備。開發商也許不難找到,建成後如果沒有市場,就不太好收場了。”

飯後,李丁山先回去休息,夏想和盛大留下,又商量一些細節問題。

最後二人達成了一致,只要盛大能做好前期工作,在三石風景區選好地點,政府立項之後,夏想就開始著手尋找投資商事宜。

盛大親自給夏想倒滿酒:“夏縣長,預祝我們首次合作成功。”

夏想和盛大碰了碰杯:“盛縣長,以後的路還很長,我想我們也許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盛大明白夏想想要長久合作的意思,哈哈一笑:“難得和夏縣長脾氣相投,以後我們就多走動走動。我家也沒在安縣,家人都沒有過來,一個人非常自由,吃飯打牌什麼的,可以隨叫隨到。”

……

夏想關於對安縣文教方面改善的思路,其實還是源於上一次對縣城小學生的免費體檢中發現的問題。

儘管安縣也和別的縣一樣,提出的口號是“再窮不能窮教育”,同樣,也和別的縣一樣,不過是喊喊口號而已。

安縣的中學夏想也視察過,和小學一樣,都是桌椅陳舊。有些山區的中小學,更是連房屋也破舊不堪,漏風漏雨,他不是沒有想過改善一下現在的狀況,不過一直沒有想出太好的辦法。上一次參加工商界人士的聚會讓他心中感慨,燕市的有錢人不少,關心慈善事業的有錢人卻是太少了。當時夏想就有了一個籠統的想法,就是如何建立一種有效的慈善機制,鼓勵有錢人多關注因為貧窮而失學的孩子。

夏想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打電話給馮旭光,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說道:“馮總,你現在是大老闆了,我想宰你一刀,讓你拿出兩百萬來改善安縣落後的教學環境,你有沒有意見?”

“兩百萬呀?”馮旭光的聲音有點猶豫,他故意頓了一頓,想等夏想上當嫌他小氣,罵他幾句,不料夏想只是笑不說話,就只好無奈地說道,“你怎麼就不懷疑我一下,認為我不願意出這個錢?”

“我要是懷疑你,就不會給你打電話了,馮老哥,如果我向你開口要兩百萬你就不肯出,就算我沒有眼光,看錯人了。”以夏想對馮旭光的瞭解,他也知道兩百萬元雖然是一筆不大不小的數目,但憑他和馮旭光多年的交情,還是可以要得出來的。

“唉,好吧,算你厲害,其實我想說的是,兩百萬夠不夠,別和我客氣。”馮旭光只好認輸,“在你面前,我怎麼就不能捉弄你一次?說吧,錢怎麼花,有什麼講究,你說了算。”

對於馮旭光的爽快態度夏想還是非常滿意的,就說:“採購一萬套課桌課椅,分發給安縣的中學和小學,然後藉此機會,以佳家超市的名義,向全市的企業家號召,為改善全市落後的教育環境,每一個企業家都應該出一份力。”夏想的想法是既要讓企業家出錢,又要讓他們能夠得到切實的好處,“然後以此為契機,你可以在每個佳家超市的客流必經之地,放一個捐款箱,專門為助學向社會募捐。同時也鄭重承諾,不管能不能募捐到所需資金,佳家超市都公開承諾,每年興建一所佳家超市希望小學……”

不說別的,佳家超市開創募捐的先河,肯定會引發省內媒體的極大興趣,光是各大媒體的正面報道就相當於為佳家超市做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免費宣傳。如果以廣告費用計算,恐怕五六百萬都不止,更不用提由此帶給佳家超市的正面的社會形象,更是一筆無法估算的社會財富。

“夏老弟,你說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明明是你衝我要錢,最後反倒成了你幫我宣傳了,真服了你!”馮旭光發自真心地感慨,“你找我算是夠朋友,要是這樣的好事你首先想到別人,就太不給面子了……兩百萬真的夠了,現在我的資金還算充足,兩百萬不算什麼!”

“夠了,先兩百萬吧,別太多了,既然要給別的企業做表率,就不能一下子起點太高了,否則會讓後來者望而卻步。”

所以不能給有心但能力有限的企業造成過大的心理壓力。

和馮旭光商量好之後,夏想就又打電話給杜同國,說是《燕省晚報》作為全省唯一的一家省級晚報,在倡導慈善事業的導向上,不能落於人後。然後他又將佳家超市的壯舉一說,杜同國聽了連連說好:“這樣的好事,我就可以保證主編一定同意追蹤報道。我馬上向主編彙報一下選題,到時我還可以聯絡省內的其他媒體,一起集中報道,讓更多的企業家參與進來。”

杜同國從小在壩縣長大,體驗過壩縣貧窮落後的教學環境,對這樣利國利民的好事,他當然是一百個樂意。

一切都安排妥當,夏想先找到李丁山,把這件事情向他作了彙報。李丁山大喜,連誇夏想做了一件大好事,值得在全縣公開表彰。夏想擺擺手,謙虛地說道:“事情還沒有做好,也不知道最終效果怎麼樣,現在就說表揚我,是不是太早了?還是等做出了成績再說。”

李丁山高興地說:“好,我心裡有數了,記你大功一件。回頭你記得再向邱縣長彙報一下,這是一件大事,到時舉行一個儀式,我和邱縣長都要出席。”

厲潮生表現反常

夏想就又去了邱緒峰的辦公室,把情況向他一彙報,邱緒峰也是喜出望外,對夏想也就稱讚了幾句:“小夏縣長不但有頭腦,而且朋友也多,是個好苗子,以後不愁做不出更大的成績。”

在得知夏想已經向李丁山作了彙報之後,邱緒峰雖然心中稍有不滿,卻又沒有辦法。李丁山是書記,是***,夏想不管是不是李丁山的人,理應第一個向他彙報才對。當然如果是強江海的話,肯定會第一個向他彙報,是不是自己人,從彙報順序上就可以明顯看出來。

邱緒峰知道這事他也挑不出夏想什麼毛病,而且到時他也會出席,也是面上有光的事情,就又勉勵了夏想幾句。

夏想就開始著手佳家超市捐贈桌椅事宜,一連忙了三天,才將方方面面的關係聯絡好,也安排得差不多了。馮旭光也一切準備妥當,桌椅廠家也定了下來,只等什麼時候安排好時間,一個電話就可以送過去。

夏想就問李丁山什麼時候有時間舉行儀式,李丁山卻說:“先等幾天再說,這兩天邱縣長正在大力推進礦業興縣的構想,下午的常委會就會討論這個議題,這是一件大事,先定下來再說。”

夏想點頭,沒多說什麼,轉身回到了辦公室。他算了一下時間,梅曉琳寄出材料已經將近一週了,沒有一點風聲傳出,而厲潮生也沒有異常表現,一切都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難以置信。

下午的常委會上,終於打破了平靜,厲潮生髮火了。

厲潮生髮火不是因為和梅曉琳吵架,而是和強江海。

常委會一開始,厲潮生還和往常一樣,坐在三石鄉黨委書記段大可旁邊,二人先是小聲說了一會兒話,隨後他還笑著和梅曉琳打了招呼,梅曉琳也和往常一樣,微笑點頭示意。

等李丁山照慣例講完話,邱緒峰正式提出礦業興縣的構想,他環顧四周,躊躇滿志地說道:“據京城專家的估計,安縣石英砂礦的含量不夠豐富,而石灰石的含量達到了商業開採的價值。雖然說石灰石生產水泥,對環境確實有一定的汙染,但在當前的大環境下,犧牲一下區域性環境,可以為全縣的工業生產總值做出巨大的貢獻,在我看來還是非常划算的。我希望各位常委都從安縣經濟發展的大局出發,批准安縣水泥廠的建造。”

李丁山沒有說話,他看了看周圍的常委們一眼,心中對水泥廠的設想也多少有點猶豫。水泥廠確實投資少,見效快,可以在半年到一年之內,得到切實的實惠。但水泥廠屬於落後的產業,不但對環境汙染嚴重,而且附加價值低,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見到效益,但從長遠來看,並不是最佳的選擇。

李丁山並不知道邱緒峰“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謀,如果知道,他肯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反倒是梅曉琳第一個發言反對。

“邱縣長,水泥廠專案我看不上最好,安縣是旅遊大縣,上一個水泥廠,對環境造成了巨大的汙染,會進一步影響到安縣的旅遊環境。如果因此影響了安縣的旅遊,就是得不償失了。”

“梅書記說得也在理,如果遊客都知道安縣有一個水泥廠,都知道水泥粉塵汙染環境,吸進肺裡之後,對健康不利,肯定會導致遊客銳減。邱縣長,現在安縣的旅遊正是蒸蒸日上的趨勢,可不能因小失大。”

讓邱緒峰沒有料到的是,第二人站出來反對的,竟然是厲潮生。

三石鄉黨委書記段大可笑呵呵地說道:“旦堡鄉和三石鄉離得遠,有幾十公里的路,建一個水泥廠也影響不到景區。還有,不是說採礦都在深山老林中?反正都是荒無人煙的地方,汙染就汙染一點,怕什麼?能賺錢就行了。”

梅曉琳被段大可無所謂的態度給激怒了,氣憤地說道:“段書記這話說得就太不負責了,你研究過大氣汙染沒有?你知道什麼叫地下水汙染嗎?你知道水泥廠的粉塵會給工人造成永久性的傷害嗎?如果說,你家住在旦堡鄉,每天都吸入帶著粉塵的空氣,喝著汙染過的水,讓你患呼吸疾病和消化疾病的機率增加一倍以上,你還會若無其事地說不怕嗎?”

梅曉琳的話咄咄逼人,段大可哪裡知道什麼是大氣汙染和地下水汙染,他氣得用手指了指梅曉琳:“梅書記,大家就事論事,你咒我幹什麼?”

“對不起,我就是打個比喻,正好隨口說到你了,也是就事論事,不是故意咒你,別放在心上,段書記。”梅曉琳說是道歉,臉上卻沒有一絲誠懇的表情。

厲潮生感激地向梅曉琳看了一眼,心中疑惑,難道說整治自己的材料不是她寄的?可是除了她還有誰和自己作對?不過她剛才又全力維護自己,公開和邱縣長唱反調,不像是假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邱緒峰心中對梅曉琳極為不滿,開會之前,他已經提前向她打過招呼,要求她在常委會上支援他。梅曉琳含糊其辭,沒說支援也沒說不支援,只說看情況再定。邱緒峰雖然當時就心中不快,不過也沒有發作出來。在他看來,不管梅曉琳如何對他有意見,在家族利益面前,她肯定會從大局出發,在重大問題上面和他保持一致。

儘管他也知道,梅曉琳是非常反感上馬水泥廠的,不過他也堅信最後表決的時候,就算她極不情願,也不會投反對票。

沒想到,梅曉琳還真夠不留情面,上來就反對,還譏諷段大可幾句,讓邱緒峰心中的怒氣越積越多。再想起她和夏想暗中來往過密,心想一定要找機會好好敲打敲打她,讓她知道,她現在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是名義上的,也要遵循遊戲規則,不能明目張膽地和別的男人亂來。

邱緒峰難壓心中怒氣,暗中瞪了梅曉琳一眼。

梅曉琳裝沒看見,端起水杯,輕輕地吹了吹熱氣,卻沒有喝,又放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了強江海一眼。她知道,強江海向來是邱緒峰的急先鋒,他肯定也有話要說。

沒等強江海發言,紀委書記倪正方拿起手中的小本本,照本宣科地念了起來:“我不太贊成上馬水泥廠,原因有三點,一是旦堡鄉有全縣最好的一千多畝良田,水泥廠會汙染良田;二是旦堡鄉是全縣的水源,我們吃的水都採自旦堡鄉,為了我們自己的身體健康和後代著想,最好還是不建;三是從個人感情出發,我喜歡旦堡鄉的青山綠水,還是不要破壞自然環境了……我的話說完了!”

他放下小本本,合上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我一向相信好記性不如賴筆頭,有了想法,還是寫下來好,呵呵。”

梅曉琳目光閃動,紀委書記倪正方反對邱緒峰的提議,本身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妥,但他以前大部分時候是持中立的態度。這一次如此旗幟鮮明地反對上馬水泥廠,是真的出於維護環境的考慮,還是因為要和厲潮生保持一致?

已經有三個常委表示反對了,邱緒峰的心不免有些急躁起來。

政法委書記平吉直截了當地說道:“我贊成,在一切以發展經濟為首要任務的今天,還要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水泥廠雖然說有點汙染環境,但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經濟要發展,就要適當地付出一些代價。我覺得,環境汙染是小問題,還是賺錢第一。”

武裝部長孔劍話不多,上來就說了一句話:“能帶動安縣的經濟發展就行,我支援。”

宣傳部長駱文才以一副老好人的腔調說道:“我看還是表示支援吧,能發展經濟是好事,安縣只靠一個旅遊,總讓人覺得心裡不踏實。而且旅遊又是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風險性太大。萬一哪一年出現不可預料的狀況,比如說路斷了,遊客來不了了,豈不是沒有招了?還是要發展一下工業才是正路。”

邱緒峰臉上慢慢又恢復了神采,自信又重新回到了眼中,他微微一笑:“有爭論是好事,證明大家暢所欲言,也證明水泥廠專案確實事關重大,大家都非常謹慎。但經過多方論證,以及京城專家的建議,以安縣的地理環境和經濟發展水平來說,興建水泥廠是最切合實際的選擇……”

“京城專家的意見好像是建議上馬石英砂廠,並不建議建造水泥廠,不知道邱縣長所說的專家又是哪一個專家?”梅曉琳看似一臉平靜,但雙目之中隱隱有怒火中燒,熟悉她脾氣的邱緒峰心中一驚,不好,難道買通京城專家的事情被她發現了?

梅曉琳拿出一份資料,“啪”的一聲扔到了強江海面前:“強縣長,你自己看看,為什麼我請來的三名京城的專家,有一個人強烈反對上馬水泥廠,還有兩個人一開始也反對,但後來收了你的紅包之後,就立刻改了口?還有……”梅曉琳又抽了一份資料,“你說安縣的礦石石英砂含量低,為什麼我親自到山中採集的石塊,寄到京城之後,專家得出的結論是含量豐富,有極高的開採價值,強縣長,你從中做了什麼手腳,你自己心裡清楚!”

強江海頓時漲紅了臉,一下站了起來:“梅書記,你不要血口噴人,說話要講究證據,不能想當然!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送給專家紅包了?你又有什麼證據表明我從中做了手腳?專家是你請來的,又不是我請來的,你憑什麼指責我?真是豈有此理。”

梅曉琳沒想到強江海來了個死不認賬,一時也氣得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她是沒有真憑實據來證明強江海暗中搗鬼,本來以為嚇他一嚇,他就會退縮。沒想到強江海厚臉皮的本領也是一流,直接耍賴,她沒有什麼和人吵架鬥嘴的經驗,就一下子被反駁得啞口無言。

強江海得意地一笑,心想別看你是副書記,想要和我鬥還差了火候。

強江海剛坐下,就聽厲潮生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說道:“強縣長強詞奪理的本事見漲,既然專家是梅書記請來的,她自然比你更熟悉京城來的專家。你私下裡塞紅包給他們,梅書記沒有親眼所見,也沒有拍到你的現場照片,但她可以從另一個沒有被你收買的專家口中知道事情的經過……有些事情不是非要有真憑實據才可以指責,而且說實話,如果梅書記手中真有證據的話,強縣長背一個紀律處分是跑不了了。”

“厲書記,你什麼意思?我們就事論事,你怎麼又針對我個人了?”強江海受不了氣,又站了起來,氣呼呼地說道,“有證據就拿出來,我還不信了!想要整我,沒那麼容易。”

“啪”的一聲,李丁山一拍桌子:“強縣長,有話說話,你站起來做什麼?有理不在聲高,同樣,站起來也不能表明什麼問題。”

強江海不敢頂撞李丁山,只好憤憤地坐下,又說:“厲書記,我還真希望你能和梅書記好好調查一下我給專家塞紅包的事情。要不恐怕你得和梅書記向我當眾道歉,畢竟這樣的說法有損我的名聲。”

“我會的,強縣長就放心好了。”厲潮生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又扭頭問倪正方,“倪書記,你說說看,如果真有證據表明強縣長私自塞紅包給專家,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按照紀律規定,他該有一個什麼處分?”

倪正方一本正經地開啟小本本,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因為強縣長的個人行為而導致水泥廠的決策失誤,他的問題就大了。再如果水泥廠上馬之後,投資不小,但最後發現石灰石礦有問題,投入和產出不成比例,後果十分嚴重的話,強縣長的問題就得上報市紀委了……”

強江海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厲潮生,你欺人太甚!有本事你就去市紀委告發我,我奉陪到底!還有,這事我跟你沒完。”

李丁山終於動怒了:“強副縣長,你的威風過頭了!邱縣長,水泥廠的問題在解決專家結論的真假之前,不適合再提交常委會討論。等什麼時候強縣長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說,不要拿不成熟的議題上常委會耽誤大家的時間……散會!”

李丁山拂袖而去。

邱緒峰氣得臉色鐵青,等眾人都走了之後,他抓起水杯摔在地上,指著強江海的鼻子說道:“你腦子少一根筋還是怎麼著?沒看出是厲潮生的激將法?你倒好,你屬汽油的,一點就著?怎麼一點腦子也沒有?現在倒好,被李書記找了一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給壓了下來,你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強江海還不服氣地說道:“邱縣長,梅書記太氣人了,當眾汙我清白,我不反駁幾句,不就等於預設了給專家塞紅包?”

“你本來就塞了,還怕什麼?”邱緒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會說,有沒有塞紅包是紀檢部門的事情,現在常委會討論的是水泥廠的問題,請不要跑題……這樣的話一說,再把話題引回到水泥廠上面,事情不就過去了?你怎麼就這麼笨,非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不正好上了厲潮生的當?”

“事情是梅書記挑起來的,怎麼叫上了厲潮生的當?”強江海還是有些不解。

“你自己想去,真是笨死了!”邱緒峰懶得再和他解釋,氣呼呼扔下一句,就回了辦公室。

如果說今天梅曉琳的態度讓邱緒峰有些生氣的話,厲潮生的態度,就是讓他非常震驚了。

因為厲潮生一向在許多事情上和他保持一致,即使有分歧,也是對一些細節看法的不同,不會有對立的立場。而且事先就開礦一事,他也和厲潮生透過氣了,厲潮生也表示了支援,為什麼一到常委會上又突然變卦?

難道是因為他告訴厲潮生的是石英砂礦,但提交到常委會上的卻是石灰石礦?就算當時沒有說明是哪一種礦,厲潮生也不應該反對才是,因為不管是石英砂還是石灰石,又不涉及他的利益,又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他就突然高調反對?

邱緒峰突然心中一驚,難道說開採石灰石會對厲潮生的利益產生衝擊?

邱緒峰一個人在辦公室走來走去,眉頭緊鎖,煩躁不安。

常委會一結束,方格就急巴巴地向夏想的辦公室跑,還想和以前一樣,推門就進,就發現門在裡面被鎖上了。

方格想也未想,就舉手敲門,門響三聲,有人開門,方格一愣,隨即訕訕一笑:“梅書記也在?”又見夏想若無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就又多說了一句,“夏縣長,你辦公室的門一向不鎖,今天怎麼突然就鎖上了?”

梅曉琳眼睛一瞪:“我和夏縣長商量事情,關上門你也要管,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沒有,絕對沒有。”方格最怕梅曉琳,立刻服軟,轉身就走,還輕輕帶上了門,“我沒事,您二位接著聊,打擾了。”

疑惑重重

“沒正形,小毛孩一個,還想追我?真夠無聊。”梅曉琳對方格下了結論,又繼續她和夏想剛才的話題,“縣市兩級紀檢部門都沒有風聲傳出,厲潮生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還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我都開始佩服他了。”

“不過今天厲潮生在常委會上的表現,有點奇怪,你不覺得嗎?”夏想不理梅曉琳的感慨,直接切入了正題,“厲潮生一向和邱緒峰走得比較近,而且早就聽說過他對開礦也是持支援的態度,為什麼今天會突然唱起了反調?”

他自問自答:“難道是他本來支援開採石英砂,但因為邱緒峰意外改變主意,想開採石灰石,他覺得石灰石會影響環境,所以沒有同意?不應該,厲潮生是連樹苗錢都要搜刮的人,還會關心環境汙染?”

“說不定是開採石英砂對他沒有什麼影響,開採石灰石,就擋了他的生財之道,所以他才會堅決反對。”梅曉琳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夏想一愣,腦子飛快地轉了一轉,笑了:“你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他不是故意誇梅曉琳,而是一瞬間想起了厲潮生出手闊綽,一下子買了五棟別墅的事情——除了私下裡開礦,他還有什麼辦法能賺到這麼多錢?

但問題是,開礦是項大工程,就算厲潮生有本事找一隊人,在深山老林中藏著不出來,偷偷地開礦,他怎麼把礦石或是水泥運出來?其他事情都好說,找幾十上百人,瞞過大部分人,躲進山裡開礦,也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但開礦容易,銷售難,即使他只是開採礦石來賣,也總得運出來才行!

“梅書記,上次我們去的地方有沒有石灰石礦?”夏想想到一個問題,忙問梅曉琳。

“當然沒有,石英砂礦和石灰石礦怎麼能並存?石灰石在另一條路上……你的意思是,想實地暗訪?”梅曉琳也聰明瞭許多,一下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之處,“你還真懷疑厲潮生私底下開礦?他有那麼大的膽子嗎?就算有,他怎麼運出來礦石?”

“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我們想不到,不代表別人想不到。”夏想心想事不宜遲,想要一探究竟,就趁厲潮生還在縣城的時候,現在就動身去暗訪一番,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去不去?”

“去,為什麼不去,這麼好的事情,能少得了我!”

夏想和梅曉琳一前一後悄悄溜出縣委大院的時候,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還是被躲在窗戶後面的方格看個正著。方格暗暗搖頭,一臉痛心地說道:“夏哥呀夏哥,你太不夠朋友了。雖然我暫時沒有機會,也保不齊以後還能追上梅書記。你倒好,有了兩個女朋友,還打梅書記的主意,真是貪心。”

夏想自然聽不到方格的埋怨,他一路賓士,在梅曉琳的指揮下,到了旦堡鄉之後,向北拐上一條寬闊的大道。走不多時,路上的車就多了起來,全是大型卡車,車上裝滿了煤。

夏想想起來了,這條路是一條省道,一直通向產煤大省西省,許多運煤車為了節省高速費用,都從這裡走。因為煤車多的緣故,夏想開不快,也正好乘機向四下裡觀察。

除了山溝和一眼望不到邊的群山之外,一無所有。

走出幾公里後,來到一處盛產石灰石的地方,夏想和梅曉琳下車觀看。眼前是一片平坦的山地,別說藏車藏人,連藏一隻鳥兒都困難。夏想就問:“不會就這一個地方產石灰石吧?”

“根據資料顯示,兩側的山裡面都富含石灰石礦石,可以再向前走走看。”梅曉琳也沒有了底氣。

夏想也不甘心,又繼續向前走。路邊不時就會有一個露天的存煤場,相當於一個小型的中轉站,有些煤車就把煤卸在存煤場,然後再返回西省拉煤。存煤場一切正常,也看不出有任何問題。又向前行了十幾公里,走到了與西省的交界處,夏想灰了心,再向前走就出省了,厲潮生再厲害,他的手還伸不到西省,看來,自己關於他開礦的猜想是錯誤的。

夏想調頭,正向回走,忽聽梅曉琳驚叫一聲:“這兒有一座橋,通向山裡,過去看看。”

右側果然有一座橋,夏想向右一打方向盤,剛向前開出不遠,就見橋從中間斷開,有一個警示牌立在前面,上面寫著:“此路不通,請繞行!”

橋是斷的,下面是一條几十米寬的小河,河水嘩嘩,看樣子也不淺,夏想就搖頭一笑:“如果厲潮生能在河對面的山裡開礦,那他就是神仙了,卡車還能游泳過河?算了,此路不通,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回到縣委大院,上樓的時候,夏想正好遇到厲潮生下樓。厲潮生看了夏想幾眼,沒說話,夏想就恭敬地叫一聲:“厲書記!”

厲潮生點點頭,還是沒理夏想,心事重重的樣子,急匆匆走了。

儘管沒有什麼收穫,夏想心中還是疑惑重重,總覺得厲潮生竭力反對邱緒峰開礦一定另有隱情,不過現在找不到突破口,也只好暫時放一放了。

同時既然投寄材料到紀檢部門沒有動靜,他就只好親自出面,找王書記打打牌,看能不能借機認識一下燕市紀委書記秦拓夫。就算認識不了,也要想個辦法,把材料直接遞到他的手中。

也只有紀委的專業人士出面,暗中調查取證,不管採用哪種方法讓遊麗開口,都比他和梅曉琳名正言順得多,也更專業更有技巧。

又想了一想,夏想還是覺得厲潮生身上還有疑點,就給蕭伍打了一個電話,約他晚上見面。

晚上八點,常山飯莊,蕭伍如約而至。

經過一段時間的風吹日曬,蕭伍黑了不少,眉宇之間多了幾分成熟,他一見夏想就先恭敬地鞠了一個躬:“感謝夏縣長對我的幫助,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一個人想要獲得別人的尊敬,就必須做出讓大家信服的事情。我非常感激夏縣長讓我能有今天!”

原來蕭伍在山上巡邏的時候,一個保安不小心失足掉下懸崖,他緊緊抓住一塊石頭才沒有摔下去,不過又上不來,情況危險萬分。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去救,等著山下的人送工具上來。但人的力氣有限,等山下的人上來,恐怕他早就支援不住了。萬分危急之下,蕭伍挺身而出,仗著他當兵練成的一身本事,冒著性命危險把保安救了上來。

蕭伍贏得了所有保安的尊重,大家都對他口服心服。蕭伍也明白了,想讓別人發自內心地尊重自己,只靠武力征服是絕對不行的。

夏想聽了蕭伍的感慨,也是為他感到高興:“好,蕭伍,你進步挺大,以後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現在有一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去調查一下在安縣的深山之中,是不是有人在非法採礦?”

“非法採礦?”蕭伍很驚訝,“能幹得起採礦的人都有來頭,一般人就算再有錢,也沒有技術組織不了人力,夏縣長要查誰?”

“還是厲潮生。”夏想就將他在出產石灰石的山區兩側轉了一圈之後一無所獲的情況一說,“躲在深山容易,但只要是採礦就必須運送礦石,不可能用人力一塊塊背出來,肯定得有工具運輸。但山中沒有路,所以我也不敢肯定。”

“我找幾個信得過的兄弟,一起到深山中查一查。早年他們總喜歡和我一起到深山中打獵,這些年沒人去了。深山中比較危險,最少要三個人結伴才能保證安全。”蕭伍答應下來,又說,“厲潮生這個人很厲害,旦堡鄉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沒人敢不聽他的話。但他表面上又對別人挺有禮貌,讓人挑不出理,是個兩面三刀的人物。”

夏想呵呵一笑:“好,缺什麼你就對我說,我會安排妥當。另外你找的兄弟們,我也不會虧待他們。但有一點,必須保守秘密,信不過的人,一個也不要。信得過的人,我都會為他們安排一個工作。”

連若菡的森林公園也需要靠得住的安保人員,蕭伍的一些朋友如果身手可以,又為人可靠的話,倒是可以安排一下。

“夏縣長請放心,保證完成任務。”蕭伍立正說道。

夏想笑了:“坐下,別當我是縣長,當我是朋友就行了。山裡的情況你比我熟悉,我就不多說了,總之一句話,務必保證安全,不能讓對方察覺。”

三天後,在縣委招待所的大會議室裡,由李丁山和邱緒峰共同出席的捐助儀式正式舉行。佳家超市的董事長馮旭光代表佳家超市全體員工,向安縣的所有的中小學校捐助桌椅一萬套,同時宣佈成立助學基金,在所有佳家超市之內設立捐款箱,向社會公開募捐,為全市的貧窮縣每年募捐一所希望小學,所有捐款都接受社會監督。

李丁山代表安縣縣委縣政府發表了重要講話,他感謝佳家超市為改善安縣的教學環境所做出的巨大貢獻,代表全縣的中小學生向佳家超市全體員工及馮旭光個人表示衷心的感謝。同時他也呼籲社會多關心一下貧窮山區的孩子,他們吃不起好東西,穿不上好衣服,他們都不埋怨,他們只想有一個上學的機會。

隨後邱緒峰又發表講話,儘管他不大情願,還是在發言最後表揚了夏想。他稱讚夏想為改善安縣的教學環境付出了心血,做出了成績。

夏想作為分管副縣長也被安排到最後上臺,他也沒有準備發言稿,空著手走到臺上,表情沉重地說道:“一萬套桌椅並不能解決我們教學方面的全部問題,但至少給我們帶來了希望。在感謝馮總的慷慨捐助的同時,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企業家加入到馮總的隊伍中來,用良知用愛心,為沒有教室上課、沒有錢買書本的輟學的孩子們,撐起一片藍天。一萬套桌椅解決的問題只是能夠使上學的孩子,不再時刻擔心椅子會倒,課桌會壞,但還遠遠不能滿足在大山深處、在露天上學的孩子們,他們有一個渴望一間教室的心願。因此,我非常感謝馮總的長遠考慮,他承諾每年捐助一所希望小學,就是要給所有渴望書本渴望知識的孩子們,一個擁有明天的希望!”

掌聲雷動,夏想是所有講話人中最煽情但也說得最情真意切的一個。李丁山在一旁聽了也連連點頭,小聲對方格說:“以後再替領導寫發言稿,記得要切中實際,不要再寫空洞無物的大話套話。”

方格點頭:“我記下了,李書記。”

《燕省晚報》、燕省電視臺以及全省的各大媒體都會聚一堂,全方位地進行報道。還有不少媒體提出要採訪馮旭光,馮旭光都一一回絕,說道:“大家不用採訪我,如果非要挖掘新聞價值的話,就請到佳家超市,採訪每一個向募捐箱中投上一元哪怕是一毛錢的顧客吧,他們才是最可愛的人。”

馮旭光也是聰明人,有時候面對媒體,適當地保持神秘,反而更能激起他們的好奇心和公眾的好奇心。而且讓他們去採訪佳家超市的顧客,等於變相替佳家超市免費宣傳,效果絕對一流。

捐助儀式舉辦得非常成功,不但邱緒峰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媒體齊聚安縣,連李丁山也是首次面對全省的各大媒體,也不免有些緊張和興奮。可以說,一萬套桌椅換來了對安縣知名度的大幅提高,夏想此舉,還真是一舉數得。

李丁山暗暗佩服夏想的手段高超,換成別人,就算為安縣拉來千萬元的投資,也不會有這麼多媒體感興趣。現在才幾百萬元就引起了這麼大的轟動,這就是充分了解媒體的心理,懂得如何借勢助勢,如何讓捐助的企業、讓安縣、讓安縣的中小學生以及媒體都得到了好處,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夏想呀夏想,他不是媒體人,但對媒體的瞭解,卻比李丁山這個資深的記者站站長還深刻,真是讓人自嘆不如。

邱緒峰不無妒意地看著夏想,心中憤憤不平,憑什麼好事讓他一個排名靠後的副縣長得了?文教衛生方面本來事情不多,也出不了什麼政績,他怎麼就有翻雲覆雨的手段,搞來了一萬套桌椅不說,還讓省裡這麼多媒體都蜂擁而來,他的面子也太大了一點吧?

邱緒峰不滿歸不滿,心中還是有一點佩服夏想的手段,同時也為自己今天能在眾多媒體面前小露一面而感到沾沾自喜。

李丁山和邱緒峰不知道的是,今天之所以前來的媒體遠超想象,是因為杜同國和秋爰的緣故。

杜同國自不用說,在夏想交代讓他幫忙之後,盡心盡力聯絡他的關係網,幫夏想找了不少省內的平面媒體。此時,助學雖然不算是一件新鮮事,但還是有一定的新聞價值可以挖掘,而且此次活動的意義不僅僅在於一次性捐助一萬套桌椅,還有後繼的長期募捐,就立刻增加了不少新聞價值。

許多媒體一聽杜同國的介紹,就大感興趣,尤其是對在超市中設立募捐箱的事情格外好奇。他們都想知道公眾對募捐的態度,是不是能夠接受?到底有沒有人向募捐箱中投錢?一天能募捐到多少錢?公眾對此舉又有什麼看法?

所有媒體都期待由此引發的關注和討論,所以杜同國一提,幾乎全省有影響力的媒體都紛紛前來,一探究竟。

秋爰之所以前來,還是因為上一次在工商界聚會上,夏想對她的冷落。

雖然夏想對她不感興趣,但她卻對夏想大有興趣。因為她不止一次聽曲雅欣說過,夏想如何機智,如何聰明,又如何討領導歡心,以後必定前途無量,最主要的是,他年輕,還是單身。

秋爰也是單身,也年輕,而且漂亮。她和所有的漂亮女人一樣,渴望更大的成功,渴望更進一步。她雖然是省臺著名的主持人,不過她的生死全在別人的一念之間。只要她不答應臺中那個肥胖的副臺長的要求,他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從耀眼的主持人變為幕後人員,從此失去鮮花和掌聲,還有名利。

她不想失去現在的一切,又不想再忍受那個肥胖的中年男人骯髒的身體,只有尋找一切機會,找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有能力收拾副臺長的人,她的安全和尊嚴才有保障。

上次在工商界人士聚會之中,她一開始見夏想對她十分冷淡,心中還十分不以為然,不就是一個小小副縣長,牛什麼?在燕市這種省會城市,一個副處級幹部小得跟螞蟻一樣。

不過隨後當她看到連續三個副省長,在和夏想熱情地寒暄之時,她和所有人一樣,眼光開始變得炙熱起來。一個副省長對夏想熱情,有可能是熟人或有關係;兩個副省長對他熱情,就證明他有過人之處了;連續三個副省長對他青睞,夏想就不僅僅是大有來歷了,他以後肯定會是官場上炙手可熱的新貴!

著名女主持人

秋爰在那一刻下定了決心,不管採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將夏想勾引到手,只要借了夏想的勢,擺脫副臺長魔爪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哪怕用一次上床來交換也值得,畢竟夏想年輕帥氣,比起副臺長醜陋肥胖的身體,可是強了太多。

當秋爰從朋友之處聽到夏想邀請杜同國前往安縣採訪時,她就立刻動了心思,向臺裡打了採訪報告,又向副臺長吹了吹枕邊風,就立刻獲得了批准。同時在副臺長的親切關照下,給她派出了最強的隊伍,不但裝置一流,連採訪車都是最好的一臺。

秋爰此次前來,有一種志在必得的決心。一是要必得獨家新聞,二是要必得夏想的注意。抱了這樣的目的前來的她,在完成了採訪之後,見夏想講話完畢,剛一下臺,她就快步向前,主動伸出手去:“夏縣長,我們又見面了……”

夏想早在上面講話的時候,就意外發現了秋爰來此,心裡還驚訝她怎麼得到了訊息?他也沒有多想,還以為是縣委宣傳部的關係,認為是宣傳部長駱文才和省電視臺有關係,請動了秋爰。

遠來是客,何況又是為安縣進行正面宣傳,夏想雖然有點不喜歡秋爰的做派,還是笑著和她握了握手,說道:“歡迎秋小姐前來安縣,剛才一直在忙,失禮之處,還請勿怪。”

秋爰見夏想客套話說得漂亮,不由得眉開眼笑:“夏縣長原來也挺會說話,我還以為一說話就拒人於千里之外?上一次在聚會上,夏縣長可不太友好……”

夏想心中又生起一股慕名的煩躁,心想也怪了,自己向來鎮靜,在各色人等中間應付自如,為什麼偏偏如此厭煩秋爰?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微微一笑:“秋小姐誤會了,上次的工商界人士聚會,我是受人之邀,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談。今天我是主人,你是客人,我怎麼能不一盡地主之誼?有什麼需要儘管對我說,我一定盡我所能。”

“我還真有一個想法,希望得到夏縣長真心的幫助。”秋爰笑意盈盈,舉起酒杯向夏想示意,夏想只好和她微微一碰,努力保持住微笑,聽她說些什麼……

“別看燕市離安縣這麼近,三石風景區我還真沒有去過,不知道夏縣長肯否賞光,陪我到景區轉一轉?”秋爰說完,眼帶秋水,目不轉睛地盯著夏想,一副你不答應也得答應的嬌笑模樣。

也許秋爰自認魅力過人,一般人難以抵擋,卻不知道夏想見識美女無數,個個百媚千嬌,比她漂亮不少。即使嚴小時一顰一笑也比她風情萬種,甚至中性打扮不施脂粉的梅曉琳,直爽的時候也比她刻意做作的姿態,好上許多。

夏想再遲鈍也能看出來秋爰對他大感興趣,倒讓他大惑不解。他一向認為自己或許有一點魅力,但還不算是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形象。對於秋爰這樣的見識過形形色色人物的名主持人來說,自己一個小小的副縣長的身份,還真的很難入她的眼,為什麼她偏偏就纏著自己不放?

夏想就想拒絕,還未開口,秋爰卻悄然一笑:“夏縣長,我去三石風景區可不是白去,我的攝製組都要跟著去,可以隨便錄點景色備用,也可以做一期專題節目,重點宣傳一下三石風景區——可是免費奉獻,好機會不容錯過!”

三石風景區現在是李書記一手主抓的安縣的重點專案,又有肖佳的投資在內,不由夏想不動心。他想想秋爰既是省臺的名主持人,又帶隊前來採訪,自己陪她一陪,也算是工作需要,畢竟關係想要處好不容易,想要鬧僵卻很簡單。

“有曲主任的關係,我們也算是不遠不近的朋友,等一下儀式結束後,我就陪秋小姐走一趟。”夏想妥協了。

“既然是朋友,叫秋小姐就疏遠了,叫我秋爰就可以了。”秋爰高興地笑了,她是一個非常懂得男人心理,並且知道男人需要什麼的聰明女人。有些男人好色,利用他們就簡單多了,一個眼神,一個暗示,對方就會像狗一樣搖著尾巴跟過來。有些男人貪財,她就許之以利,一個小小的在臺詞中提一下他們公司產品的承諾,就會讓對方自以為得了多大的便宜一樣。

但對於夏想這樣的男人,就不能以常理來論之,他年紀輕輕就是副縣長,肯定有來頭,錢不會缺。上次在聚會上相遇時,他旁邊就有一位絕色美女,他都沒有表現出一點殷勤的姿態,可見美色對他就算有誘惑力,他也非常自制。

不過人總有弱點,夏想身為安縣的副縣長,肯定希望安縣的正面宣傳越多越好,秋爰就試著用宣傳三石風景區來讓夏想上鉤,沒想到,還真賭對了。

秋爰如果知道,夏想所考慮的是另一個女人和李丁山的政績,她肯定會鬱悶得要死。

儀式結束,由李丁山和邱緒峰陪同馮旭光共進午餐,媒體朋友們也有安排。夏想找了個機會向李丁山說明一下情況,又向馮旭光說了一聲,就陪同秋爰趕往景區。

秋爰坐在夏想的路虎車內,攝影車跟在後面,她有些不解又略帶猜疑地問:“夏縣長的車好像不是縣裡配的公車?是朋友的車?”

“是一個朋友送我暫時用一用。”夏想沒有多說。

秋爰卻繼續追問:“是男是女?我看車內的小飾物像是女孩子的眼光,還有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是你女朋友的車?”

似乎有點交淺言深了,夏想本不想回答,想了一想,還是說道:“是女性朋友,但不是女朋友。”為了不讓秋爰追問,他就轉移了話題,“秋小姐的男朋友在哪裡高就?”

“我哪裡有什麼男朋友!”秋爰也看出了夏想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也就識趣地不再多問,而是說道,“電視臺的工作忙,又因為經常在電視上露面,算是有點名氣,眼光也就挑剔了許多。我挑剔別人,別人也在挑剔我,就這樣,一來二去,拖到今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

她有些幽怨地看了夏想一眼,話裡話外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女人比不得男人,男人越大越成熟、越搶手,女人越大越貶值。像我,似乎有些名氣,其實也是孤獨得很,經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躲在家中看電視……”

夏想忙打斷了她的自怨自艾:“不如我們先吃了中飯再上山,我想後面的工作人員忙了半天也累了,他們需要休息一下。”

夏想安排大家到景區的飯店就餐,也精心安排了一些野味和野菜,陪秋爰在雅間吃飯。秋爰就講一些她在電視臺的趣事,還有一些幕後的故事。往往是她講得繪聲繪色,笑得花枝亂顫,夏想卻只是含蓄地笑,隨口說上幾句,並沒有過多的表示。

秋爰就有一種無力的挫敗感,這個男人,難道他對自己就一點也不動心?

飯後休息片刻,眾人一同上山。出乎夏想意料的是,秋爰穿著裙子和高跟鞋,居然要求步行上山,理由是不想走馬觀花地欣賞風景,而且也方便攝製組就地取景。夏想當然沒有異議,一邊上山,一邊為攝影人員介紹三石風景區的各個景點,著重介紹了山水公司投資三石風景區的重大舉措,不用多久,景區就會擴大一半以上的規模,到時景區的山水將更加美麗。

秋爰聽得十分入神,至少她的樣子讓人看了覺得她在用心聆聽,也給夏想造成了一個錯覺,難道說秋爰是真心要為景區做一下宣傳?難道是自己誤解她了?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秋爰聲稱走得累了,要休息一會兒,就讓攝製組先上山。攝製組的人雖然不太情願,但副臺長有交代,一切聽從秋爰的命令,就只好把不滿藏在心裡,埋頭上山。

攝製組的人一走,秋爰就變得活潑起來,她不時地跳來跳去,一會兒到小溪中玩水,一會兒又跳到石頭上讓夏想為她拍照,活脫脫地像個小女孩一樣。不過見慣了曹殊黧的天真頑皮,見多了連若菡的清冷如月,還有肖佳的機智多變,秋爰故意假裝的調皮和可愛就帶有濃濃的風塵味道,怎麼看都像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假著嗓子對一群兒童自稱“姐姐”……

夏想一向自認身強力壯,不過陪秋爰到了山頂之後,還是覺得身心俱累。沒想到,別人演戲倒不覺得累,自己看戲反而給累著了,真是無奈。

攝製組倒是拍了不少鏡頭,秋爰補了補妝,背對著雲海面對著鏡頭,做了一個短暫的主持解說。夏想在一旁見她主持節目時,和剛才上山時判若兩人,心想電視臺也算是半個演藝圈,看來只要進了這個圈子,就成了天生的演員,生活之中處處在演戲。估計她也習慣了以各種各樣的面目示人,有時恐怕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戲裡還是在戲外。

下山的時候,攝製組坐了纜車下山,夏想原以為秋爰走累了,肯定也要坐纜車下去。沒想到她精力充沛,竟然要求步行下山,而且理由還挺充分:“人們上山的時候,總是習慣向一側欣賞風景,我剛才一路走來,就是一直向右面看。下山的時候再向右看,一上一下才是完整的風景,是不是?也正好讓我多一些感悟,回去後好寫解說詞……”她又強調了一句,“夏縣長,你恐怕想不到,我主持的節目,解說詞都是我自己寫的,從來不用別人代筆。用別人代筆,有時候自己解說起來,找不到感覺。”

能自己寫解說詞的主持人不多,從這一點來說,秋爰還算是一個才女。夏想就不吝嗇自己的誇獎:“秋小姐還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秋爰開心地笑了,笑靨如花,嗔怪說道:“討厭,說多少次了,叫我秋爰……不許再叫我秋小姐,否則我不答應你!”

夏想沒辦法,既不能當面反駁,又不好意思說她什麼,只好摸摸耳朵:“那好吧……秋爰。”

下到一半的時候,秋爰直叫腿疼走不動了——可惜她不是曹殊黧,否則夏想會立刻彎腰背起她;她也不是連若菡,夏想會想方設法逗她開心。她一開口說走不動,夏想就勢在一個石椅上一坐,順手一拍旁邊:“來,坐下休息一會兒。”

秋爰見夏想跟塊木頭一樣,只好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也許她是真累了,也許她是故意裝樣子,不一會兒,秋爰竟然靠著夏想的肩膀,悄無聲息地睡著了。

夏想只好保持著肩膀的高度不動,又輕輕挪動一下身子,為她創造一個舒適一點的角度。雖然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道讓他聞了感覺不太舒服,不過出於憐香惜玉的考慮,他還是不願意將一個女人的依靠推開。

男人有時不一定成為所有女人的港灣,但對於秋爰短時間的停留,夏想也不至於小氣到非要把她推到一邊。

秋爰睡了小半個小時才醒,醒來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怎麼睡著了?我一向戒心很重,怎麼會在你的肩膀上睡著,真是怪事了。”然後又誇張地張大了嘴巴,“我睡著之後,沒有做出什麼不雅觀的事情吧?”

“沒有,絕對沒有。”從夏想的角度扭過頭去,正好可以從秋爰的胸口看到裡面的風光,見她酥胸雪白,一抹粉紅胸罩,束縛著一片波濤洶湧。不經意間只看了一眼,夏想就忙移開目光,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激起男人的慾望,至少秋爰不管是性格還是體型,都不是他的菜。

秋爰顯然注意到了夏想目光的飛速一瞥,她誤會了夏想的意思,以為夏想已經意動。她就假裝站起,然後就勢一歪,一下摔倒在夏想懷中:“哎呀,頭暈,夏縣長快幫幫我!”

口氣已經是撒嬌討巧的聲調。

夏想伸手扶起秋爰,面不改色地說道:“堅持不住的話,我們就坐纜車下山算了。向前再走幾分鐘,就是中間站。”

秋爰眼中閃過一抹失望,還是強打精神說道:“你這人,你不會扶我下山?或者是……背揹我?”

也太明顯太直接太快了一點,夏想自認不是聖人,要是梅曉琳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說不定會答應,哪怕是嚴小時,他有可能也會考慮一下,可是面對秋爰,他實在提不起一絲興趣。

“這個不好吧?你可是大牌主持人,我要揹你下山,說不定就會傳出什麼緋聞。”夏想虛晃一槍。

“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麼?”秋爰窮追不捨。

“我當然怕了,我是政府官員。副縣長雖然不是多大的官,但如果被人攻擊有生活作風問題,前途就堪憂了……我們還是坐纜車,好不好?”夏想清楚得很,大凡美女投懷送抱的事情,不是說一定是壞事,至少也是糖衣炮彈。他從來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許多人伸手去接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時,接到手中往往才發現,原來是冰雹。

秋爰滿懷怨恨地看了夏想一眼,卻見夏想臉帶笑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免心想,難道是他沒聽懂?難道是他在男女方面就是愚笨,反應慢,像個木頭一樣?天下可以找到不吃腥的貓,卻找不到見到美女不沾光的男人!

夏想陪秋爰坐纜車下山,又以工作繁忙為由,沒有一刻停留,開車就返回縣城。回到縣委大院時,秋爰還纏著夏想不放,尋找各種理由和他在一起,一會兒說她想了幾句解說詞,請夏想評價一下;一會兒又說將三石風景區做成風光片播放也不錯,等等。總之,她的理由讓夏想無法拒絕,全是為了宣傳三石風景區,夏想只好硬著頭皮和她周旋,心想秋爰也是個厲害角色,拿住了自己的軟肋。

最後秋爰還非要到夏想的辦公室看看。

一進辦公室,秋爰就緊緊關上門,然後假裝打量起辦公室的佈置。她隨便看了幾眼,就坐在沙發,看似無意地問起:“夏縣長,你和範省長熟不熟?”

“不熟。”夏想很乾脆地回答,心中疑問,秋爰也挺關心官場上的事情,難道她還有別的想法?

秋爰見夏想答得乾脆,也是一愣,不明白夏想是故意裝高深,還是應付她,就又問:“沈省長好像和你挺熟,拉著你的手好像談心一樣。還有高省長,在你面前停留了足足有五分鐘。我倒是好奇,沈省長和高省長,你和誰的關係更近?”

夏想恍然大悟,原來今天秋爰死纏爛打不放,是以為自己和三位副省長關係非同一般,是不是她有事相求?不過好像馬省長才分管電視臺,沈復明和高晉周還管不到廣電局一塊兒,就問:“秋爰有事情就直說,是不是想認識一下哪位省長?或是工作上有什麼想法?”

下一步

夏想還挺上路,果然夠機靈,秋爰就笑著搖搖頭:“認識省長?我一個電視臺的主持人,可高攀不起省長大人。不過工作上的事情……一言難盡,不說了,省得傷心。”

“說說也無妨。”夏想反而來了興趣。

“其實也沒有什麼了,就是我做主持人時間也不短了,電視臺也是評職稱論資歷的,按說以我的資歷和成績,也該升到主任級別了。可惜的是,沒人替我說話……”秋爰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眼神中還流露出隱隱的期待。

只是夏想卻沒說出她想要的話。

“我也想幫幫你,畢竟也算是朋友了,可惜的是,我認識的幾個副省長都不分管電視臺——不是他們的職權範圍之內,他們也不好開口,我更不好開口求他們,畢竟副省長每天都太忙了。”夏想說得一臉真誠,也是大實話。

秋爰眼中失望的神色再也掩飾不住,她掩著嘴打了一個哈欠,微帶不滿地說道:“一看夏縣長就沒有誠心,範省長也好,高省長也好,就算不分管電視臺,也和分管電視臺的副省長認識,同是副省長,不過是打個招呼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簡單得很。”

對副省長之間來說,確實不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但一句話的事情也要因人而異,也要考慮值不值得開口。身在副省長的高位,豈能輕易開口求人辦事?人情都是要還的,還有面子問題,等等,考慮的問題比一般人複雜多了。

當然如果夏想出面,請馬省長開口向電視臺打個招呼,不是什麼難事,馬省長作為分管的副省長,一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但夏想不會替秋爰開這個口,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幫她,而且他也認為,秋爰不值得他去幫上一幫。

夏想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她,就聽見有人敲門,他就說道:“請進。”

梅曉琳推門進來,見到秋爰先是一愣,夏想忙介紹說道:“梅書記,安縣縣委副書記。秋爰,省電視臺著名主持人。”

梅曉琳沒有什麼表示,秋爰明顯露出吃驚的表情。這麼年輕的副書記她還沒有見過,在年輕的同時又這麼漂亮的女書記,就更讓人驚訝了。

不過女人就是女人,秋爰驚訝過後,仔細打量了梅曉琳幾眼,見她穿著普通,素面朝天,雖然長得也算不錯,但因為沒有化妝的緣故,臉色有些差。再一想縣委副書記其實也就是一個副處級,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她就又端起了著名主持人的架子,矜持地說道:“梅書記真讓我驚訝,年輕又美麗的女書記,真是少見。”

梅曉琳不知為什麼,也不待見秋爰,直接來了一句:“媒體記者?儀式早就結束了,記者們都走了,你怎麼還不走?”

秋爰被梅曉琳嗆了一下,臉上有些掛不住,不自然地說道:“梅書記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安縣不歡迎我們省臺來採訪?我不過是留下和夏縣長說說話,敘敘舊,梅書記的態度可不怎麼好!”

梅曉琳笑了,背過身去,手放在身後衝夏想擺擺手,意思是你別插手,交給我來處理——夏想正求之不得,就一言不發坐著不動。

“我們安縣是非常歡迎省臺和市臺來採訪來宣傳的,不過也要透過縣委宣傳部的統一安排,而不是私下裡採訪。當然你和夏縣長有私人關係我不管,但你現在是在夏縣長的辦公室裡,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著安縣的形象,因此我以縣委副書記的身份正式通知你,夏縣長不能接受你的採訪。如果你要和他聊天也可以,等他下班之後再聊。”

“你,你太過分了……”秋爰氣得滿臉通紅,她何嘗受過這種待遇?以她著名主持人的身份和省電視臺的光環,走到哪裡都如眾星捧月,再加上她姣好的容顏,簡直就是社會的寵兒一般。不承想,在安縣受到了同樣年輕漂亮的女書記的冷落。

她難以嚥下胸中惡氣。

“夏縣長,梅書記這樣的態度,今天的捐助儀式的新聞以及拍攝三石風景區的風光片就很難播出了,擺明著不把我們省臺放在眼裡。既然看不上我們省臺,我們又何必非要宣傳安縣?”秋爰話裡話外就透露出威脅的意味。

梅曉琳愣了愣,一臉愕然地說道:“你一口一個省臺,好像你一個主持人就可以代表了省電視臺一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省電視臺的臺長好像是劉雪知吧?在我看來,應該劉臺長才能代表省電視臺,對不對?劉臺長上一次去京城,非要到我家看望我們老爺子,結果還是沒去成。不過看在他態度挺好挺真誠的份兒上,我只好出去見了見他。當時劉臺長就說,什麼時候等我來了燕市,一定讓我到電視臺去找他……”她一口氣說了不少話,又看了目瞪口呆的秋爰一眼,“今天的新聞和風光片,最好現在回去馬上剪輯,然後安排最好的時段播出。如果你覺得有困難的話,可以直接找劉臺長,就說是梅曉琳說了,希望省臺慎重對待!”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震驚得秋爰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看著梅曉琳,神情木然,一臉灰白。

梅曉琳不理秋爰的失態,卻衝夏想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夏縣長,讓你見笑了,我還從來沒有這麼囂張過……你也知道我一向低調,不喜歡虛張聲勢,不過有時候不露一下虎爪,別人還真以為我是病貓。”

雖然比喻極不恰當,不過夏想還是被梅曉琳的可愛逗樂了,笑著擺了擺手:“梅書記不必生氣,你和劉臺長認識怎麼不早說?害得我都差點沒請到省臺的記者。幸好秋爰給我面子,主動前來,才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夏想一是給秋爰臺階下,二也是提醒秋爰,是你自己主動來的,別太過分了就行。

形勢比人強,秋爰就算不相信梅曉琳一個小小的縣委副書記,就能指揮動省臺的臺長,但有些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否則,一旦讓劉臺長對她有了壞印象,她再陪副臺長上無數次床,劉臺長還是一句話就可以把她冷藏起來。

秋爰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親切而熱烈:“梅書記,我剛才一時氣憤,說話不太好聽,您別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朋友,別有什麼誤會才好。”

梅曉琳拉開房門,臉上掛著標準的淑女微笑:“出門向右拐,第三個房間是專門給記者發紅包的地方,請秋爰小姐去領一下。感謝你對安縣的支援,我代表縣委縣政府向你表示誠摯的謝意。另外請你替我向劉臺長問好,就說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拜訪他。”

“好的,一定。”秋爰連連點頭,態度之好,讓夏想大跌眼鏡,心想還真是一物降一物,梅曉琳三言兩句就把秋爰製得服服帖帖,自己和她周旋了半天,也沒有擺脫她。

秋爰一走,梅曉琳就立刻變了一副模樣,既像討好又像得意地衝夏想說道:“怎麼樣,我還厲害吧?對付這種勢利和自大的女人,我有的是手段。以前在京城,見多了沒本事卻有脾氣的女人,我沒少落她們面子。反而真正有本事有資本的女人,卻往往溫柔賢淑,至少不會在外人面前露怯。”

夏想就笑問:“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秋爰?也許我還想故意和她談論風月。”

“別騙人了,我還不瞭解你?”梅曉琳眉毛一揚,雙眼微微一瞪,表情有點誇張,“你應付男人的時候,我看不出來你的喜惡,不過你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願意和她們周旋,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夏想大吃一驚:“真的假的?你什麼時候這麼瞭解我了?從哪裡看出來的?”

“從你的笑容。”梅曉琳笑得很神秘,也很開心,“對了,還有你的眼睛。如果你願意和她說話,你的笑容就很真誠,眼神就很清澈。如果你討厭她,你的笑容雖然看上去也有點真誠的意思,但笑起來就有點勉強,嘴角上翹的角度就小。當然眼神就更加出賣了你的內心,你的眼神就不再清澈,而是閃爍不定。”

夏想驚得目瞪口呆,拉開抽屜翻了半天,才從裡面找出一面鏡子,照了照臉,又對著鏡子笑了笑,才又對梅曉琳說道:“梅書記,你也太厲害了一點,我怎麼發現不了自己的秘密,卻被你說得清清楚楚。你說,你怎麼就把我研究得這麼清楚?”

梅曉琳白了夏想一眼,嗔怪地說道:“怎麼說話呢?這麼難聽!什麼叫研究你,我不過是觀察細緻罷了,哪裡會專門研究你?自作多情,你又不是我的未婚夫……”夏想見梅曉琳果然大大咧咧,什麼都敢說,連未婚夫都出來了,正要開口說兩句,不料她又繼續說道,“就算是我的未婚夫,我也懶得研究他。說實話,這個世界上的臭男人都不值得我去研究,越研究越失望。”

夏想就又無話可說了,如果梅曉琳懂得適可而止該有多好,可她偏偏不,非要說出後面一句讓人喪氣的話來,讓她的淑女形象全無。

不過話又說回來,梅曉琳就是梅曉琳,她的性格如此,真要讓她變成一個扭捏的女人,夏想還真不習慣。正是因為她的性格大條,和她在一起共事,夏想才沒有任何心理壓力,也很少拿她當女人。

“好,關於男人女人的話題就此打住,梅書記說說你來找我,有何貴幹?”夏想不想再和她糾纏沒用的話題。

“看來厲潮生的問題還真是複雜,我們還沒有在遊麗的事情上有什麼進展,結果倒好,他又冒出來一個採礦事件。”梅曉琳一副難以理解的神情,“怪了,你說他一個小小的鄉黨委書記,怎麼就心機這麼深?我原以為你就夠老謀深算了,沒想到,厲潮生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想苦笑:“拜託,你拿我和好人比一比好不好?非要和厲書記比個什麼勁?我還真比不過他,他確實厲害。”

夏想也從厲潮生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比如說讓肖佳逐漸退到幕後,慢慢向京城轉移,有可能的話以後出國,取得外國國籍,等等,凡事宜未雨綢繆,不可大意。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厲潮生肯定是一個非常有手腕的人,否則也不會讓遊麗死心塌地跟著他,為他生孩子,在他的安排下嫁人,既然遊麗對他這麼忠心,就算紀委的人插手,也未必能讓遊麗開口。

光從一個生活作風問題入手,也許可以扳倒厲潮生,但不能揭露他深層次的東西,就不能揪出他身後的靠山。而且自從夏想聽到他一出手就是五棟別墅的大手筆後,就更堅定了要從他身上入手,順藤摸瓜,慢慢接近高成松的核心同盟,各個擊破,最後才能出奇制勝。

如果他的猜想正確的話,厲潮生真有開採私礦的嫌疑,倒是一個把他徹底打倒的好機會,而且還可以順著這條線摸下去,肯定能發現大人物。厲潮生再有本事,不可能一個人完成整個產業鏈,他負責開採的話,是上游產業,中游有運輸,下游有銷售,肯定涉及許多人,也會有更高階別的官員牽扯進來,一張牌打出去,三個人和牌,才是夏想最想要的效果。

“可惜的是,縣紀委和市紀委都沒有什麼動靜,估計是被人截留了。我在市紀委也沒有什麼熟人,否則的話,倒是可以直接遞材料上去。”夏想不無遺憾地說道,他現在不敢親自出面去遊說遊麗,也不敢託別人去。一個女人要是認準了一個男人,是非常固執並且難以改變的,除非她發現這個男人對她的愛是虛情假意,但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再發現厲潮生還有其他情人。

“要不,我找個機會認識一下游麗,然後慢慢和她熟悉之後,再從她口中套一些話出來?”

梅曉琳的想法也很天馬行空,而且也不可行。遊麗能做厲潮生地下情人這麼多年,還能嫁人之後,始終保持著和厲潮生的關係而不被丈夫發覺,她也是一個會演戲的人。以梅曉琳的性格,說不定反而被她套了話去。

“還是從紀委的方面入手好一些,我週末回燕市,看能不能找到市紀委的熟人,然後遞材料上去。”夏想說出他的想法,又想起了厲潮生在常委會上的失態,又說,“估計厲潮生肯定聽到了什麼風聲,否則以他的城府,不可能在常委會上和強江海當場翻臉。也就是說,現在厲潮生的防範心理更重了。所以現階段我們不要有任何接近遊麗的想法,而是要從別的地方找到突破口。厲潮生現在一心防範有人從遊麗身上下手,我們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方面找紀委,紀委的同志偵破經驗豐富,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對付厲潮生;一方面暗查他到底有沒有在暗中採礦……”

梅曉琳也認同夏想的想法,實際上,她來找夏想就是想聽他下一步是如何打算的。現在的梅曉琳在夏想面前完全沒有了副書記的派頭,對他的想法也是言聽計從,只要他說出來,她就覺得切實可行。她也暗暗奇怪,為什麼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就這麼大?邱緒峰說什麼,她都覺得不妥,都認為他的想法既可笑又幼稚;而夏想不管說什麼,她都覺得既成熟又穩妥。

難道這也是一種盲從心理?

“我週末會回一趟京城,到時方便的話,你送到我車站。”梅曉琳提了一個夏想無法拒絕的要求,“我回京城打聽一下,看誰認識燕市的紀委書記,看能不能牽上線,同時還有一些個人私事要處理……”話未說完,她突然臉色潮紅,咳嗽了幾聲。

“你的身體不太好?”夏想關心地問,“是不是回去看病?為什麼不坐你的車回去?擠火車很累人的。”

“說了是個人私事,你就不要問了好不好?”梅曉琳的不耐煩也有一股子耍賴的味道,她擺擺手,“我不想坐縣裡的車,麻煩,而且跟著個司機,一路上很彆扭。再說我也有許多事情不想讓別人知道,甚至回京城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佈局

“好了好了,我送你到車站就行了,要不要再幫你買一張車票?”夏想笑道。

“不用了,現在車票好買,到時再現買就行了,你就不用操心了。”梅曉琳又咳嗽幾聲,忙站了起來向外走,臨走時又補充了一句,“再說就算關心我也輪不到你……”

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夏想望著梅曉琳的背景,搖頭一笑。

因為要特意拉上梅曉琳的緣故,夏想就沒有周五晚上回去,結果就遭遇了電話轟炸。先是曹殊黧,小丫頭問他是不是太忙了,是不是太累了,總之就是沒問他為什麼週五不回來,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夏想就只好解釋幾句,心想還是小丫頭的聰明渾然天成,許多人和她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連若菡的電話就直接多了:“是不是厭煩了和我一起過週末,我沒勉強你。你來,我高興;你不來,我也期待。可是你為什麼就不能先堅持幾周再說,你老實說,是不是煩我了?”

得,夏想只能安慰連若菡幾句,又講了一個笑話給她聽,並且許諾下週一定早早回去陪她吃飯、散步,外加看夕陽。

肖佳的電話一接通,就直接揭穿了夏想的真面目:“和哪個女朋友在通電話?我剛才打了半天,一直佔線,我以為你一直是冷冰冰的樣子,沒想到,就對我冷,對女朋友可是溫柔得很。是不是女朋友撒嬌了,你費了不少力氣去哄?”

夏想頭大了,女人太聰明瞭絕非好事,何況是三個聰明女人輪流算計他,讓他絞盡腦汁才勉強應付過來。其實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三個女人都愛護他讓著他,他再聰明,也不可能應付自如。

還好,肖佳只是隨口一提,就又和夏想談起了她的生意經。三石風景區的投資是長遠計劃,暫時不會見到效益。蔬菜批發的生意基本上穩定下來,肖昆也已經上手,公司的規模也有了三四十人,每個月都有幾十萬的利潤。而且肖昆還想做水果批發,從南方運來水果,打季節差,賺差價,前期已經試著做了一筆,效果還算不錯。

肖佳現在輕閒了許多,心思卻沒有閒著,正琢磨做一些期貨生意或是炒股,或是到京城發展。她已經看中了京城的一套房子,想讓夏想抽空陪她看一看,畢竟是她以後在京城的安身之處,不想馬虎。

夏想知道肖佳喜歡賺錢,而且她的心思撲在生意上,也省得閒著沒事總是琢磨他,也是一件好事。既然現在她手中有多餘的資金,就不如借房地產發展的東風,炒幾套房子賺一些錢來得快。

夏想就給肖佳出了一個主意,讓她把手中閒散的資金全部拿出來,在京城儘可能地多買幾套房子,要買地點好的三環以內的期房或現房,能買幾套就買幾套。

“你別嚇我好不好?”肖佳嚇壞了,“把錢都投到房子上,萬一我別的地方需要用錢怎麼辦?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的女朋友,每人在京城買一套房子?我可告訴你,為了你我怎麼都可以,但讓我出錢為你的女朋友買房子,給你們提供約會場所,哼,我還沒有那麼大方。”

夏想哭笑不得:“你現在也變得愛胡思亂想了?真受不了你。我讓你買房子是投資,京城的房子升值很快,而且以後房地產的前景大好。你現在買上五六套房子,壓上半年,轉手出去,說不定就能賺上一套房子……”

“真有這麼高的利潤?”肖佳驚叫一聲,只要聽到能賺錢,她總是無比興奮,彷彿人生的全部意義就是為了賺錢一樣。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夏想自信滿滿,他輕笑一聲,對肖佳的財迷表現非常滿意。肖佳財迷歸財迷,但也確實有商業頭腦,而且眼光奇準,只要她看準之後,出手絕不拖泥帶水。她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得益於她的膽大和潑辣,才敢在和文揚周旋之後,果斷出手,靠編書賺取了第一桶金。

“雖然你騙我很多次了,不過我就是沒理由不相信你,好吧,我再信你一次。”肖佳對夏想信任近似盲目,以前是,現在在目睹夏想的升官速度和能力後,更是,她又以無比溫柔的聲音問道,“那你什麼時候陪我一起去京城,實地看看房子——投資的房子也好,我們的住處也好,總要你說了算才行。”

夏想就有點為難:“最近實在是沒有時間,要不你先去看看,差不多定下來之後,我再抽空過去,好不好?”

肖佳只能說好,她知道她說不動夏想,也知道他確實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在忙。儘管她很少問他在忙什麼,也不知道當官的人每天都在做些什麼,但只要他說忙,就一定是忙,就算是陪女朋友,也是名正言順的忙。

週六一早,夏想在縣委大院門口正在幫梅曉琳開車門,突然從旁邊閃出一人。此人見夏想和梅曉琳又在一起,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玩味的笑容,說道:“又是梅書記和夏縣長,真是巧,你們這麼一大早……是去哪裡?”

是厲潮生。

夏想見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知道他估計誤會了自己和梅曉琳的關係,一早一起出門,好像是昨夜一直在一起一樣。想了一想,覺得也沒有必要向他解釋什麼,他越誤會越好,反正他不誤會自己和梅曉琳暗中調查他就行。

夏想就說:“是厲書記,好早。我要回燕市,梅書記也要去燕市辦事,她就想搭個便車。”

“厲書記這麼早來縣委,有什麼事嗎?今天可是休息日,厲書記可真是大忙人。”梅曉琳上前說道,她大大方方的,一點也不扭捏作態,更沒有被人發現了秘密的尷尬,又說,“我就喜歡坐夏縣長的車,寬敞舒服,比小汽車好,不憋屈。”

厲潮生呵呵一笑:“我來找邱縣長談點事兒,順便和倪書記坐一坐……咦,我才發現夏縣長的車是京城牌照,牌照還挺好,一般人可搞不到。夏縣長,這車連牌照在內,可是身份的象徵。”

厲潮生話裡有話,先是點明找邱緒峰談事,又說要和紀委書記倪正方坐一坐,言外之意就很耐人尋味了。而且他還特意說起夏想的路虎,更是暗示夏想有後臺有關係。這麼說,他公開表明他和紀委書記關係匪淺,就是有點懷疑材料出自夏想之手了?

夏想才不會被厲潮生嚇住,儘管厲潮生是他平生遇到的第一個最強勁的對手,他還是一臉謙虛外加憨厚的笑容,說道:“就是一個朋友借我的車,我以前對她有所幫助,她見我沒有配上專車,就非把車留下給我開。對於車我也不太懂,朋友盛情難卻,我也不好拒絕她的一番好意,就開上了。什麼身份不身份的,沒想過,車就是一個交通工具,好用就行,是不是梅書記?”

梅曉琳連連點頭:“就是,我就是不喜歡坐奧迪、賓士,覺得太悶了,還是越野和吉普好,敞亮。”然後她又拍了拍車門,笑道,“既然厲書記挺忙,那就不聊了,我們也要趕路。”

夏想和梅曉琳告別厲潮生,開出很遠,還可以從後視鏡中看到厲潮生站立原地不動,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他肯定懷疑我們了!”梅曉琳一臉輕鬆地說道,“隨便他,做壞事的是他,還不讓好人揭穿他,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懷疑就懷疑,不怕他。”夏想也知道以厲潮生的城府,不懷疑他和梅曉琳是不可能的,證明材料一寄,他也能猜測到他的DNA和遊永的DNA是如何被人得手的。他的DNA樣本還好說一些,遊永的想也不用想,他也能猜到就是上一次縣城的小學生免費體檢做的手腳。

夏想也想,厲潮生不會只懷疑他和梅曉琳,他甚至還會懷疑李丁山,甚至還有可能懷疑邱緒峰。越是謹慎之人,疑心越重。畢竟借小學生體檢的機會,每一個縣裡的領導,都有可能接觸到血液樣本。

“最近我派人暗中盯了遊麗幾天,沒有發現異常,她和往常一樣接送孩子上學……看不出來,厲潮生還挺能沉得住氣!”梅曉琳突然冒出一句驚人之語。

“你找人盯梢遊麗?專業不專業?被人發現就不好了。”夏想吃了一驚。

“小瞧人不是?”梅曉琳挑釁似的說道,“許你有本事暗中查出厲潮生有情人,就不許我也有人能跟蹤調查?你就放心,我找的人絕對專業,是家裡派給我的司機兼保鏢。反正他一直沒什麼事可做,就讓他忙起來,有事可做。”

“你到底是什麼來歷,家裡還給配保鏢,太誇張了。一般到正部級才配專職保鏢,你也太腐敗了。”夏想是明知故問。

“拉倒,少跟我來這一套。”梅曉琳看出了夏想的用心,“別想套我的話,想打聽我家中的情況?休想!我還沒說你,你還說我了。不說別的,光你現在開的路虎車就來歷不明,你女朋友的背景,我看也不簡單!”

夏想就嘿嘿一笑:“她什麼來歷我還真不清楚!”

“說這樣的假話你都不臉紅?”梅曉琳才不相信夏想,又說,“你還不如說你連她的生日都不知道!”

“我沒騙你,我還真不知道她的生日。”連若菡的生日時至今日夏想確實真不知道,問過她,她就是不說,也不知道她小小心思藏著什麼秘密……他知道說出來也沒人相信,但還是實話實說,“為什麼說真話總沒人相信?”

梅曉琳呵呵地笑了:“好,就此打住。以後我們在一起,只說公事,不談私事。說好了,誰主動開口說私事,誰就輸了,罰請吃飯三次。”

到了燕市,夏想將梅曉琳放到車站,就開車先到了曹家。路上他給沈立春打了一個電話,說要見個面,有事相商。沈立春最近忙著人民廣場專案,和夏想聯絡不多,一聽夏想要見他,高興得喊了起來:“我說老弟你總算露面了,我早就想找你了,人民廣場有許多設計細節需要改動一下,你什麼時候過來?我們見面再好好說說。”

“好說,我中午過去,正好你請吃飯。對了,最近手癢了,想約王書記一起打牌,怎麼樣?”夏想試探一問。

“約王書記?”沈立春一愣,好像沒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笑了起來,“要說約王書記,我覺得你出面比我出面更好,我在他面前還沒你面子大。”

想想也是,沈立春的面子,王鵬飛還真未必看在眼裡。夏想放下電話,想了一想,還是覺得親自給王書記打電話顯得正式一些,就又撥通了王鵬飛的電話。

“王書記您好,我是夏想。最近一直沒給您打電話,主要是怕打擾您的工作,現在方便說話嗎?”夏想恭敬而小心地說道。

“小夏呀,確實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你去了安縣,離燕市不過幾十公里,我怎麼感覺好像隔了千山萬水一樣?”王鵬飛的聲音平平,聽不出來他的情緒波動。

不過夏想還是聽出了王鵬飛的不滿,一個千山萬水就已經暗示,意思是自從他去了安縣之後,聯絡少了,見面更是沒有。夏想落了埋怨,卻心裡高興,王書記既然有怨氣,就證明在意他。他忙不迭說道:“是我的不對,本該早就找王書記打牌,不過到了安縣之後,實在是第一次當副縣長,工作經驗不足,一直忙得手忙腳亂……”

王鵬飛呵呵笑了一聲:“第一次當副縣長?你難道還想當第二次?好了,別繞彎子了,有事快說。”

“我想晚上找您打牌,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打牌呀……”王鵬飛頓一頓,又說,“如果能吃上家鄉菜,再去打牌,可能運氣會更好一些。”

夏想明白了,笑道:“那好,我晚上六點就去接您。”

放下電話,夏想就又給楚子高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晚上會帶客人去楚風樓吃飯。

到了曹家,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曹殊黧居然不在家。

原來小丫頭參與設計的人民廣場深受業內人士好評,她被一家房地產公司請去設計一處高檔小區了,設計費用給開出三十萬元的高價。

曹永國自嘲地笑笑:“沒想到黧兒現在比我還值錢,設計一個專案就能賺三十萬,我一年的工資才多少錢?看來,以後要靠她給我養老了。”

王於芬笑罵:“瞧你沒出息的樣子,哪裡有讓女兒養老的?你白生兒子了?”

曹殊君沒臉沒皮地說道:“我既比不上姐姐更比不上姐夫,你們就別指望我了,當沒生我這個兒子算了……我以後還要跟著姐夫混呢。”

夏想就笑了起來。

到了書房,夏想把他晚上要和王書記見面的事情一說,曹永國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上次讓定國找人在獄中和文揚接觸上了,文揚同意提供高建遠的一些材料,但他要求減刑,而且提出了許多額外要求。定國的意思是,先不理他,讓他清醒一下,明白了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處境再說。”

文揚也有意思,把救命稻草當成一艘大船了,想借機上岸,哪有這麼容易?他本身也有問題,並不是完全被高建遠陷害,能獲得一些額外的照顧就不錯了。想減刑?看了表現再說。

在對付犯人上面,孫局長肯定經驗豐富,倒不用夏想擔心。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呀,你知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曹永國半是好奇半是高興地問道,“盧部長說,上次省裡召開常委會時,初步討論一下寶市市委書記的人選問題。盧部長說他推薦了我,路書記表示了支援,高書記沒有明確表態,不過看樣子好像在猶豫。但出人意料的是,馬省長高調錶示了支援,雖然最後沒有確定人選,不過聽盧部長的意思,基本上八九不離十了。”

曹永國饒有興趣看著夏想:“馬省長的表態,應該有你的原因吧?”

夏想就謙虛地笑了笑:“我也就是和馬省長一起吃過一頓飯而已,聊天的時候就說起了和您的關係,沒想到他還記在心上了。馬省長人真好,回頭我好好謝謝他。”

“呵呵,還跟我打馬虎眼?”曹永國眼中全是慈愛,越看夏想越喜歡,一個副縣長能讓副省長為他說話,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就笑罵,“還說什麼馬省長人好?他是省委常委、副省長,人再好,也不會亂說話。他說出去的話,都是有相當的分量的。”

話雖這麼說,曹永國還是沒有追問夏想和馬省長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在這一點上,夏想就特別感謝曹伯伯對他的信任。有些事情他不說,曹伯伯絕不會追問,往往就是點到為止,他和自己說話時,也總是商量的口氣。

說起來黧丫頭脾氣好,性子溫婉,又善解人意,確實也深受曹伯伯的影響。

出了曹家,夏想給曹殊黧打了一個電話。

拉達才集團下水

電話裡小丫頭的聲音有點小小的興奮,她迫不及待地向夏想彙報她的近況:“我正在幫天安房產設計一處小區,本來他們不知道從哪裡託了高老的門路找到了我。我來了之後,認識了他們的老總孫現偉,說起話來才知道原來他是你的朋友……”

夏想嚇了一跳,孫現偉可是見過他和肖佳在一起,儘管他沒有說和肖佳之間的關係,但他送辦公室給肖佳,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什麼,要是被他無意中透露給黧丫頭可就慘了……

現在夏想才發現自己決定讓肖佳去京城,是多麼英明的決定。

還好小丫頭又說:“他說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了,讓你有空找他一起吃飯。他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後,提出要提高費用,我拒絕了。講好多少就是多少,不能胡亂提價,是不是?”

“好,一切按市場規律辦事,黧丫頭好樣兒的,好好幫他設計。對了,他沒說別的,沒誇你幾句?”夏想一顆心慢慢放回了肚子裡。險,險之又險。不過一想孫現偉也是聰明人,肯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男人和男人之間,以互相掩蓋事實真相為榮,也是人之常情。

“沒誇我,誇你了。說你真幸福,身邊有如花似玉。”小丫頭還好正處於純潔時代,夏想問什麼她回答什麼,又問,“你是不是今天還一直在忙,晚上幾點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她的語氣有點鄭重,讓夏想的心又七上八下起來,心想孫現偉還是沒安好心,說什麼如花似玉,分明是在強調一個如花另一個似玉。難道小丫頭連這個也能想到?不應該呀,她是多麼美好純潔的小女生,怎麼會想明白這些亂七八糟的暗示?夏想就忙問:“什麼事情說得這麼嚴重?快給一個提示,要不我一天都心神不安,你難道不擔心?”

小丫頭立刻就不再堅持原則了:“本來不想提前告訴你的,聽你這麼一說,一想你的小心肝撲騰撲騰的,我就不忍心了。好吧,就告訴你吧——爸爸說,他準備在他去寶市之前,把我們的婚事定下來——我可事先宣告,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訂婚呀,大事,我得好好想想——”夏想故意拉長了聲音,心裡又一塊石頭落了地,“你要是後悔了,就早點說,我不勉強你嫁給我,反正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沒人管。”

“你真討厭!”小丫頭反而咯咯笑了起來,“好了,不和你說了,我還要幹活去……你今天忙歸忙,不過可要聽話要乖一點,不許偷偷去看風景。”

看風景?小丫頭的暗示很直接也很有力,燕市哪裡有什麼風景,除了森林公園!

森林公園本身是風景,連若菡也是,一語雙關!夏想暗笑,小丫頭再大度,也不會鼓勵自己去偷偷相會連若菡。不過還好,她只是笑著點了一句,意思是,反正我這麼好,你看著辦。

夏想本來今天就沒有打算要找連若菡,他笑著搖搖頭,開車前往人民廣場。

人民廣場已經初具規模,處處假山,又有無數大小池塘,還有曲徑通幽,也算是難得的燕市一景,頗有江南園林的雅緻和風情。

夏想來到位於一角的臨時辦公室,見沈立春正在衝手下發火:“怎麼搞的?讓你去買大理石,你給我買來花崗岩,你連大理石和花崗石都分不清,還當什麼採購?”

夏想推門進來,笑道:“沈總,一般來說,凡是有紋理的,稱為‘大理石’;以點斑為主的,稱為‘花崗石’,這是從廣義上來說。從狹義上來說,大理石指的是雲南大理出產的石材。事實上,現在全國各地沒多少石是大理出來的,所以偶爾看走眼,也情有可原。”

“夏老弟來了。”沈立春立刻換了一副笑模樣,揮揮手讓手下退下,“先放你一馬,下不為例。”

被沈立春訓斥的人是一個小夥子,他見夏想替自己解了圍,忙不迭向夏想點頭示意,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沈立春的辦公室雖然是臨時建築,也簡單裝修了一下,還算精緻。夏想剛坐下,就有人倒上茶水。沈立春卻毫不客氣地拿出圖紙,一股腦兒地放在夏想面前,說道:“來得正好,我最近一直想找你,總是趕不對時間,來來來,幫我看看,成總說,原來的人民公園的設計要稍微改動一下。”

原來的人民公園的設計,也是夏想的創意,他沒有對人民公園做出多大的改動,只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了一些細節上的處理。當時成達才也沒有否定,就透過了。現在突然提出修改,肯定是他又有了別的想法。

“成總怎麼說?”夏想要問個明白才好下手。

“關鍵就在於成總具體沒說,只說原先的設計思路有些保守了,讓步子再大一些,但具體怎麼大上一步,誰也不知道。我提出了好幾個修改方案,成總都沒表態。沒表態就是不同意了,我都急得不行。”

夏想沒說話,坐下後想了一想,忽然笑了,明白了成達才的用心,他是想在人民公園的原址上,蓋獨享亭臺樓閣的豪華別墅了。既然要修建別墅,人民公園就什麼都不建才最好,直接鋪成綠地就可以了,以後動工也最方便不過。

“直接改成一大片綠地就成,提高綠化面積,改善空氣質量——你報給成總試試。”夏想篤定地說道。

“不是吧?”沈立春張大了嘴巴,“這叫什麼改動?老弟,你這不是糊弄人嗎?我這樣報上去,成總不罵我才怪。”

夏想神秘地笑了笑:“讓你報,你就報上去試試。當然,報不報隨你,信不信由你,我只出主意,不負責進一步解釋。”

“那我要是捱了成總的罵,我可要把你出賣出去,就說是你出的餿主意,你沒意見吧?”沈立春被成達才訓怕了,他知道成達才對夏想有欣賞的意思,就是想在被成達才罵得狗血噴頭的時候,拿夏想當擋箭牌。

“為朋友兩肋插刀,我什麼時候害過你?如果能行,好處算你的;如果不行,壞人我來做。”夏想才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讓沈立春欠他一個天大人情的機會。

沈立春半信半疑地去打電話,電話一撥就通,他小心翼翼地將夏想的想法一說,電話一端的成達才沉默了片刻,問道:“是你的主意?”

沈立春看了夏想一眼,本想說出夏想,轉念一想,算了,怎麼能好人自己做,黑鍋別人背?太不地道了,就一咬牙:“是的,成總,我剛才想到的。”

“可以開工了……”成達才一錘定音,又補充了一句,“過一段時間,我會向董事會推薦你任集團的副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電話結束通話了許久,沈立春還手拿電話,呆立原地不動。

夏想等了他足有三分鐘,實在等不下去了,就喊醒他:“醒醒,別睡了。”

沈立春一下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夏想胳膊:“夏老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一句話不但幫我解了燃眉之急,還讓我美夢成真。一句能頂一萬句,你真是金口玉言!走,我請客,吃喝洗一條龍,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夏想和沈立春吃完中飯,也沒有去洗洗涮涮,而是又回到了辦公室。他可沒有心情和沈立春去玩,除了要等晚上請王書記打牌之外,他還有別的事情和沈立春商量。

“老沈,安縣要新上一個專案,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夏想就將在三石風景區內修建度假村和開發地皮的事情一說。

盛大還沒有完成立項,不過夏想知道縣政府透過只是早晚的事情,一是有李丁山支援,二是邱緒峰也不會阻撓任何有利於安縣經濟發展的大事。畢竟他身為縣長也是面上有光,而且度假村只要可行,就會有投資進入安縣。一有投資,他的履歷上就會留下一筆。

如此好事,他怎麼會故意刁難?

沈立春聽了,有些為難地說:“好事是好事,不過你也知道,我現在只是開發部的主任,權力有限,只能負責向主管的副總彙報一下,如果他覺得可行,可能才會提交給成總。所以,要層層過關,我心中沒底,不敢打包票。”

“你能報上去就成,我也是看在咱們關係不錯的分兒上,提前給你通個氣。這個專案,縣裡的支援力度很大,而且前景非常好,我估計只要傳出風聲,會有不少開發商感興趣,比如遠景集團、天安房產……”

夏想的本意就是想透過沈立春,轉達給成達才。他之所以又羅列好幾家開發商,就是給成達才造成一個眾人哄搶的假象,給他施加一點壓力,不讓他認為非達才集團不可。

“遠景集團也感興趣?”沈立春一聽遠景集團的名字,頓時提起了精神。

一個美女如果只有一個人追求,她再美,也顯不出身價,如果有兩個人追求,身價就會增加一倍,追求者越多,身價越高。其實就和拍賣的道理一樣,一件東西本來不值那麼多錢,大家一搶,無形中就值錢了。

歸根結底,還是心理作用。

夏想就是要丟擲重量級的遠景集團來誘惑達才集團,如果連遠景集團也認為有價值的專案,達才集團肯定會引起足夠的重視。

因為在達才集團眼中,只有遠景集團才可以稱得上對手。

“興趣很大。”夏想倒不是故弄玄虛,以他對連若菡的瞭解,再憑他對高老的影響,讓遠景集團投資度假村並非難事。不過他並不想讓連若菡也到安縣投資,因為遠景集團即將迎來鋼廠和藥廠搬遷之後的開發,分不出精力再做度假村。而且從更深層次的考慮,如果達才集團介入,無形中他就多了一個和王書記聯絡在一起的紐帶,同時,也保持和成達才更多接觸的可能。

“應該說,基本上有投資意向,下一步他們的連總就準備去安縣考察。”夏想用手一指外面的路虎車,“看,連總把她的車都借我開了,就是想讓我在縣政府做決定時,多替他們遠景集團美言幾句。不過出於保護本地企業的考慮,同時也覺得還是和你關係近一些,所以忍不住向你透露了一點風聲……你別轉頭就把我出賣了!”

沈立春看到外面停著的路虎,也知道以夏想的實力買不起路虎,就算買得起,也上不了京城牌照,心裡就信了八分:“我晚上就找成總,鄭重其事地向他彙報一下。三石風景區一年能有多少遊客?景區擴大了多少面積?開闢的地皮在景區裡面的話,客戶住進去之後,是不是每年還要向景區交管理費用?”

沈立春一口氣問了不少問題,都非常專業,一問就問到了關鍵之處。夏想也就不厭其煩地一一解答,還為他詳細分析了市場前景,說得沈立春躍躍欲試,恨不得立馬向成總彙報,然後開車就殺往三石風景區實地考察。

從沈立春辦公室出來,夏想開車前往孫現偉位於瑞特大廈的辦公室。九月的燕市,還是無比炎熱,熱氣蒸騰,似乎連柏油路都曬化了,幸好路虎的空調夠強勁,在車裡還算涼爽。

路過華南路的時候,正好看到市政府新建的觀園小區,也是市政府最後一批福利房小區。夏想忽然想起他還有一套房子在裡面,竟然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又想到說不定以後結婚的話,會和黧丫頭一起住在這裡,就突然動了念頭,開車拐進了小區。

小區的綠化還算不錯,各項設施也非常齊全,健身器材、社群醫院、幼兒園,等等,不愧是市政府的小區,材料都用的是最好的。夏想來到九號樓二單元,抬頭仰望五樓——以他的資歷只能分到五樓,好的樓層暫時還輪不到,看到了屬於他的房子——五〇二,心裡就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沒帶鑰匙,索性也就沒有上樓,在樓下看了幾眼,他對周圍的環境還算滿意。房子雖然不大,不過以後就是自己的家,夏想便心中一動,拿起手機給父母打了一個電話。

“爸,告訴你兩件事情,一是我要和殊黧訂婚了,這也是曹伯伯的意思,到時你和媽還得過來一趟;二是市政府分了我一套房子,你們有時間的話就來燕市住一段時間,反正也有地方住。”

夏天成喜不自禁,樂呵呵地說道:“訂婚好,訂了婚,就跑不了了。對了兒子,縣長好乾不?不好乾的話,你跟陳市長再說說,就回燕市也行。”

夏想啞然失笑,雖然是副縣長,可也是許多人搶都搶不到的位子,怎麼能不想幹就不幹了?而且他現在感覺還算不錯,也慢慢順水順風了,正打算在安縣施展手腳,怎麼能放棄?當然夏想和他老爸解釋不清,就說了幾句,說等到定具體日期時再和他們商量,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到了孫現偉的辦公室,孫現偉正在開會,一見夏想來了,一揮手,無比氣勢地說:“散會,你們先商量一個方案出來,等成熟了再報給我,別什麼不成熟的想法都敢說!什麼事情都讓我做主,要你們做什麼?”

夏想就笑,沈立春也好,孫現偉也好,都比他這個副縣長還威風——他都沒有這樣訓過別人。

孫現偉見左右無人,就一臉賊笑地說道:“夏縣長,我真是羨慕你呀,左如花右似玉,世界上的好事都讓你享盡了,真不公平。”

“你還敢說?”夏想假裝大怒,“你想故意毀我清白是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哪個小區養著一個小三,信不信我向嫂子告發你?”

“什麼小三?”孫現偉一愣。

夏想啞然,現在最流行的還是小秘,就笑著解釋:“第三者,暱稱和愛稱就是小三。”

孫現偉明白了,嬉笑說道:“別唬我,我沒有。”

夏想也只是隨口嚇嚇他,不過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被自己說中了,就故意胸有成竹地說道:“怎麼,非讓我說出來在哪個小區?她叫什麼名字?”

“別,大家心裡有數就行,說出來就沒有味道了。”孫現偉等於預設了夏想的說法,被夏想給繞了進去,“怪事,我一向覺得各項工作做得很保密,你怎麼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是瞎猜的……夏想嘿嘿直笑,怪只怪你心裡有鬼,被我唬出來了,就說:“你別管了,反正我不說你就是了,你心裡有數?”

“有數,有數了,我當時的意思就是誇誇曹殊黧如花似玉,真的沒別的意思。再說我也不敢是不是?她可是市長千金!”孫現偉認輸了,不過還是耐不住好奇,小聲問,“你怎麼合理安排時間,合理調配計劃,讓兩個美女都合理地認為你是她們的唯一?”

小有收穫

“想取經?”夏想見孫現偉的一臉壞笑,就知道他肯定被老婆審問多次,估計還差點被老婆發現。他也是深受分身乏術之害,就拍拍孫現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做了賊,就應該有隨時被發現的覺悟,就要做好迎接一切困難的準備。我沒有什麼竅門,就是有一點一直比你做得好?”

“哪一點?”孫現偉一臉迫切的心情。

“守口如瓶!”

孫現偉一臉沮喪:“怎麼又繞回來了,還是埋怨我在曹殊黧面前多嘴是不是?我真沒多嘴,就只是單純地誇她如花似玉來著。不過你別說,你的女朋友還真漂亮,比我家那個小三強多了……”

夏想打斷他的話:“說正事,小三你自己琢磨去,我來找你是有正事要談。”

夏想就將度假村的事情一說。

孫現偉聽了夏想讓他去陪標,又是和達才集團做對手,就有點別的想法:“既然達才集團也感興趣,肯定是有前景的專案,乾脆給我得了。”

“不行,你現在新開盤一個小區,再去開發度假村,度假村未必能開發好,肯定還會影響現在的專案。”夏想也沒客氣,直接就實話實說,“我讓你幫忙,只不過是讓達才集團感覺到壓力,讓他們也有危機感。倒不是我不讓你賺錢,而是這個專案投資大,回報慢,達才集團耗得起,你老兄的天安房產,目前還是主要做見效快的專案好一些。”

孫現偉仔細想了一想,點頭說道:“也是,畢竟在安縣,又是在風景區,既有度假村,又有什麼規劃地皮,還需要自己設計,比較複雜,也只有達才集團才能應付得來。我明白了,你是想讓達才集團上當,設一個套讓他們鑽,對不?”

“別說得那麼難聽,你以為達才集團的人都沒有腦子?他們聰明得很,在房地產界是燕省的領軍人物,能簡單得了?”夏想也不是想讓達才集團上套,而且度假村的前景他也比較看好,但達才集團向來胃口太大,安縣地小,未必能入得了成達才的眼。所以他才想拿遠景集團和天安房產刺激一下成達才,讓成達才意識到,安縣的專案未必能賺大錢,但如果讓強有力的對手搶了先,也不是一件好事。

夏想的主要目的還是想將自己和達才集團之間的關係,綁得再緊一些,牢靠一些,所以要千方百計設下一個美麗的誘惑,讓成達才上鉤。因為接下來他還有事情求助於王鵬飛,而王鵬飛和達才集團的關係,絕對非同一般。

“在商言商,任何專案都要有利可圖才行,否則私人關係再好,也不能用來當成投資的理由,對不對?”夏想笑眯眯地又問,“你的十里鋪蔬菜批發市場,現在收益如何?”

一提到十里鋪,孫現偉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條縫:“上次送你一間辦公室和市場的主導權,我現在發現,我還是佔了天大的便宜。老弟,我送你一套房子外加一輛車都不吃虧,十里鋪可是賺大發了。”

在孫現偉眉飛色舞的講述中,夏想聽明白了十里鋪蔬菜批發市場的現狀。十里鋪從整體搬遷到開發,孫現偉投資一億多,建成之後,商鋪賣出一部分,回收現金五千多萬,剩下的大部分是整體出租。每年的租金就高達三千多萬,不用提其他的各項雜項費用、管理費、物業費,以及還能從中小有盈餘的水電費,等等,到現在基本上已經收回了投資。

“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禮物,你不要也得要。雖然我們關係很鐵,但我賺錢了不能忘了你老弟的幫助,是不是?當時說實話十里鋪的開發,你給任何一家房地產公司,誰都能賺錢。你不給別人卻給了我,這就是情誼。”孫現偉邊說邊從抽屜中拿出一份檔案,遞給夏想,“看看,滿意不?”

夏想接過一看,還真是一套房子和一輛汽車,房子是孫現偉新開發的小區——東龍花園的一套位置不錯的一百二十平米的住宅,汽車則是一輛奧迪TT。一房一車加在一起,少說也要百萬以上。

雖然對孫現偉事後還一直記著他的好而感到欣慰,但一下接受了他如此貴重的禮物,夏想還是不好意思,就推辭說道:“這個太貴重了,你出手這麼大方,我可不敢接受。”

“房子你也別放在心上,是天安房產專門為本公司作出特別貢獻的人才所建的專家顧問樓。對了,方部長也有一套,和你樓上樓下。車子就更不用當一回事了,是一個客戶送來的抵債車,我放著也沒有用,見殊黧也沒有車,就給她開。怎麼著她也算是我們天安房產的專家,為了請她設計,我可沒少費周折。”孫現偉將兩份檔案強行塞到夏想的手中,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知道憑你的本事,你也不缺錢,但我沒有表示,就證明我為人太差了。我表示了,你不收,就證明你以後不想再幫我出謀劃策了,要不就是你這個副縣長外加市長女婿,看不起我這個小商人!”

不提孫現偉最後的幾句重話,就是他前面點明方部長也有一套房子,夏想也必須收下了。孫現偉的意思是,方部長也有,你也可以有,否則就等於不給方部長面子,要和方部長劃清界限了。夏想就笑著將兩份檔案裝好:“卻之不恭我就只好受之有愧了,我替殊黧謝謝你了。”

“謝什麼,你別高興得太早了。”孫現偉見夏想收下,高興地笑了,“你結婚的時候,我會空著手去,剛才送你的算是結婚禮物了,哈哈。”

“總得包一個紅包吧,你好意思甩著手就去大吃大喝?”夏想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和孫現偉一直坐到下午五六點,夏想見時間不早了,就提出了告辭。孫現偉非要留夏想一起吃飯,夏想就為難地說:“下次吧,今天確實有事,晚上要和王書記一起打牌。”

孫現偉目光閃動幾下,讚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夏縣長,原來你和王書記關係也不錯,幸虧你收下了我的小禮物,否則我還真以為你看不起我。”

夏想給了他一拳:“少跟我套近乎,要不一出門我就不認識你。”

孫現偉十分受用地笑了,送夏想下樓,目睹他開車離去,心中對他剛才送房送車的決定暗暗慶幸。夏想不但頭腦聰明,為人不錯,在仕途上前途無量,而且對朋友也是真心相待。最讓人期待的還是他奇準無比的商業眼光,不說其他,只憑他一個開發十里鋪的點子就可以價值兩百萬以上。

送一套房子外加一輛汽車,加強了和他之間的聯絡,又落了人情,算起來這筆賬還是十分合算的。孫現偉心情大好,將自己和夏想綁得越近,他以後官做得越大,自己就受益越多。

夏想不缺錢,也有房子,但平白得了一房一車,心情也是不錯。他心裡盤算著先把市政府的房子裝修一下,當成新房也可以,但不能常住在裡面,裡面人多眼雜,不太方便,以後還是住在東龍花園的房子為好。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就給王書記打了一個電話,約好了地點後,就開車去接。

夏想開車到了市委宿舍門口,等了小半會兒,才見王鵬飛從裡面出來。他穿了一件休閒衫,絲綢料子,下身也穿了一件寬鬆的褲子,乍一看,挺像一位賦閒在家的學者。

夏想忙下車開啟車門,笑道:“王書記好一派道風仙骨,讓人一看之下,心生敬仰。”

王鵬飛呵呵一笑:“小夏好眼光,最近我正在看《道德經》和《南華經》,有了一點心得,要不要說給你聽聽?”上了車,他還饒有興趣地又說,“古人比起現在人,可以說志向高遠多了,看到書中所說的朝遊北海暮蒼梧,感覺很神奇,也很讓人嚮往……”

夏想奇道:“王書記可是我黨忠誠的黨員,我黨的宗旨是堅定地相信唯物主義。”

夏想是以半開玩笑的口吻,王鵬飛卻以一副沉重的語氣答道:“雖然是黨員,幾十年的老黨員了,不過說實話,我並不是唯物主義的堅定支持者。相反,在我看來,唯物主義沒有信仰,最終會在道德上失守……”

夏想就順著王鵬飛的話說:“也是,古人雖然交通不便,沒有電腦也沒有網路,但他們也是神遊物外,心馳神往,他們的幸福感就未必比現代人少多少。”

“說對了,小夏,你不簡單呀,領悟能力還挺強。”王鵬飛微帶感慨地說道,“幸福可不是官越大就越幸福,每天大魚大肉就幸福,幸福就是一種內心舒暢的感覺。”

“幸福就是打牌的時候三缺一,突然就來了一位牌友。”夏想補充了一句。

“說得好,哈哈,就憑你剛才一句話,今天這牌肯定可以打得順利。”王鵬飛笑意堆滿臉龐,看得出來,心情還算不錯。

夏想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生分多少,剛才幾句話也算說到了點上。看來,平常多一些知識儲備還是大有好處的,至少可以在和不同喜好的領導打交道時,可以對答幾句。

夏想邊開車邊問:“王書記,要打牌的話,恐怕還差兩個人,您想約誰?我正好開車過去接上。”

“人我已經約好了,他們自己會去楚風樓,不用管,我們自己過去就行。”

王書記沒說是誰,夏想自然也不好開口問,就只管開車一路前往楚風樓。

快到楚風樓的時候,王書記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結束通話電話他無奈地搖搖頭,說道:“真不巧,老李臨時有事來不了了,還真像你剛才說的,我們是三缺一,不幸福了。”

夏想笑著不說話,他在等王鵬飛的下一步安排。

“先去了楚風樓再說,讓我想一想。”王鵬飛靠在座位上,微微沉思。

到了目的地,停好車,夏想忙下車替王鵬飛開啟車門,見他還沒有想好人選,心想機不可失,就小心地提醒了一句:“聽說秦書記也是王書記的牌友,要是秦書記有時間,您不如請他過來。牌友牌友,還是找熟悉的人為好。”

王鵬飛立刻意識到了什麼,眯著眼睛看了看夏想,笑了:“今天你請我吃飯,找我打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我是借王書記的東風,為百姓除害,用心可是光明磊落。也是好久沒見過王書記,想和您說說話聊聊天打打牌,也是公私兼顧。要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請王書記批評我!”夏想態度十分端正。

“我批評你什麼?我們都身在官場,一言一行就擺脫不了自己的身份,哪裡能公私分得這麼分明?想認識秦書記,沒問題,我請他過來打牌。不過我可事先宣告,我只負責引薦,秦書記不好說話,他不理你,我也沒辦法。”

夏想急忙表態:“謝謝王書記。”

“謝什麼,今天你請吃飯就行了。”王鵬飛揮揮手,笑了笑,顯然對夏想利用他接近秦拓夫不以為然。他身居要位,也知道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懷有各種不同的目的,人在社會之上,又身處官場,不可避免有形形色色的人為了不同的目的來討好他巴結他。既然都是辦事,夏想又不讓他反感,自身又有過硬的資本,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人情,他也就對夏想的精心安排沒有放在心上。

他走到旁邊打了一個電話,片刻之後回來,說道:“算你運氣,老秦正好有空,他一會兒就過來。”

“要不我去接一下秦書記?”夏想必須要擺正姿態。

“不用了,我們在楚風樓的大廳等他一下就可以了,他住得很近,走過來也就是五分鐘——老秦喜歡散步,對他來說既是鍛鍊又是思考的好辦法。”

王鵬飛沒有讓夏想驚動楚子高,就和夏想來到楚風樓的等候區,坐在沙發上邊聊天邊等人。說話間夏想才知道,王書記請的另外一個牌友是達才集團的副總管平潮。

管平潮比秦拓夫先一步到達,他戴一副金絲眼鏡,瘦瘦弱弱的樣子,一臉白淨,四十歲上下,說話時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的樣子讓人感覺他非常彬彬有禮。夏想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比較良好,比起上一次的餘院長可是強了太多。

幾人就又坐下說話,管平潮顯然也聽說過夏想,饒有興趣地問道:“小夏現在在安縣當副縣長?真是年輕有為。不過我覺得如果你不從政,經商或是做專業設計的話,應該也大有作為。”

夏想就謙虛地說:“可不敢這麼說,我設計的幾個專案,也許就是靈感一現的產物,如果真要從事專業設計工作,也許反而就沒有靈感了。也許正因為我不是業內人士,所以設計出來的方案才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也是反差給大家帶來的驚喜吧。”

“小夏還是太謙虛了,設計休閒廣場也許是靈感一現,但森林公園和人民廣場,就不是光靠靈感就能設計出來的。不說龐大的佈局和整體考慮,單是許多令人稱道的細節,就讓人歎為觀止。可以說,達才集團的設計院中,沒有一個人的設計水平能和你比肩。”

這話就太過獎了,夏想忙又謙虛幾句,才想起怪不得上一次餘院長對他冷言冷語,估計在達才集團設計院中,也有這種流言傳佈。身為院長,又是業內的資深人士,聽了之後自然心生不滿了。

又過了一會兒,秦拓夫終於出現了。

秦拓夫中等身材,微胖,臉龐黝黑,臉型方正,不怒自威。即使和王鵬飛握手時,他臉上的笑容看上去也是冷冰冰的,到和管平潮、夏想握手時,更是連話也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

充分利用手中的優勢

管平潮微微不快的眼神一閃而過,夏想在一旁察言觀色,可以看出管平潮和秦拓夫也是初次見面,並不相識。想想王書記也挺有意思,四個人中,只有他一人認識三個人,其他三個人之間都互不相識。也就是說,王書記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從這個細節和安排上來看,王書記喜歡攬權,事無鉅細都要過問,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

幾人來到樓上,楚子高早已等候多時,一見夏想等人出現,也不多問,領幾人到雅間。現在楚子高比以前有眼色多了,安排妥當之後,笑而不語,關門出去。

楚子高一走,王鵬飛就衝夏想笑道:“小夏今天安排飯局,現在還真有點餓了,飯後再打牌,怎麼樣?”

話是衝夏想說,實際上也是徵詢秦拓夫的意見。

秦拓夫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隨便。”

點菜就交給了王鵬飛,管平潮要了一個冷盤,夏想也點了一個素菜,秦拓夫不點,揮手說道:“王書記說了算,我聽你的。”

秦拓夫坐在夏想對面,等菜的時候他也一直悶悶的不說話,忽然就抬頭看了夏想一眼,問:“夏想?安縣副縣長?你原先是不是在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工作?”

“是的,秦書記。”夏想的態度還是非常端正的。

“這麼說,你還真是那個夏想了?”秦拓夫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曹市長的愛婿?怪不得官升得挺快。”

秦拓夫看來是方正過頭了,自己是曹伯伯的女婿不假,但一路走來,夏想還真沒有讓曹永國出手幫他什麼。可以說,確實是沾了借勢得力的光,但差不多全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才有了今天的一點成績。

今天雖然有求於秦拓夫,但也不能讓他看輕了自己,夏想就淺笑一聲:“秦書記的意思是,我是因為曹伯伯的關係,才當上了安縣的副縣長?”

“你說呢?”秦拓夫冷冷一笑,“難道還是憑你自己的真本事?年輕人,你有哪些拿得出手的資歷?”

“秦書記,夏縣長別的方面的成績我不知道,但他在城中村改造小組辦公室,可是做出了不少大事,難道您都沒有聽過?”夏想還沒有開口,管平潮就替他打抱不平,說了出來,“設計森林公園,讓陳市長大加讚賞不說,還讓遠景集團也非常滿意。還有目前在建的人民廣場也是出自夏縣長之手,燕市兩大標誌性專案都有他的參與,而且夏縣長對兩大專案的立項還有一定的推動作用。不但陳市長對夏縣長非常賞識,我們達才集團的成總也對他讚賞有加。可以說,以夏縣長的才能,即使不在官場,不管是設計還是經商,都能混得風生水起……”

管平潮也許是出於對秦拓夫的不滿,也許是因為受了成達才的影響,又也許是他自己真心欣賞夏想,所以一口氣替夏想說了不少好話。說完之後,他還似笑非笑地看向王鵬飛。

王鵬飛身為四人之中職位最高的人,他又有負責引薦夏想和秦拓夫認識的責任,就不得不替夏想說幾句:“老秦,小夏確實有真本事。他來燕市之前是副科,來燕市之後,一年之內升到副處,有沒有別人幫他我不清楚,但曹市長確實沒有出面。我可以為小夏作證……”

王鵬飛在夏想從副科到正科,再到副處的升遷中,也多少知道一些內幕,雖然不多,但也能猜到曹永國沒有出手相幫。而且他也相信就算曹永國出面,也未必有多大面子,畢竟他初到燕市市政府,和市委方面的人又不太熟,同樣是常委,也不好向別人開口。

秦拓夫的表情凝重起來,“哦”了一聲,打量了夏想幾眼:“我還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那等一會兒看你打牌的水平怎麼樣,到時贏了我再說。”

夏想就笑:“我和秦書記面對面,應該是合夥人才對。”

“那我就更要看看,你有沒有眼色,能不能配合好我了?”秦拓夫難得地擠出了一絲笑容,不過他的笑容好像假笑一樣,讓人看了察覺不到一點笑意。

在夏想的印象中,紀委書記要麼是笑面虎,要麼是黑臉虎,看來秦拓夫是屬於黑臉虎的型別。相比笑面虎,黑臉虎其實反而更好打交道一些,只要過了他的心理關,獲得了他的認可,他就會露出本色的一面。而笑面虎就不一樣了,時刻微笑,你不知道他的笑容什麼時候是真誠的,什麼時候又是笑裡藏刀。

秦拓夫好像對吃飯也不挑剔,來什麼吃什麼,埋頭吃飯的時候,也不和人說話。反倒是管平潮說個不停,和夏想說設計上的問題,和王鵬飛說打牌的樂趣,頗有左右逢源的味道。

飯後,四人先喝了一會兒茶,就按照吃飯時的座位,夏想和秦拓夫合夥,管平潮和王鵬飛一派,開始打牌。

一圈牌下來,夏想和秦拓夫輸了。其實二人的牌不算差,輸就輸在配合不好上。不是夏想沒有配合好秦拓夫,而是秦拓夫打牌時只顧自己隨心所欲地打,不知道算牌不說,還不看夏想的出牌,結果二人就成了各打各牌,輸得一塌糊塗。

結果秦拓夫還埋怨夏想不會打牌,根本就是亂出牌,沒有一點思路。夏想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向不和人爭吵,卻就是受不了秦拓夫的嘲諷,反駁說道:“秦書記,不是我說您,您打牌肯定就沒有算牌,也沒有想在有利的情況下,怎麼能贏對手最大分!您打牌,基本上都是每一類按著從最大到最小的順序,出完為止!”

“打牌靠的全是運氣,沒有一手好牌,怎麼贏對手?”秦拓夫對夏想的理論不以為然,“打牌不從大到小出,難道還從小到大出?你才不會打牌,思路就不正確。”

“有一手好牌,如果不會算計,也有可能輸得很慘。不幸拿了一手爛牌,算計好的話,也可以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也有反盤的可能。”夏想翻著剛才打完的牌,翻出一張,就說當時他的目的是什麼,讓秦書記應該配合著打什麼,每一張都說得絲毫不差,把秦拓夫驚得目瞪口呆。

“每一張牌你都能記得清楚?你也太厲害了吧?照你這樣打牌,別人還怎麼贏?”如果說一開始秦拓夫知道夏想是曹永國未來的女婿時,心中對他多少有點輕視的話,後來管平潮的解釋和王鵬飛的補充,讓他對夏想又有點另眼看待,現在他對夏想則完全是刮目相看了。

人都有奇怪的心理,剛才管平潮和王鵬飛相繼誇獎夏想,秦拓夫相信是相信,不過並沒有往心裡去。一打牌,夏想竟然能把剛才的牌記得清清楚楚,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向來牌技在水準之下的他就立刻對夏想改變了看法,心想這個小夥子還真行,這麼複雜的牌路都記得一點不差,還能從中算計到得失,真是了得!

秦拓夫是貧窮人家出身,完全是憑藉自己的努力,一點點爬到了燕市紀委書記的高位,所以在內心深處對有背景的人有天然的牴觸心理。再加上他多年來又從事紀檢工作,抓了不少仗勢欺人的壞人,就不可避免有了一些偏見。

對夏想升職過快他倒也不是忌妒,而是總覺得其中有內幕,認定夏想又是一個有背景沒能力的小官僚。

秦拓夫愛打牌,偏偏水平又臭,就對打牌高手無比佩服。以前他總覺得王鵬飛是第一高手,沒想到夏想的水平一點也不比王鵬飛低,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就對剛才管平潮和王鵬飛對夏想的誇獎,深信不疑了。

秦拓夫因為經常黑著臉,辦案時又不留情面,久而久之就被人稱為“黑臉”。

第二局一開局,秦拓夫就緊盯著夏想的出牌,還有幾次沒看懂夏想的意思,著急之下問了一句,被王鵬飛判為違規,口頭警告一次。秦拓夫不服:“我說王書記,你得讓我進步,是不是?要是我的水平一直這麼臭,你贏我贏得太容易,也沒有意思,對不?”

王鵬飛被逗樂了:“老秦,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好,就讓讓你,總贏你也是沒意思。”

不過秦拓夫打牌的水平實在太差,第二局儘管在夏想的大力周旋下,堅持到了最後,但還是差了一點,在最後兩步上輸了一招。夏想微微感到有點遺憾,秦拓夫卻非常滿意,大笑:“好,好,能把王書記也逼得手忙腳亂,這一局雖敗猶榮。”

夏想也順著秦拓夫的話說:“秦書記真讓人佩服,開始出的牌都非常不錯,就是最後幾張出得有點急了,被王書記看出了您的意圖,結果就……”

被夏想一誇,秦拓夫高興地笑了起來,又不滿地看了王鵬飛一眼:“我說王書記,你總得讓我贏一局吧?我總是輸,不贏一局,也沒有興趣再打下去,是不是?”

王鵬飛呵呵一笑:“打牌就是各憑本事,各憑算計,怎麼能讓牌?讓牌打,既不公平又沒樂趣。你說呢,小夏?”

夏想就笑:“王書記說得對,秦書記,我們憑真本事贏一局,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

秦拓夫一把從管平潮手中搶過牌,說道:“我來洗,就不信了,還摸不到一手好牌。”

第三局一開始就爭奪激烈,雙方就廝殺不止。秦拓夫吸取了教訓,不再急著把好牌都早早出手,而是不慌不忙地算著牌打,還和夏想暗中眼神交流。二人配合默契,拖著對方,一直佔據著主動,在夏想的配合下,最後秦拓夫一個漂亮的甩牌大獲全勝。

秦拓夫高興地對王鵬飛說道:“王書記,我和你打牌的時間也不短了,小夏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牌友,我們也配合得最愉快。我當了你的陪練這麼久,第一次謝謝你介紹一個最好的牌友給我。”

王鵬飛意味深長地笑:“小夏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是懂得如何運用手中的優勢,從而達到最好的效果。以前我給你介紹的牌友,比小夏水平高的大有人在,但他們打牌都只顧自己,不懂配合,結果還是輸。牌好牌壞並不完全是決定因素,懂得配合的戰術,才是勝利的關鍵。”

秦拓夫揮揮手:“大道理我懶得想,我就知道,小夏打牌有水平。有時候他手中的好牌寧肯不出,也要為全域性著想,是個好苗子。”

“怎麼,現在又誇他好了?剛才是誰對小夏有點意見來著?”王鵬飛調侃說道。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瞭解一個人需要時間,對不王書記?”秦拓夫一點也不尷尬,好像剛才他對夏想有意見也是理所當然的。

幾人都笑了起來。

秦拓夫黑臉是黑臉,不過也有可愛的一面。

接下來幾局有輸有贏,秦拓夫的牌技提高不少,和夏想之間的配合也是漸入佳境。往往一個眼神或是隻看對方出牌,就差不多能知道對方的意圖,打到最後,夏想和秦拓夫連贏三局。

王鵬飛搖頭一笑:“厲害,你們是越來越厲害了,今天就到此為止,算算正好是打了個平手,給你們留個念想,省得下一局一輸,又讓老秦耿耿於懷了。”

秦拓夫大笑:“王書記,我是輸慣了,所以贏一局就好;你是贏多了,輸一局就不好。那就今天先打到這裡,以後再戰。”

幾人又喝了一會兒茶,王鵬飛提出上廁所,管平潮也識趣地說要出去抽支菸,房間內就留下了夏想和秦拓夫二人。

夏想猶豫一下,還是問道:“秦書記,您身為紀委書記,如何看待領導幹部包養情婦?”

秦拓夫微一皺眉:“小夏,生活作風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就看怎麼界定了。我是紀委書記不假,也知道不少領導幹部都有情人,如果都去查的話,工作就沒法幹了。查還是不查,就看是什麼級別的人和他身後的後臺了。”

秦拓夫看似寬厚,其實也是謹慎之人,否則也做不到燕市紀委書記的位子。紀委書記可以扮黑臉,但真正鐵面無私的人,只存在古代的戲劇之中。

“不過在我看來,身為領導幹部包養情婦的話,又和情人有了孩子,其中肯定會涉及經濟問題。經濟問題是大事,尤其是貪汙老百姓的辛苦錢,您說呢?”

夏想一點點推進。

“貪汙老百姓的什麼錢?小夏你說清楚一點。”一提到貪汙問題,秦拓夫的眼睛就亮了不少。

“幾塊錢一棵的樹苗也要從上面搜刮一層皮,秦書記您說這樣的幹部,是不是非常可惡?”

“這個情節就有點惡劣了,品行也太差了一些,老百姓本來就苦巴巴的,日子不好過,攢點錢不容易……詳細說說。”

“是呀,其實在我看來,幾塊錢一棵的樹苗,如果他每棵賺上幾毛錢,最後能真正給老百姓帶來福利,恐怕也沒人說他什麼。但問題是,他找來的賣樹苗的公司不知是技術力量不過關,還是有其他原因,結果幾年後老百姓種的果樹結出的蘋果又苦又澀,賣不出去,等於幾年的辛苦白費。”夏想再拔高一下。

秦拓夫臉上漸漸顯露怒容:“這個就太過分了,如果能證實他和樹苗公司之間有貓膩,他收了樹苗公司的錢的話,就可以查他。”又一臉疑惑地看著夏想,“小夏,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麼證據了?”

夏想點頭,將DNA的證明材料交給秦拓夫,然後將他和梅曉琳暗中調查厲潮生的事情一說,最後又補充說道:“我和梅書記查實厲書記和遊麗之間的關係,也透過醫學證明了他和遊永之間的父子關係,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他和遊麗之間的情人關係。遊麗對厲潮生的事情肯定十分清楚,但估計很難讓她開口。這份材料我們也寄給了縣紀委和市紀委,都石沉大海。”

秦拓夫看了夏想幾眼,眼中有些異樣的情緒。

夏想就尷尬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和梅書記這麼做,取證不合法,本該是紀檢部門的工作……不過梅書記決心很大,而且她又沒有多少政治鬥爭的經驗,我怕她衝動之下會打草驚蛇,所以就替她出了主意,想了這樣一個辦法。”

秦拓夫還是一臉嚴肅,沒有笑:“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就過去了,也幸好你找到了我,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又若有所思地說道,“縣、市兩級紀檢部門都沒有反應,厲潮生能量不小……知道他是誰的人不?”

“徐德泉。”夏想也不隱瞞,如實說出。

“徐秘書長?”秦拓夫簡單看了幾眼材料,“材料先留下,事情我會派人下去查一查。坑農害農是大事,不能放過,只要抓住了真憑實據,徐秘書長也保不了他。不過就算市紀委的工作人員經驗豐富,但女人都是非常固執的,既然遊麗能為厲潮生生孩子,恐怕從她口中開啟突破口,難度很大。當然有難度也要克服,紀委的同志方法還是很多的……”